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訴衷情

入夜，張秀一如既往地在書房看書習字，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察覺到身邊有人，忙擡起頭，卻發現是文娉婷站在了自己的身側，她下意識皺緊了眉，“表妹，你有事嗎？”

“表哥，婷婷親手做了銀耳羹給你，你嘗嘗吧。”文娉婷仿佛沒有看到張秀的表情一樣，巧笑嫣然道。

張秀低下頭，看見桌子上的銀耳羹，沉吟了一會兒，“表妹辛苦了，謝謝，為兄還要繼續學習，表妹請便。”說着，她繼續看起書來。

文娉婷也不氣餒，她開始在書房四處看了起來，“表哥，你這裏書真多，我可以看嗎？”

張秀眉頭微皺，“可以，在書房裏，請安靜。”說完，她就不理文娉婷了。

文娉婷也不以為意，她随手取出了一本游記，津津有味地看了起來。

不知不覺間，張秀看得眼睛有些疼痛，她伸手按揉了下鼻峰兩側，一側目，才發現文娉婷已經捧着一本書在椅子上睡着了，她無聲地嘆息了下，看來這表妹是個大毅力的角色，這般想着，張秀就離開了書房，讓文娉婷的下人來照顧她了。

翌日，文娉婷看張秀的眼神有些羞怯，把張秀看得眼眉直跳。

“表哥，昨晚謝謝了。”她到底還是紅着臉龐湊了過來。

“昨晚我看你睡着就走了，後來怎麽樣我并不知道。”張秀一瞧，好家夥，這未嫁姑娘居然把胸裹得緊緊的，露出了胸上那一大片膚脂，她頓時眼觀鼻鼻觀心，權當看不見。

一番話說得文娉婷都差點挂不住臉，“表哥可不像是這麽不解風情的人呀。”她給自己下了個臺，還不等張秀回話，就問道，“婷婷初來京城，不知道表哥能否帶婷婷出去逛逛呢？”

張秀下意識就要拒絕，但想起今日的聚會，她忍了忍，還是點了點頭。

當鳳雲兒看見張秀進來的時候，她是高興的，然而還沒等她笑開了花，就瞅見了張秀身後一個陌生女子，“秀哥哥，她是誰？”她腦海裏頓時拉響了警鈴，語氣也有些僵硬。

“這是我表妹，文家姑娘。”張秀到底是想起宣斌還在，就沒有直白地說文娉婷的名字。

文娉婷察言觀色，笑着走到張秀身側，福身道，“婷婷見過各位小姐、公子。”

雖則不是全名，但說了個稱呼出來，而且也顯得落落大方，與之相比，鳳雲兒的态度語氣都落了下乘，這不禁讓鳳雲兒臉色一變，筱而，鳳雲兒重整心情，露出了一個标準的笑容，“婷婷姑娘你好，我是秀哥哥的結義妹妹，鳳雲兒，你喊我雲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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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女生間的暗鬥，饒是一旁充當路人的宣斌，都感覺到了那種恐怖氣場，他扭過了頭，專心地喝起了酒，權當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張秀一臉無奈地看向了宣斌，本以為會是救兵的人，結果卻是如此，簡直就是五交損友呀。

“呀，原來雲兒是表哥的結義妹妹呀，那就是我的妹妹了。”文娉婷說着，摸了摸衣袖，尴尬地道，“唉，出門出的急，也忘記帶什麽見面禮給妹妹了，只有随身一個香囊，希望妹妹不要介意。”

“不介意。”鳳雲兒咬牙切齒地說道，她命香蘿上前收下了香囊，然後當仁不讓地坐到了張秀的身側。

文娉婷款款地在張秀身側落座，一坐下便很自然地給張秀布菜，“表哥，我記得你是不愛吃青筍的……表哥，用點蘑菇好嗎？……”

鳳雲兒氣得要吐血了，她用可以殺死人的目光瞪着文娉婷，而後就一直直勾勾地看着張秀，心裏期待卻又害怕，如果張秀接受了那她肯定不會放過張秀的……

張秀果然沒有令鳳雲兒失望，“表妹，對不起，我不習慣別人給我布菜。”張秀說着，拿起了另一只小碗自己夾菜給自己吃，偶爾還給鳳雲兒夾菜，“雲兒吃菜吧。”

按理說，女人被這樣下面子，臉皮薄的都直接哭了，但文娉婷偏不是，她依舊是笑着，見張秀不接受她的好意，她也沒介意，“是嗎？那婷婷知道了，下次就不給表哥布菜了。”她輕輕笑着，眼眸帶着深意地看了鳳雲兒一眼，才道，“表哥，昨晚婷婷做的銀耳羹好吃嗎？”

“我沒吃。”張秀臉都要黑了，她就知道這個文娉婷肯定會出各種幺蛾子的，別說她是個女的，不可能娶文娉婷，單說她現在，也壓根就不想陷入這種怪圈裏頭，她還有很多事情做呢，沒工夫跟一個女人這樣耍心眼，“表妹下次可以不用做了，我不喜歡吃別人做的東西。”

“好的，婷婷聽表哥的，下次不做了。”文娉婷就跟個沒脾氣的面人一樣，張秀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張秀驚覺這種态度太詭異了，莫不是那本女則鬧的？可三從四德那都是要對夫婿的，難道文娉婷鐵了心要嫁給自己？

張秀皺着眉頭去更衣的時候，回來路上就被鳳雲兒給拉進了一間無人的房間，鳳雲兒一臉控訴地看着她，“那個女的，是怎麽回事？”鳳雲兒相信他們二人的感情，卻不想文娉婷插|在二人的中間。

張秀一臉無奈地揉着眉心，“我也不知道，她是奶奶的侄孫女，突然間跑出來的。”

“奶奶很喜歡她？”鳳雲兒突然間警醒了過來。

“可我不會娶她的，你知道我這樣的怎麽可能娶她。”張秀攤了攤手，“放心好了，明天我們就啓程回書院了，不會有問題的。”

鳳雲兒只好按下了心事。

可等到第二天，鳳雲兒看到張秀身後多了一輛馬車，頓覺不妙。“秀哥哥！”她的目光非常不友好。

“奶奶說表妹也要去書院，所以讓我們送她去。”張秀也感覺無奈，但最重要的是她感覺鳳雲兒快炸毛了，連忙撫慰她。

“奶奶這是很不喜歡我嗎？”鳳雲兒情知之前掉以輕心了，她擡起頭，臉上寫滿了哀傷。

“奶奶怎麽會不喜歡你，她都不知道多喜歡你。”張秀忙說道。

“那……”鳳雲兒顫抖着雙唇，看着馬車半天也不說一句話，然後扭轉馬身，抽了一鞭子，就往前跑去。

“雲兒！”不知道為什麽，張秀看着鳳雲兒的背影，突然有種感覺，覺得一旦讓雲兒跑遠了，此生就再也見不到雲兒一樣。

“宣斌，人就交給你了！”張秀頭也不回地追了出去。

“表哥！”外面聲音那麽大，馬車裏頭的文娉婷也聽到了，她忙揭開了簾子，可張秀已經跑得只剩下一個影子了。

宣斌才覺得自己很無辜，明明啥事沒幹，卻攤上了一輛馬車和一個麻煩的女人。

張秀一路疾奔，終于在一座小亭子前看到了鳳雲兒的馬，“雲兒，雲兒！”她剛走進亭子，就被鳳雲兒撲到了懷裏。

“秀哥哥，我昨夜整宿都沒有睡着，我一想到你要和別人成親，心裏就很難受，我真的很難受。”本來鳳雲兒只是想要作一作讓張秀知道厲害，可說着說着她就真的難過了起來，眼淚開始一滴滴地落下，“我不想你和別人成親，我不想你娶別人，秀哥哥，雲兒是不是很壞？是不是很不好？所以奶奶才會不喜歡我而喜歡她？所以秀哥哥才會對別人好而忽略我？”

“雲兒不壞，雲兒很好。”張秀摟着懷中的女孩，安慰道，“我也沒有忽略你，你對我來說永遠都是最重要的存在，我從來不敢想沒有你的日子該會是怎麽樣。”她說的全部都是大實話。

可這一回，鳳雲兒不滿足了，“秀哥哥盡喜歡說些漂亮話來糊弄雲兒，萬一以後秀哥哥成親了呢，有孩子了呢？那是妻子重要，還是孩子重要？反正總不會有我的位置的。”她的淚沾濕了張秀的衣裳，“如果有一天，秀哥哥的女兒身被承認了，秀哥哥會嫁為□□，十月懷胎産下麟兒，相信姐姐的孩子一定很漂亮的，就像它的母親一樣，有一雙英氣的眼眸。”她有點神經質地笑着，“雲兒真壞，就想着秀哥哥的身份不要拆穿，那樣早晚就可以娶雲兒，卻忘記秀哥哥也可以懷胎生子的，雲兒這樣，是剝奪了秀哥哥當媽媽的權利呢，雲兒真的好壞哦，秀哥哥不喜歡雲兒也是對的。”她‘癡癡’地笑着，眸子裏全是黯淡。

“雲兒！你聽我說！雲兒，你是最好的，你一點也不壞，你為我做的實在是太多了，與你為我的犧牲比起來，我做的遠遠不如你，我有什麽好，能讓你那麽喜歡我？”張秀感動地要飙淚了，“我一直覺得，你應該配一個英偉的漢子，與他生育一個聰明可愛的孩子，而不是守着我，幫我隐藏身份，這樣的人生，不是你該有的，我希望你能夠自由自在的選擇自己的人生，過最好的日子。”張秀覺得自己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該如何把自己的心剖析給鳳雲兒看，不知道該說什麽能夠讓鳳雲兒相信她。

“我選擇的人生就是守在你的身份，為你掩護，和你過下半輩子，這就是我選擇的人生。”這是頭一回鳳雲兒如此直白的挑明心聲，她的眼眸閃着堅毅的光芒，透出了一股不成功便成仁的決然。

“你……”張秀大感震驚，在現代女女的愛情她不是沒見過，可如今是古代，她居然也遇到了一個不顧忌她女人身份單獨愛上她的女子，這種震撼遠勝過其它，張秀下意識握住了鳳雲兒的肩，“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沉穩地問着，然而這語氣卻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所有的話發自真心。”鳳雲兒的心中燃起了無窮的期望，她的目光迸射出了一種異樣的光芒。

注視着那雙堅毅的眼眸，張秀的視線漸漸落下，徘徊在鳳雲兒那顫抖的唇上，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的還是錯的，但她到底是做了……

沒錯，張秀，親吻了鳳雲兒。親在了鳳雲兒顫抖的雙唇上，僅僅是親親的印在上面，四片唇瓣顫抖地相接，張秀下意識地抿了抿鳳雲兒的下唇，似乎找到了樂趣，她微微探出了舌頭，用舌尖碰了碰鳳雲兒的唇心……

鳳雲兒一個激靈，才意識到現在二人在做什麽，這是她兩輩子第一個吻，她腦子裏“轟”地一下，整個人都跟煮熟的蝦一樣，燒得發熱，可又不舍得推開，她害羞地顫抖着，嘴唇下意識地動了下，一個沒留神就把那舌尖給夾住了……

張秀也吓了一跳，她下意識就收回了舌頭，她臉燒得厲害，覺得仿佛沒臉見人了，忙把鳳雲兒把懷裏一塞，緊緊環住了這個妹子，不知道抱了多久，張秀才平靜了下來，“你……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她的聲音有些性|感的沙啞。

“我……我說過了什麽？”鳳雲兒腦子裏一團漿糊。

“你說過要陪我過下半輩子的！”張秀急了，抱住鳳雲兒的手用力一勒，她低下頭，把嘴湊到了鳳雲兒的耳側，近乎呢喃地說道，“說過的話，就一定要做到，知道嗎？”

鳳雲兒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張秀這才滿足了起來，她發現自己其實早就喜歡上了雲兒，也許是很早地時候她就已經把對雲兒的感情埋在了心間，只是一直沒有說破而已，她想起了那個時候的自己，一無所有一窮二白，可就是這樣的自己，鳳雲兒卻願意照顧她的顏面，請她吃了那頓飯，并且指點她去上學，她能走到今天，有今天的身份，也是靠鳳雲兒的，在現代社會，壓根不會有這麽傻白甜的妹子，可被這麽個傻白甜的妹子捧着百分百的真心對待，張秀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也逃不開這纏繞的情網，況且，她也不準備逃了，錯過了雲兒，張秀不覺得她還能再遇到更好的人。

此時此刻的張秀，終于完全地體會到了蕭元的心情，喜歡一個人，就想給對方最好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