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尋來

當張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她頭天的衣服折疊地幹幹淨淨地放在了她的床側,她下意識伸過手去,把衣服捧起,只嗅到了胰子的味道,她下了床,才發現現在是什麽時間,衣服裏的月事帶清楚地告訴她,與鳳雲兒的那一番對話并不是假的,她真的知道自己的秘密,張秀想到這裏,不由覺得輕松了許多,也許是這個世上多了一個分享自己秘密的人吧。

翌日,張秀在用餐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鳳雲兒那雙通紅的手,“你的手怎麽回事?”話一出口,張秀就緊抿住了嘴。

“還不是廚房那裏沒有柴火了,我都跟雲兒說不要洗衣服了,可雲兒不聽,偏偏要洗……”殷英嘆了一口氣,她又怎麽可能看不出男院服和女院服的差別,此刻便是故意搶在鳳雲兒說話前說出來,她真怕鳳雲兒又雲淡風輕抹過去,她不懂感情,但她認為若是做了什麽好事那就不能藏着掖着,就應該直接說出來。

張秀聞言,心頭揪了揪,“你沒事吧?”她下意識執起了鳳雲兒的手,細細看了起來,偶爾還對着那雙手呼氣了起來。

鳳雲兒下意識屏氣,眼看着自己的手被人執起,在張秀小心呵氣的時候,她竟覺得一時間眼眶都要濕了,明明她是故意的,明明只是想讓張秀姐姐不再遠離自己,可在這個瞬間她竟然被自己與張秀感動了,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深愛着張秀的,幸好她還是尋得回自己的理智的,“沒有事的。”她沖着張秀笑得燦爛。

“……對不起。”張秀面對這個燦爛的笑容,只覺得眼前這個女孩是多麽的單純,無論怎麽被她傷害都不當做是一回事,她在換洗月事帶的時候就已經發現月事帶的內褶裏頭有小小的祥雲圖案,那是鳳雲兒的“簽名”,在鳳府的時候,張秀就發現鳳雲兒有這個“毛病”,她喜歡繡東西,繡完了就喜歡在上頭繡個祥雲圖案,看見那個的時候,張秀就知道鳳雲兒在說謊,那根本就是她自己繡的,鳳雲兒比她還小,這月事壓根就沒有那麽快來,這樣一想,不就是鳳雲兒特地為她繡的月事帶嗎?想到這裏,張秀的臉都紅了,她到底還是沒有習慣有人為她備這麽*的東西。

“秀哥哥,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呢。”鳳雲兒的笑容漸漸收斂了起來,“我們可是好姐妹,我不對你好又對誰好呢?”

“嗯,我懂的。”張秀伸手撫摸鳳雲兒的頭頂,一股久違的感覺襲上心頭,有多久她沒有這樣做呢?她只覺得之前的疏遠真的很不值當,雲兒妹妹值得一切最好的,不應該受任何的委屈。

兩人在那笑着相對,身邊衆人都收斂着自己,壓抑着笑意,這回連中途插|入衆人的宣斌都看出來了,“原來,你們是這個關系呀!”他恍然大悟,一拍腦袋。

“你看出來也不要說話呀!”姚奇直接把宣斌推到柱子邊,揍了他幾拳,一幅要把以往殷英看他不識趣揍的份都要還回去的架勢。

這邊幾人笑笑鬧鬧,遠處有人捏着玉佩的手青筋爆裂,猛地用力,一下子捏爆了玉佩。

“主子。”他的身邊一名黑衣男子跪在地上。

“東西,還沒有找到嗎?”他的聲音帶着怒氣以及不滿。

“已經有線索了,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男子恭敬地跪在地上。

“再寬限你一個月的時間,若是還沒有找到,那麽你知道後果的。”他的手心被玉佩劃破了一道血痕,血流順着他的手臂往下,然而他卻顧不上,“張、秀……”他嘴裏念念有詞,只是語氣裏多得是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這些日子對于張秀來說就像是上輩子讀書的時候,不同的是上輩子她有父母如同無父母,而這輩子無父母卻有了親友,小夥伴們的打打鬧鬧讓張秀感覺每天都過得很充實,而她與鳳雲兒似乎又回到了過去,與鳳府的時候相處無間一樣,雖然別人都在揶揄她們,但她們私底下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時不時交換一個默契的笑容,這一切都讓張秀非常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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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這幾天的功夫,當張秀的月事接近尾聲的時候,鳳雲兒感覺下腹一涼,身下有什麽流出,她當時臉色就變了,匆匆回房脫下衣服,一瞧,果然是月事來了,鳳雲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月事來得早,所以臨出發前她就有備下多的月事帶,果然,現在就有用了,她除了第一天不敢動,哪也不敢去外,後面幾天都好多了。

“雲兒。”張秀站在鳳雲兒門外,敲了敲門,在這裏呆久了,也漸漸琢磨出了守門大爺的習慣了,瞅準機會,還是可以進來的。

“秀哥哥。”鳳雲兒臉色帶着蒼白的揚起了笑容,開了門。自那天後,她又開始稱呼張秀為哥哥了,只是她們都知道這個稱呼是為了掩人耳目的。

“師傅曾給我一個方子,對緩解那個痛楚有效,我給你煮了一碗,你趁熱喝了吧。”張秀端着熱騰騰的藥碗走了進來。

鳳雲兒低頭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藥汁,下意識吞了口唾沫,“我……我、不喝行不行呀?”她面有難色。

張秀果斷搖了搖頭,“喝吧,對你身體好。”說着,張秀便舀了一勺子藥汁湊到嘴邊吹了吹,然後遞了過去。

鳳雲兒一直看着張秀的動作,下意識地張了嘴,藥汁一入口那味道要多苦有多苦,鳳雲兒苦得整個五官都皺了起來,剛張嘴咂舌的當口就被塞了顆甜棗,她下意識就嚼了起來,嚼着嚼着竟還覺得蠻好吃的,“這棗子好好吃啊!”她眨巴着眼睛,瞅着張秀身邊放着的甜棗袋不放。

張秀不由笑了,只覺得鳳雲兒就跟上輩子網上發的松鼠圖一樣,嘴裏吃着,眼裏還看着吃的,“小饞貓。”她不由伸手夾了夾鳳雲兒的鼻子,“喝藥才有棗子喲。”引誘道。

鳳雲兒嘟了嘟嘴,最後看在甜棗的份上,勉為其難地張開了嘴。

這一系列的動作二人做的那叫一個自然,只是她們都沒有注意到而已,就在這個時候,門突然被撞開了,殷英氣喘籲籲地闖了進來,“雲兒!快走,張秀的屋子他們抄了!……咦,張秀?你怎麽在這裏?別,不用解釋,趕緊走!再晚就來不及了!”

一路上,殷英氣喘籲籲地解釋說張秀院裏有個學生丢了家傳玉佩,禀了上去後,上頭說要搜院子,結果孔穆副院長直接讓他侄子孔全全權處理,于是孔全便公報私仇,對張秀等人的院子大搜特搜,姚奇他們的院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就差把屋子裏的桌椅板凳都給摔碎了。

跑到一半的時候,孔全突然就蹦了出來,叫嚣道,“你們站住,張秀,副院長找你。”他不懷好意地笑着。

張秀心裏有不好的預感,鳳雲兒連忙握住了她的手,“秀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她的臉非常嚴肅,表達了她的決心。

“副院長只說見張秀一個人。”孔全伸手欲攔。

“怕是你自己這樣傳的吧。”鳳雲兒挺了挺胸,“你敢攔我我就敢大叫非禮,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你的色|狼面目。”

“你!”孔全伸出手,難以置信地指着鳳雲兒,“好,我不攔你,你們過去吧。”他哼了一聲,“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鳳雲兒沖着孔全的背影吐了吐舌頭,然後拉着張秀的手,就往副院長室走去。

“這個東西,是在張秀院裏找到的,張秀,你是不是該給個解釋?”副院長孔穆怒目而視,本來他對張秀的觀感不錯,畢竟張秀一表人才學業又那麽好,他本還有心好好培養張秀,可龍翔入學後,二人的矛盾争執,讓副院長對張秀的觀感越來越差,在孔穆看來,不認真鑽研學問的人都不值得培養。

“這個,不就是我的月事帶嘛。”鳳雲兒趕在張秀說話前搶話道。

此言一出,其餘二人的目光都望向了鳳雲兒,“不可能,我見過張秀躲在屋子裏洗這個東西的!”門外,孔全直接撲了進來,大嚷道。

“我讓我哥哥幫我洗的,有什麽問題嗎?”鳳雲兒一臉自然地回答着,“不信,你可以看,這月事帶上還有我的标記。”她說着,舉起月事帶翻開有雲朵圖案的那個地方。

鳳雲兒太過自然的回答讓人為之一窒,良久,副院長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尴尬地咳嗽了幾聲,“咳咳咳,可是……你們并不同姓,也沒有親戚關系……”

“雖然還沒過明路,但我母親已經視哥哥為子啦。”鳳雲兒揚起了笑臉,挽住了張秀的手。

“男女七歲不同席。”副院長瞪了瞪鳳雲兒,他大概是對包子臉的愛笑小女生沒有辦法,所以語氣也軟多了,“這麽私密的東西怎麽可以讓哥哥幫忙洗呢,以後要多注意。”說完,他就揮了揮手背過身去,只是他通紅的耳朵透露了他的心。

這就完了?孔全目瞪口呆,這跟劇本的不一樣啊,說好的退學呢?“你……張秀,你等着,我一定會讓你哭着跪求我的!”孔全後退一步,大聲叫嚷道,只是神色間過于緊張了。

張秀抿了抿嘴,“我等着。”說着,她神色不愉地把鳳雲兒拉走了,等到了偏僻地方,鳳雲兒率先開口了,“秀哥哥,你別不高興,這東西我回頭就燒掉,然後做個新的。”

“你是傻子嗎?”張秀聞言,心頭惱火更勝,“我什麽時候需要你幫我解圍了,我自己可以解決的!”她就是見不得鳳雲兒受了委屈還一幅沒事的樣子。

“可是我的法子更好啊,這樣,書院裏的人都不會再說閑話了。”鳳雲兒仰起臉,認真說道。“這樣,他們就不會再說你是要入贅我家的,也不會耽誤你的前程了。”她很清楚地也很明白張秀讀書有多努力,她知道張秀前程似錦,絕對不可以被流言給耽擱了。

聞言,張秀鼻子一酸,“你是傻子嗎?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明明只是陌路人,明明不是愛情,可是為什麽竟然有一種愛情的悸動在心中跳躍着,“如果我是個男的,我就把你娶了。”張秀咬了咬唇,兩輩子這是第一個讓她想說出這句話的閨蜜,她長手一攬,把鳳雲兒擁在了懷裏。

鳳雲兒只覺得她的呼吸在這個剎那停止了,腦子裏一直重播着張秀剛剛說的那句話,“如果是個男的就娶了我?娶了我?娶我?”她不禁想起上輩子張秀墨發披散**寒江羽扇綸巾揮斥方遒的模樣,想到那樣的張秀對着她言笑晏晏說着要娶她,一瞬間鳳雲兒的臉蛋紅的如同一顆紅果子一般,張秀……秀哥哥要娶我?怎、怎麽可能呢?雖然理智很清醒,可是這個念頭到底是沉澱在了心裏。

一轉頭,書院的流言又有了新的版本,據說鳳府撐不住了,要收養個子嗣頂立門戶,而這個子嗣就是張秀,這麽一傳開,衆人的目光從懷疑張秀入贅的鄙夷變成了欣羨,而龍翔心裏頭也舒服多了,心想着既然張秀是鳳雲兒以後的兄長,而且又是院長的親傳弟子,便想着去好好地攀關系。

張秀對龍翔這個人不太過敏,師傅私底下也讓她離龍翔遠一點,于是她轉頭也跟小妹妹鳳雲兒掏心底話,“龍翔這個人,前倨而後恭,十足小人,你離他遠一些,不得罪也別來往。”自從鳳雲兒說她是自家大哥後,張秀似乎也奇異地擺正了位置,把自己真看做是鳳雲兒的哥哥了,十足操碎心,就怕小妹一不留神就給帶壞了。

鳳雲兒雖然有些不習慣身份的轉變,不過張秀對于龍翔的評價讓她非常開心,她也就不介意了,“好噠,哥哥,我知道啦,哥哥。”說着,鳳雲兒掏出了棒棒糖,“哥哥,我在山下買的,你要吃嗎?”

“……多大了,還吃糖?”張秀毫不猶豫地打擊道,她本人是吃糖就會蛀牙體質,所以兩輩子一顆糖都不能吃,小的時候,娘曾經給過她一顆糖,可她一吃糖牙就壞了,每到下雨天就格外疼,還好沒多久就換牙了,才罷休,所以她根本不敢吃糖,特別是這個年代又沒有牙醫,真蛀牙了可就要頂着那顆壞牙過一輩子的,但她根本不會把這麽糗的事說出口,所以幹脆就這麽說了。

“……quq”好心分享心頭好結果卻被打擊,鳳雲兒心裏好難過的,可是接着張秀就牽她手了,她是原諒呢還是不原諒?只是不湊巧,還沒等鳳雲兒傲嬌地說原諒,張秀就被人喊走了,鳳雲兒便坐在了廊下,看着手裏的糖,感覺有種再也不想吃的感覺了。

“咦?鳳妹妹你也買了糖嗎?”龍翔手裏拿着一個巨型棒棒糖走了過來,“我正想拿糖去給你吃呢。”

“我戒糖了。”鳳雲兒一臉嚴肅紅着眼眶地把手裏的糖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地跑了。

龍翔陰沉着臉,看了看手裏的棒棒糖,冷哼一聲把糖扔在了地上,用腳碾碎了,他對鳳雲兒的耐心即将要告罄了,再好看的女人再家財萬貫的女人只要是态度不好不容易感化的,龍翔都沒有太多的耐心,“不識擡舉。”就跟那個院長一樣,龍翔想起他拿着文侯的書信去找院長的時候,卻一個勁被那只老狐貍打太極牽着話頭跑,臨了也沒逼到那只老狐貍參與他們的大業,任何一句保證都沒得到,去找了那老狐貍幾次,龍翔都被牽着話頭跑偏了老遠,至此,他也明白老狐貍的态度,“等我登基為帝,第一件事要做的就是封了你這書院,讓你跪着求我!”他怒甩衣袖而去。

而另一邊廂,張秀被一個下人攔腰抱住,好生尴尬,“少爺啊!來福終于找到你了!”

那人哭得不成樣子,張秀尴尬不已,“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沒錯的,你腰間的玉佩就證明了你就是我家少爺張秀啊!”那下人用手一抹眼淚,指着那玉佩道。

張秀的臉色一僵,這玉佩分明就是當初從那死屍上拿的,當初玉佩與路引綁在了一塊,張秀拿走才發現的,後來她分開了二者,也想過以後再還回去,只是現在就被人尋上門了。

“少爺,你快跟我回去吧,老夫人等着你回家過年呢!”下人說着,直接就要把張秀給帶走。

張秀連忙把人按住,“書院還沒有放假,我走不開。”她忐忑不已,面上卻非常鎮定,她已經忘了那張家少爺到底長什麽樣了,只是她覺得二人并不會那麽巧合地長得像,所以她必須弄清楚情況才好決定下一步,謀定而後動,是她一貫的行動方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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