49 沖動

周宏遠望着陳逸帆挺拔如修竹的背影,發現他竟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振作起來,心裏的滋味兒複雜得莫可名狀。

這樣不是挺好嗎?

可是,他高興不起來,甚至有點失落。

他連自己的心,都看不透了!

二人在飯廳餐桌前相對而坐,默默地吃着晚飯。

彼此之間,仿佛隔着一場江南煙雨,滲出絲絲涼意,透出淡淡憂愁。

周宏遠覺得一向美味的飯菜沒了滋味,草草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唐兆軒要去羊州當分公司總經理,以後,過來拿飯菜的人換成了紀東升。你不用給他做一日三餐,多留點時間,過自己的生活吧。”

陳逸帆本就沒有胃口,一聽這話,更覺味同嚼蠟。

兆軒一走,他又成一個人了,連個能說話的人都沒了!

他輕輕點了點頭,無聲地放下手中重若鐵棍的碗筷。

周宏遠臨出門前,深深地看了一眼陳逸帆,語氣深沉地說道:“小帆,你很好!”

陳逸帆緩緩展露笑顏,仿佛滿樹桃花迎着微風綻放在迷離的煙雨之中,濕漉漉的媚、沉甸甸的豔。

“謝謝!你也很好!”

周宏遠被這等風情迷了眼,心湖漾起一陣飽含痛楚的波瀾。

這是個多麽美好的少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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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

周宏遠帶着遺憾離開了,陳逸帆靠着大門緩緩坐倒在玄關處的地板上,失落得像朵被雨水拍打得搖搖欲墜的花。

上輩子,他只有短短25年的生命,一直為貧窮、算計、暴力、壓迫所困,似乎還沒經歷過青春,人就老了。

這輩子,他被那麽多青春少男、少女圍繞,雖說被爛桃花運弄得有點煩躁,卻也羨慕他們的青春飛揚,很想和他們一樣恣意揮灑。

有時候,他真想當自己還是個不滿16歲的青蔥少年,真想随心所欲地愛上一回,不圖天長地久,只圖曾經擁有,明知現實很殘酷、未來會很痛,仍要轟轟烈烈一場。

可惜,讓他動心的人不願意配合他,還給予他當頭棒喝。

愛情,果然與他無緣!

陳逸帆不想一直沉浸在低落的情緒中,起身前往書房打電話。

一聽到唐兆軒的聲音,他就嗔怨道:“升職這麽大的喜事,怎麽都沒跟我說?”

唐兆軒知道周宏遠今晚去陳逸帆家裏,猜測這是老板透露了消息,感到心裏堵得慌,悶聲悶氣地說道:“狗屁喜事!我壓根兒不想去!哎,你說,周總是不是對我有意見?我一再表示只想留在長陵,他怎麽就非要趕我去羊州那麽遠的地方?”

“他對你有意見,還派你去當總經理?難道是為了讓你看看自己有多無能?”陳逸帆揶揄道,“你傻,他可不傻,想什麽呢?”

“唉……”唐兆軒長嘆一聲,沮喪地說道,“我不想走啊,這一走,就吃不到你做的飯菜了。”

陳逸帆嘿嘿笑了起來:“你不是說,餓極了,連草都吃?你又不像他那麽挑嘴,至于嘛……”

“至于!我的胃口被你養刁了,你得對我負責!”唐兆軒半真半假地要挾。

“好!好!我對你負責!”陳逸帆笑道,“你派助理天天打飛的過來拿飯菜,我沒意見!”

“我回頭問問周總,公司給不給報銷來回路費。”唐兆軒故作嚴肅。

“做你的大頭夢吧!”陳逸帆嗤了一聲,問道,“什麽時候走?我做一大桌子菜,給你餞行!”

“做那麽多吃不完,瞎耽誤工夫!”唐兆軒說道,“正忙着替你搞東西呢,周日早上去找你,晚上走。”

“什麽東西?”陳逸帆好奇道。

“回頭你就知道了。事關你的生命安全,我得好好弄,先挂了啊……忙呢……”

唐兆軒說着,匆匆挂了電話。

陳逸帆好奇不已,對周日的到來充滿期待。

或許是發了一通脾氣的緣故,陳逸帆發現,陸婷婷、潘秋霖一下子收斂了很多,在班裏不騷擾自己了,也不吵架了。

難得地獲得了清淨,他很珍惜,對這二人繼續維持冷臉狀态,希望能就此順利度過整個高中生活。

星期日天氣不好,小雨稀稀拉拉地從半夜一直下到清晨。

唐兆軒進門脫掉沾了雨水的沖鋒衣,透過門縫在外面使勁抖了抖,這才拎進來用衣架挂好。

陳逸帆拿了塊幹毛巾給唐兆軒擦臉,數落道:“下雨呢,幹嗎不拿傘?”

“沒事兒,衣服防水。”唐兆軒應道,“帽子一戴,淋不着。”

“春寒料峭,你小心點!你要是在羊州病倒了,身邊又沒人照顧,怎麽辦?”陳逸帆嘀咕道,“你指望我天天打飛的去照顧你嗎?來回路費,你報銷?”

唐兆軒嘿嘿一笑:“我要是真病了,爬也要爬到你面前再倒。”

陳逸帆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去給你做碗姜湯,你把衣服挂到空調出風口吹幹!”

唐兆軒望着陳逸帆轉身離去的背影,一張臉笑得像怒發的鮮花。

紀東升過來拿早飯,見唐兆軒在屋裏,忙客氣地打招呼。

陳逸帆留紀東升吃早飯,被唐兆軒一口否決。

“他自己不會在外面吃啊?幹嗎要給他做?”

說着,他又轉頭警告紀東升。

“阿升,我跟你說,不管小帆怎麽留你,你絕不可以留下吃飯。否則,大刑伺候!聽見沒有?”

紀東升連連點頭,笑得一臉憨厚。

陳逸帆沒有當面發作,待到紀東升拎着兩個保溫桶離開了,這才數落起來。

“你這人怎麽這樣?人家每天來來回回跑,挺辛苦的,我順手多做份飯,怎麽了?”

“你怎麽就這麽多順手?”唐兆軒不滿道,“知道你為什麽有那麽多爛桃花嗎?就是因為你待她們太好了,讓她們對你心生期待!以後,你少給我當老好人!對人冷漠點、高傲點,明白嗎?”

陳逸帆見唐兆軒竟把話題拐到這方面去了,氣得瞪視着對方。

“以後,我絕不跟你說心裏話!”

“別介啊!”唐兆軒連忙好聲好氣地哄着,“我這不是心疼你嘛!天天做這麽多飯,手都粗了!”

陳逸帆嗤笑起來:“你把我當小姑娘啊?十指纖纖?不沾陽春水?滾蛋!”

唐兆軒見陳逸帆惱了,怕多說多錯,只好傻笑道:“好!好!好!我滾去吃早飯了!”

吃完早飯、喝完姜湯,唐兆軒從包裏拿出一塊黑色手表、一根黑色皮帶、一支黑色鋼筆、一瓶噴霧劑、一把匕首,向陳逸帆一一介紹每件東西的特殊功能,吩咐對方随身攜帶。

他又要來陳逸帆的手機,往裏面安裝袖珍定位監聽器。

陳逸帆興致勃勃地擺弄着這些新奇玩意兒,笑道:“我感覺自己變成了特工。”

“靠這點東西,就成特工了?”唐兆軒揶揄道,“關鍵得靠腦子和身手。過來,我教你一招制敵之術。我現在真後悔,沒早點教你練槍。”

“太誇張了!”陳逸帆拍着唐兆軒的肩膀,安撫道,“我真不該跟你發牢騷,瞧你緊張的。他不就是有點背景嘛,又不是什麽窮兇極惡的歹徒,沒那麽嚴重!”

“那也得小心警惕!不能出現任何閃失!”

唐兆軒想到陳逸帆根本不了解自己那愛惜、珍視的心情,心裏有點郁悶。

他與陳逸帆合力在客廳鋪好墊子,開始教導對方一招制敵之術。

陳逸帆被唐兆軒摔過來、壓過去,毫無反抗之力,心中贊嘆,學得特別認真。

他倆練一會兒、歇一會兒,勞逸結合、張弛有度,不知不覺間便度過了一個上午。

鬧鐘響起,陳逸帆轉頭一看,叫道:“哎喲,都中午啦,我得趕緊做飯了,你去洗個澡,休息一下。”

唐兆軒心裏一動,拉起陳逸帆的手就往衛生間走。

“一起洗!”

陳逸帆沒有多想,覺得自己一身汗挺不舒服的,便跟着進去了。

他跟唐兆軒認識這麽久,還沒見過後者裸/露的樣子,也想看看其肌肉的發達程度。

他注視着唐兆軒快速脫光衣服,一見那線條完美的八塊腹肌,立即睜大眼睛贊嘆道:“哇塞,你的肌肉太酷了,怎麽練出來的?平時看你沒這麽精壯啊!你這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瞧這人魚線,太性感了!女人看了準得流鼻血!”

唐兆軒瞧着陳逸帆那盛滿崇拜之色的閃閃發亮的眼睛,只覺深埋在身體裏的火種一下子被點燃了。

他知道,再被這麽看下去,他非得出狀況不可,連忙轉身去拿蓮蓬頭,放水洗澡。

陳逸帆完全不了解狀況,也脫光了衣服,對着洗臉臺前占據了半面牆的鏡子查看自己的肌肉。

他的肌肉線條也不錯,卻沒有唐兆軒的壯觀,少了一些男性的陽剛味道。

他捏着自己的腹肌,問道:“哎,你說,我能練成你那樣嗎?咱倆肌肉類型不同吧?還是我現在年紀小?”

唐兆軒一邊沖洗,一邊緩緩掃過陳逸帆修長的脖頸、光潔的後背、柔韌的腰肢、挺翹的臀部、圓潤的大腿、纖細的小腿,小腹的火一蹿三尺高,小兄弟陡然升旗。

他慌忙背過身遮掩,暗嘆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他本來就是想飽飽眼福,沒想到自己的定力居然這麽差。

他把水溫調低,一邊對着小兄弟沖洗,一邊深呼吸排除雜念。

好不容易解除了危機,他不敢稍作停留,一把拽下毛巾架上的大浴巾,草草裹了一下便往外走。

“這麽快!”

陳逸帆盯着唐兆軒肌肉分明的健壯後背,羨慕不已

“哎,你教我怎麽練肌肉呗,我也想像你這樣。”

“你這樣就很好!”

唐兆軒撂下一句,匆匆出去了。

陳逸帆又照了照鏡子,嘀咕道:“太白了、太嫩了,搞得跟小白臉似的。再不多練練,真成小白臉了!現在的女孩子,怎麽都喜歡這一型啊?太沒眼光了!”

因為天天教導陳逸帆功夫,唐兆軒在這邊放了換洗衣物。

他拿出一套衣服穿上,站在穿衣鏡前看着自己蠢蠢欲動的雙眼,暗嘆:走了好,這麽發展下去,沒準哪天就沖動行事了。他還這麽小,不可以!再等幾年吧!

唐兆軒在陳逸帆這裏逗留到傍晚,恨不得把平生所學一股腦地教給對方。

陳逸帆已經學得極快了,他還是覺得不足,臨行前反反複複地叮囑對方勤加練習、注意安全。

陳逸帆耐心地一遍遍應着,想到唐兆軒這一走,自己在長陵連個能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不禁有點傷感。

“你保重身體啊,有時間就回來看看。我每天要給周先生做飯,走不開。”

唐兆軒點點頭,用力抱住陳逸帆,真想把這小東西揣在口袋裏随身帶着,胸口的不舍與思念漲得幾乎要決堤。

“你好好學習,可別瞎談戀愛啊!”

“怎麽可能!”陳逸帆笑道,“忙着呢!”

“那就好!有狀況,随時聯系我!別送了!”

唐兆軒将陳逸帆摟在懷裏狠狠揉搓了一通,帶着一腔難言的痛楚離開了。

走到走廊盡頭,他回頭望見陳逸帆站在門外昏黃的燈光下目送着自己,胸口忽地一熱,放下包飛速沖到陳逸帆面前,抱住對方的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其唇上重重親了一口,旋即轉身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16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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