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尤府,尤林坐在正堂上,已是夕陽初下,屋裏并沒有點燈,尤林的一只手裏玩|弄着一顆核桃,陰沉的臉色仿佛昭示了心情。

“父親,你找我?”尤勇走進門的時候,便察覺到也許計劃暴露了,他忙收斂起了笑容。

尤林把核桃往桌子某個點一砸,他身後的牆壁便緩緩地轉了一個圈,露出了背面那個青色的牌位,“逆子,跪下。”

尤勇聞言,下意識跪在了地上,耷拉着腦袋。

“說,向你的父皇說,你犯了什麽錯?”尤林壓低了聲音,可語氣的嚴厲卻一絲不減。

“我過于急躁了,沒有多做計劃就害死了尤翔,是我不對。”尤勇道歉地心不誠意不足。

“不對,你還沒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尤林生氣地拍了拍桌子,“尤翔死不死老夫壓根不在乎,你最錯的就是把自己放到了臺前,你以為別人會不知道整件事情是怎麽樣的嗎?怕是當你與那個女人聯系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了。”尤林頓了頓,一臉懊惱地說道,“老夫從來沒有在意過尤翔此人,要不是想要個人擋在你前面,老夫也不會對他百般縱容,目的就是想着等他有朝一日登基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打出清君側的旗號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可是現在都被你毀了,你說你這麽急性子做什麽?尤翔沒了,他多年建立的關系也沒了,更何況你還惹上了江南王,逆子啊,逆子!”尤林訓斥着,說着說着,他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他連忙撫胸大咳,“咳……咳咳,那個女人呢?你把她給我叫出來!”

尤勇嘴唇嗫嚅了下,本想争辯卻放棄了,“父親,我答應過那個女人,只要她幫我做完這一件事,我就放她自由的。”

“你如果想你父親身死的話,你就讓她得到自由。”尤林陰測測地說道,“老夫告訴你,這一件事就算尤翔死了也還沒完,如果老夫什麽都沒有了,你就等着跟老夫一起下去見皇兄吧。”

尤勇這才感覺到可怕,“父親,我……我立刻去把那個女人抓回來。”他臉色都變了,尤勇小的時候身體很不好,所以逼于無奈之下,尤林收養了兩個孩子,一個已經被當做是棄子,另外一個便是擋箭牌尤翔,尤林假稱自己有三個孩子,每個孩子母親都不一樣,來蒙混過關,實則這麽多年他一個親生的孩子也沒有過。

得了瑾兒後,尤林連夜遞了牌子進去,特特吩咐說是入宮請罪的,看在以往的交情上,皇帝決定見尤林最後一面,卻沒有想到,皇帝第一眼便看見了尤林身邊的女子,“殿下女子何人?”

瑾兒不太願意進宮的,可家人被尤林控制了,迫于無奈只好開口道,“小女子瑾兒見過陛下。”

邊上的尤林見有戲,連忙說道,“這就是那一位事主,瑾兒姑娘,請你把當時的情況向陛下解說一二。”

瑾兒小百花似的抹着眼淚,按照尤林編的故事,把江南王世子描繪成了個霸王,而尤翔則形容成了正義的一方,本來尤勇盤算的好好地,他只是告訴了瑾兒尤翔的模樣與自己肖似,怎麽也沒人料到三皇子居然提前從那邊過去,而尤翔卻陰差陽錯地與江南王世子給碰上了。

皇帝看見瑾兒的眼淚一顆心都疼了起來,“瑾兒姑娘,莫哭,朕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見狀,尤林開口道,“陛下,孽子的錯無可彌補,就讓孽子為他的錯承擔責任吧,臣教子不嚴,是臣的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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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看當年信重的大臣此刻因為愛子的過錯而跪伏在地痛哭流涕的樣子,他長嘆了一聲,“難為愛卿了,朕大發慈悲,留他一條全屍吧。”

“謝陛下。”尤林得到想要的答案,很識趣地便退走了。

當天夜裏,皇帝便招了瑾兒侍寝,翌日就把瑾兒封了肖妃,肖是瑾兒的本姓,鄭妃萬萬沒有想到鬥倒了一個柳妃,居然又有了一個肖妃,等皇帝一去上朝,鄭妃便打着關心新人的旗號直接到了肖妃宮中,這肖妃住的地方卻又正好便是以前柳妃住的宮殿,鄭妃一看這個地方就覺得心裏不舒服,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這新人真可憐,連個新宮殿也沒得,兩種心情下,她踏入宮殿的瞬間,臉上顯出了一半的幸災樂禍,另一半卻是厭惡。

肖瑾兒發誓自己并沒有看錯對方的表情,在此之前,她便聽了手下的宮女說了宮中的情況,她上前對着鄭妃行禮,“妹妹見過姐姐。”

“這位便是肖妹妹了吧,果然是我見猶憐。”鄭妃說這話的時候有一瞬的咬牙,這肖瑾兒看着便是個內媚之人,一雙眼眸如常年蒙霧,身上的氣質無論男的還是女的乍眼看去都會晃神,肖瑾兒就是那種妖精似的人物,男人見了想要吞掉,女人見了想要滅掉那一種,“本宮與妹妹看着很投緣,這個镯子,本宮一向很喜歡的,今兒個便送與妹妹了。”

知道推卻無用,肖瑾兒笑着便收下了這個手镯,等鄭妃走後,肖瑾兒便喊來手下大宮女,“記住它的樣子,查一查它是不是幹淨的,然後給我找一個類似的過來,至于這個你把它敲碎了或者拿出宮去賣掉,總之在皇宮裏我不想再見到這個镯子。”肖瑾兒雖然人小,但心機卻很多,等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從衣襟裏取出一條紅繩,紅繩下綁着一個紅布包,紅布包裏頭則是一小塊藏青色面料的衣角,“張公子……瑾兒好想你,瑾兒對不住你……”

皇帝五十大壽,萬國來朝,皇帝原本是滿臉喜色的,直到江南王的使節團進來朝拜,皇帝才收斂了笑容,尤翔已經在菜市口被斬首了,一想到這裏,皇帝的心也送了一些。

江南王是皇帝的堂弟,名許文,當年先帝最喜歡的就是這個侄子,對皇帝還沒有對江南王好,皇帝對江南王很嫉妒,當先帝臨死前,遺诏上寫明了皇帝繼位,江南王世襲罔替,從此皇帝對江南王的嫉妒更深了一層,這麽多年,江南王從未進京,皇帝也樂得不兩看生厭,這一次尤翔雖然闖了大禍,可對皇帝來說,他心裏那股高興勁不足為外人道。

菜市口斬首的那具屍體其實并非尤翔,尤林已經把人換了出來,讓人連夜送到江南那邊,随同而去的是幾大箱的財貨,只盼這一點能夠讓江南王怒意消散。

例行的一些國家之後,隊伍最末尾是一名身着歐羅巴改良花瓣裙的女士,她有着一頭蜷曲的黑發,有一雙碧綠的眼眸,高聳的鼻梁,手上握着一把仕女扇,她走出來的時候,屈膝向皇帝行了一禮,也不說話,倒是她邊上有個類似使節團團長開口道,“大羅帝國祝新朝皇帝五十歲誕辰快樂,特送上……”團長在念着文章,那女士則對着皇帝猛眨眼放電,看得皇帝心癢癢的。

下朝之後,皇帝特地讓身邊的大太監去問那女人是誰,才知道那個女的是大羅帝國菲爾斯親王的遺孀,遺孀啊,寡婦啊!寡婦大好!皇帝口水都流了出來了,他想了半天,找了個想要了解大羅帝國風俗的借口想把人召進宮,卻被告知人已經出門去了,找不到人,才氣呼呼作罷。

而此刻,皇帝想找的那個人正站在鳳府的對面,雙目迷離,仿佛陷入了回憶之中……

張秀送鳳雲兒回家的時候,一轉頭便注意到了這個女人,心想這不是那大羅帝國使節團的人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秀哥哥,你在看什麽?”鳳雲兒好奇地一瞥。

“那個人,你認識嗎?”張秀望着女人的方向,對鳳雲兒問道。

“我不認識啊。”鳳雲兒一臉好奇。

女人對上了二人的目光,坦然地露出了一個笑容,她招呼了身邊的下人交代了幾句,下人便點了點頭,一路小跑到了二人面前,“我家夫人請二位喝茶,請二位賞臉。”

二人對視了一眼,張秀從鳳雲兒眼中看到躍躍欲試的意味,莞爾一笑後便應承了。

見禮過後,三人便坐在了一家茶樓靠窗的位置。

女人率先開了口,“我離開京城好多年了,沒有想到再次回來一切都變了樣了……”她長嘆了一聲。

“夫人,你剛剛站在我家門口,你認識我娘嗎?”鳳雲兒見對方很親切的樣子,她有些冒失地開了口。

女人有些愣怔地看了看鳳雲兒,目光在她臉上每一寸逡巡着……

張秀拉了拉鳳雲兒的身體,半遮住了鳳雲兒的臉,只見她對着女人假笑道,“夫人見諒,她就是這個冒失性子,對了,說了這麽久也不知道夫人貴姓?”

“我叫蘇瑪麗,你們叫我蘇夫人就好了。”夫人很随意地說道,她別有深意地望着二人一眼,而後笑了笑,對鳳雲兒道,“細看,姑娘還真的很像我認識的一個故人。”

“蘇夫人是夫家姓蘇嗎?”張秀目光一縮,她腦子裏已經在過京城蘇家有沒有失蹤的人口了。

“我夫家的姓很長,不說也罷。”蘇瑪麗現在的穿着就是京城名媛們都穿的衣服,不說的話,別人會以為她是狄戎人或是突厥人,“你家住的地方很久以前住了一個故人,所以我只是去懷念而已。”

鳳雲兒皺了皺眉頭,很久之前,那就是他爹之前了,這房子是鳳雲兒的爹封侯時候分到的房子,那個時候房子的主人是誰呢?

張秀默默地把對方的話記在了心裏,略過不提。

一頓茶,三個人都喝得有點飽,之後的話題大致就圍繞着異國風情開展了,對于張秀的試探,蘇瑪麗只是嘴角揚起,卻一個也未解答。

整個壽誕,持續了十天之久,皇帝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手一揮,給各國的回禮都比往年加了一倍,這是壽誕最後一天,皇帝喝得暈乎乎地倒在龍床上,半夜的時候去被吵醒了,“走火了,走火了!”

皇帝急促起身的時候,摔倒在地,他掙紮着爬到了門口,“來人,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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