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狗腿子（五）

兩人一前一後往後山上走去。

山這種東西，大概是最不容易發生變化的東西之一了，就算是凡間幾百幾千年過去，它該怎麽樣就怎麽樣，還是沒有什麽變化。莊向晨跟在孟煊鴻身後，看着他無比熟悉的沿着樹叢中間被人踩出的一條條小路走，越看越覺得滿腹疑慮。

他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這地方你經常來嗎？”

孟煊鴻動作一頓，道：“怎麽？”

“我看你好像對這裏很熟悉的樣子。”莊向晨臉色複雜的說。這裏的小路頗多，彎彎繞繞的，有時候還會分出好幾個岔道來，如果不是十分熟悉這裏的人，很容易就會走迷路的。就算是野狼時期的莊向晨，一開始也老是在叢林裏迷路，還得靠母狼淩晨時分出門來把他給重新給找回去。

“哦，的确是很熟悉啊。”孟煊鴻輕聲說，“我最初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後來父親去世，哥哥又失蹤，才被孟家人又帶了回去。”

莊向晨：“……”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說的“父親”是同一個人呢，這樣忽悠不知情群衆真的好嗎？

沿着山路上行，氣溫漸漸的低了下來，并沒有一開始山腳下那樣的炎熱了。原本的野狼洞穴坐落在半山腰處，但兩人并沒有在那裏停下，而是繼續往高處走去。莊向晨看着道路兩旁熟悉的景色，甚至是地面上依舊生長的郁郁蔥蔥的黑色荊棘叢，不管他已經離開這裏多久，也還是覺得原本有些浮躁的內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他不需要刻意去追随着孟煊鴻的腳步，反正對方的一襲紅衣在綠林中就像是火光一樣引人注目。

體內的靈氣不知何時悄然開始自發運轉，沿着內功心法的既定路線一圈圈循環，由慢到快，最後像是轟然炸開。莊向晨猛的一頓，周身靈力激蕩，竟是直接在這裏晉級到了練氣八層，和男主孟煊鴻同一個級別的地步。

孟煊鴻也有些驚訝的回過頭來，笑道：“恭喜康師兄了，練氣八層，就算是在內門也是中上的修為，這一次外門大比，康師兄看來是贏定了。”

孟煊鴻自己是不會去參加什麽“外門大比”的，他一進宗門就是練氣八層的修為，和書中這時候的練氣一層完全是天壤之別，已經和諧掉了這一部分的劇情，直接就進入了內門之中。

“唔。”莊向晨回答的并不是那麽專心，他正竭力讓自己體內跟着外界一同激蕩的靈力安靜下來。在外界而不是打坐時突破就是這點不好，修為提升的讓人措手不及，升級的瞬間靈氣混亂，就連很多修為強大的修真者都是栽在這一點上。

“孟師弟說笑了。”莊向晨回過神來道，“外門之中其實也是藏龍卧虎，我這練氣八層的修為看着高，實際上真論起戰鬥力來其實也不一定能勝得過有些常年在外接任務，與人厮殺的弟子。”

不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沒有殺過人，就連康白楠這個原身也沒有。殺氣不足，這是他最大的弱點，很容易就會在氣勢上被對手給碾壓過去。

反而是孟煊鴻，這孩子身上已經隐隐有了些許血腥的氣息，看來是手裏有過人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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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互相謙虛着，很快就到了接近山頂處一塊青色大石的跟前。這大石長得很是奇怪，下半部分圓滾滾的凹凸不平，上半部分卻像是被誰用劍削去了一樣，光滑平整，就像是一塊用于賞景的平臺。

他正這麽想着，就聽孟煊鴻道：“康師兄，這臺子看上去用于賞景不錯吧？”

還真的是賞景的啊==

不知為何一跟男主距離過近就發現自己智商會程跳水式降低的莊向晨往外側挪了挪。他并不覺得問題出在自己身上，只覺得肯定是男主腦袋上圈着“除我之外所有人白癡”的強效光環，把他給影響了。

孟煊鴻曲起一根白玉似的手指，敲了敲大青石說：“他就是在這臺子上失蹤的。”

莊向晨總算是打起了精神來：“哦？”

“那時候他本來是帶着我在這上面看風景來着。”孟煊鴻回憶道，“可不小心差點兒掉下去，劃傷了腳。”

莊向晨：“……”

好吧，這确實是小狼崽子能搞出來的事兒。

孟煊鴻接着說：“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青石有靈，染上它的鮮血後就開始發光，再然後……它就不見了。”

不見了，憑空消失？莊向晨挑眉，這聽上去和傳送陣一模一樣啊。但現在所有的傳送陣哪個不是得先畫好複雜的符文，啓動時還要消耗大量的靈力，所以通常都只能用靈石來啓動，哪有這樣用血一抹就行的？

要是真有這樣的傳送陣，恐怕就算是修真界各大宗門都要忍不住心動呢。

他撫摸着青石粗糙的側面，半晌都沒有說話。

“康師兄？”孟煊鴻叫他道，“傳送陣的事情反正我們級別低微，也搞不懂，倒不如上報給宗門，讓宗門裏長老們來研究。現在還是請康師兄先找找我那蠢……我那哥哥到底身在何處吧。”

別以為你沒說完我就不知道你本來準備喊“蠢哥哥”！莊向晨翻了個白眼，但是發現自己好像并沒法反駁，只好郁悶地從儲物袋中摸出康白楠真正有用的收藏們，一一按陣法位置擺放在地面上，準備施法跳大神……啊不，尋找迷失的小狼崽子。

實際上相比起凹凸不平的地面來說，光滑的青石板上很明顯要好擺的多，只是莊向晨已經明知道那地方有一個傳送陣法，自然不會再犯傻往上面輸送靈力。那玩意兒要是只能用鮮血開啓倒好，萬一靈力也行，那可他可就只能滾去跟小狼崽子大眼瞪小眼了。

為了避免打擾莊大神作法，孟煊鴻老早就讓到了一邊，背着雙手，紅衣在山風中翻騰，半點兒也看不出來文中溫潤如玉的模樣，反而淩厲至極。

莊向晨沉下心神，立起身來，雙手結印。經脈中靈力運轉起來，按着特定的運行路線交織成一道道繁複的印記，帶着淡淡的金光打向地面上的陣法。他只覺得一開始還因為記憶與靈魂不太契合而有些生澀，後來就越來越流暢，手指躍動間只剩殘影，印記打出的速度也越來越快，那陣法也逐漸發出“嗡嗡”的聲響來。

孟煊鴻一直盯着這少年的身形看，眸色暗沉，卻難得帶着幾分與外表不合的柔和。那種暗黃色的光暈又在他眼中出現了，緩慢地流淌旋轉着，像是要把黑色的瞳孔完全占滿。

但下一刻，這黃光就一下子消失了。

陣法“嗡嗡”的聲音越來越大，卻并不是就要成功啓動，反而不住波動起來，看上去很不穩定。莊向晨一邊掐着手訣，額頭上的汗水流下來都沒時間去擦，只能放任它們流進衣領裏，把領口都快要打濕了。

失算了！這康白楠原本資質只是勉強算上等，修為也不是很高，用這套玩意兒正好。可他已經把這具身體改成了單系雷靈根，修為也上漲了一層，就連屬性都截然不同，比原本的康白楠強出了不止一截。

平日裏，這種變化當然是好事，可現在這種時候，在按照原本的手印來開啓陣法，一時疏忽之下，他差點就把這陣法給直接撐爆了！

莊向晨運轉起神力，先是強行把體內的雷屬性靈力轉變為康白楠原有的水風木三系，再持續降低靈力的供應，反而把絕大部分精神用于壓制陣法。可就算是這樣，陣法中靈器的表面已經在雷系的強大力量下産生裂痕，眼看着就要碎裂在這裏。

就這這時，另外一道靈力注入了進來，居然是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的孟煊鴻，兩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是熾熱的火，另一手則是沉重的土。

五行俱全！

這一道新加入的靈力迅速與莊向晨的三系靈力撞擊在一起，孟煊鴻眼中黃光一閃，兩人的靈力就這麽開始融合起來，最後變得如同一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莊向晨明明就站在孟煊鴻的前面，這時卻覺得自己就像是在他的身體裏一樣。就像是身後的人變成了一個非實體的影像一樣的殼子，而他站在裏面，與對方的身影重合……

孟煊鴻的雙手不知何時從他的肩膀上離開了，身體前傾，與他靠在一起，兩條胳膊攬在他的身前。只是莊向晨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他低垂着頭，雙眼無神地注視着底面。

他的靈魂卻以為自己是擡着頭的，甚至眼前還出現了煙雲籠罩下的亭臺樓閣，兩個模模糊糊看不分明的人影在那裏，一個躺着，另一個像是蹲下身在看着他。莊向晨竭力想把這兩個人的樣貌看清晰，可卻像是隔着一層磨砂玻璃一樣，怎麽也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