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正式人員

宋羽河抱着一堆東西回了宿舍,看了看時間,表示很困惑:“我不是就在那個喬先生的世界玩了一會嗎?為什麽顯示過了一天?”

57沉默半天,說:“你是睡太久了。”

宋羽河在修執勤仿生人的時候就一直在打哈欠,游戲結束更是睡得昏天暗地,連彥都沒叫醒他,起來後又跟着秦現跑了一整天,外面隐約天黑了。

連彥不在宿舍裏,宋羽河也沒多想,将東西放下後,像是貓似的甩了甩腦袋,将紮頭發的皮筋解了下來放在桌子上。

那紮小揪揪的“皮筋”是一根柔軟的電線,大概用了很久,一些陳舊的地方已經脫了皮。

宋羽河換了身暖黃色的睡衣,披散着微長的發坐在桌子旁開始拆秦現買給他的機械——那小熊睡衣也是秦現給他買的,可愛得很。

手腕上的仿生人已經解下來放在一旁的小盒子裏,宋羽河還特意拿了一塊柔軟的布墊着,像是怕會硌到57。

那些玩意機械零件并不複雜,還沒到十二點宋羽河就徹底搞明白了,他将東西收起來,洗了個澡躺在床上。

宋羽河入睡很快,只是眯了一會眼睛就開始昏昏欲睡。

57說:“睡吧。”

宋羽河昏昏沉沉地小聲嘟囔:“你抱抱我。”

57似乎笑了,聲音更輕地重複了一句:“睡吧。”

宋羽河撫摸仿生人的手微微一垂,落在柔軟的床上,沒一會就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睡夢中,他昏昏沉沉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一團玫瑰花香中,有人用溫暖的手輕輕撫摸他的臉,聲音好像微風拂過。

“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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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羽河茫然看着那好像雲霧籠罩的臉,努力想要分辨模樣卻只能看到垂在肩上的一绺黑發。

他張開唇想要喊什麽,卻根本記不得這個人是誰,只能徒勞無功地伸出手去,妄圖得到一個擁抱。

腳下好像踩空臺階,宋羽河感覺自己好像狼狽滾了幾圈,再次睜開眼睛,面前是漠然看他的仿生人。

仿生人木然念着重複的臺詞。

“想擁抱你。”

小小的宋羽河坐在地上,仰頭看着高大的仿生人,本能地張開雙手,想要它抱一抱自己。

仿生人無動于衷,無機質的眼睛全是漠然。

宋羽河晃了晃短短的手臂,孩子軟糯的聲音好像能融化一切。

“你抱一抱我。”

風雨聲響徹耳畔,機械運作的齒輪聲變得緩慢,好像下一秒就能停止。

突然一個懷抱輕柔地抱住了他。

***

宋羽河感覺渾身一暖,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

天已經亮了。

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已經停止,窗簾又沒拉,暖洋洋的陽光直射進來,整個床褥全是暖陽的味道。

57說:“早,起來上課了。”

宋羽河很乖,哪怕睡得迷迷瞪瞪也不賴床,聽話地爬起來洗漱換衣,抱着書去上課。

在路上,宋羽河和57商量:“你今天別念臺詞了呗,我怕老師把我趕出去罰站。”

57暴躁地說:“他要害你?”

“沒有啊,你只要別念臺詞,他就不罵我了。”

57的語調全是不耐煩:“我又控制不了。”

仿生人和宋羽河的對話往往是通過腦電波通訊功能來完成,平日裏默不作聲就能在大腦中完成所有對話,但仿生人神經系統損壞後造成的紊亂,誰都控制不了。

宋羽河也不強人所難,他很樂觀,心想大不了挨一頓罵。

出了宿舍樓後,宋羽河正在問57教學樓的路在哪裏,一擡頭就發現,路上的所有人似乎都在看他,視線裏有好奇有詫異,時不時三五成群竊竊私語。

宋羽河不明所以,扒拉了一下頭發。

57警惕地說:“他們好像都要害你,崽,我們最好先下手為強。”

宋羽河正要安撫他,腦後的小辮子又被人拽了一下,還沒等宋羽河反應過來,一只手已經從後面攬住了他。

宋羽河疑惑回頭。

陸鏡懶洋洋地攬着他的肩膀,視線掃向周圍看宋羽河看得都走不動道的衆人,似笑非笑道:“看什麽看?不用去上課嗎?”

陸鏡是伏恩裏大學的風雲人物,沒人敢得罪他,離得近打算看看傳說中的#宋五七#的幾個學生幹笑幾聲,連忙溜了。

沒一會,随着上課鈴響起,圍觀群衆逐漸散去。

宋羽河迷迷瞪瞪地就要跟着跑去上課,卻又被陸鏡一把薅住了小辮子。

57暴跳如雷:“我宰了他!!!”

“做什麽去?”陸鏡懶懶地打了個哈欠,“老師讓我們去研究院一趟。”

宋羽河:“啊?那課呢?”

陸鏡終于舍得将他松開,雙手交握墊在腦後,姿态懶散地往前走:“那些課你又聽不懂,我又不用聽,上什麽上,浪費時間。”

宋羽河想了想,竟然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也不想挨罵,于是毫無心理負擔地颠颠跟着陸鏡去研究院了。

一大清早,研究院人來人往,陸鏡帶着宋羽河過去的時候,每個人都将那好似X光的視線在宋羽河身上掃來掃去。

#喬先生#的星河熱度第一又經過了一晚上的發酵,研究院所有人都仔仔細細将宋羽河那修穩定器的視頻看了不下十遍,有人甚至徹夜未眠。

此時所有人視線并不像之前的嫌棄和不屑,反而帶着疑慮和振奮,一些人的眼裏還有些狂熱。

陸鏡湊上前去和宋羽河悄咪咪咬耳朵:“他們的眼神看起來好像要吃了你。”

宋羽河往後撤了撤,終于沒忍住,小聲說:“你幹嘛總是離我這麽近?”

陸鏡和他的相處舉止,完全超過了陌生人該有的界限——他剛開始認識秦老師時,秦現都不會主動挨他這麽近的。

“我說了啊,覺得你很熟悉……”陸鏡懶散的尾音脫得極長,顯得整個人像是要睡過去,“我表哥也姓宋,你也姓宋,可真巧。”

宋羽河不懂,全星系姓宋的大概有上千萬的人,為什麽同樣的姓就覺得熟悉了?

這個大少爺和誰都這麽自來熟的嗎?

陸鏡沒多說,拉着他去找秦現。

秦現剛剛拿到宋羽河的審批報告,一般正式人員的報告要半個月才能下來,但宋羽河實在是太特殊了,不光是能修好流銀穩定器這一項奇特技能,還是他對所有機械的掌控力,都令人瞠目結舌,審批連夜就蓋章落印放下來了。

看到宋羽河過來,秦現激動得很,上來将審批報告給他,嘴裏“羽河啊”“乖崽啊”地叫,幾乎要老淚縱橫。

宋羽河不懂正式人員和實習生有什麽區別,拿着審批報告滿臉懵懂。

秦現盡量挑他能理解地解釋:“正式人員就是,你會有工資!”

宋羽河眼睛都亮了:“一個月二十萬?!”

秦現:“……”

秦現噎了一下,委婉地說:“崽啊,可能沒那麽多。”

宋羽河“哦”了一聲,又說:“昨天那個姐姐要我和你說,她想讓我去那個店裏去打工。”

“華彩?”秦現一愣,“打工做什麽?學費老師會給你交,研究院的工資夠你日常花銷了。”

宋羽河和他解釋:“我要攢錢給57換零件,好貴的。”

他皺眉掰着手指頭給秦現算,什麽流銀穩定器啦、傳感器啦、損耗的流銀啦,一堆亂七八糟的費用,特別貴。

秦現蹙眉,也知道他一向寶貝那個叫57的仿生人,別人摸都不能摸,就算無意中碰一下,那一向乖巧的小貓恐怕也要伸爪子撓人撓出血。

“行吧。”秦現說,“等會我去給她商量。”

宋羽河:“嗯嗯!”

陸鏡在一旁聽得打了個哈欠,無法理解打工的意義,舉手打斷秦現的話:“老師,人帶到了,我可以走了吧?”

秦現挑眉,道:“走什麽走,我和院長商量了一下,這屆實習生名額是你的了。”

陸鏡:“……”

陸鏡一直百無聊賴的臉都要綠了:“我沒說我想當實……”

“你之前可在研究院提交了申請名額,我已經審批通過了。”秦現笑眯眯地說,“恭喜你啊。”

陸鏡滿臉“你看我高興嗎?”的死魚眼表情,大概想把之前交申請單的自己給抽死。

秦現說:“現在研究院并不忙,你也不用每天往這裏跑。”

聽到這句話,懶得不行的陸鏡臉色終于好看了點。

但還沒等他松一口氣,秦現指着宋羽河又加了一句:“羽河對研究院仿生機械的具體細節不太懂,我聽說你們是同一個輔導員,住得也近,你有時間就帶帶他吧。”

陸鏡:“……”

陸鏡面無表情:“老師,我一個實習生,帶尊貴的VIP正式人員,您覺得合适嗎?”

秦現點頭:“合适啊。”

陸鏡:“……”

陸鏡回頭去看宋羽河。

宋羽河大概知道以後不懂的東西要問誰,朝他一彎眼睛,漂亮得好像在發光。

陸鏡沉默半天,突然露出一個懶散的笑,拽了拽宋羽河的小辮子:“也不是不行——先叫我聲哥哥來聽聽。”

秦現不滿地皺眉,看不慣陸鏡故意為難宋羽河。

只是還沒等秦現阻止,就見宋羽河脆生生地喊他:“哥哥。”

秦現:“……”

陸鏡:“……”

陸鏡沒想到他說叫就叫,臉匪夷所思地紅了一下,幹咳一聲,小聲嘀咕:“你還真是能屈能伸。”

宋羽河把這個當成誇獎,笑得更好看了。

***

将宋羽河的審批報告拿下來,秦現終于有空閑來找薄華彩商量小孩在外打工的事。

他剛到「薄客」店裏的時候,薄華彩正在和人全息視頻。

薄華彩的穿着打扮根本不像是個修理仿生機械的,她美而自知,每一套衣服既有品味又襯托氣質,秦現認識她這麽久,幾乎沒見過她穿同樣的衣服。

今天薄華彩穿了一身高定紅裙,好像随時都能去走紅毯,她交疊着雙腿對着鏡子補口紅,明豔不可方物。

在她對面的椅子上,一個披着西裝外套的男人正端着咖啡眉頭緊皺,因為是全息視頻,他的身軀由無數數據組成,看起來有些虛幻發白,像是鋪了層柔光濾鏡。

哪怕只是虛幻的數據影,秦現也明顯察覺到這人身上的強勢和漠然,讓人不容忽視。

見到秦現走過來,男人瞥了一眼,薄唇一掀,眼睛好像露出一抹冰冷的鋒芒,淡淡地對薄華彩道:“這就是你說的那個鋼鐵直……”

薄華彩還在塗口紅,表情都動沒動,抿了抿唇,含糊地說出三個字:“喬先生。”

男人立刻不吭聲了。

秦現抱歉道:“我打擾到你們了?”

“沒事。”薄華彩終于補好口紅,手指繞着肩上的卷發,笑着道,“你先坐一會,我先和他說完正事。”

秦現點頭,走到不遠處的貨架上去看新來的貨打發時間,視線卻總是不自覺地順着貨架縫隙往那邊瞥。

“怎麽想起來看我了?”薄華彩對着鏡子理自己的頭發,漫不經心地說,“我在伏恩裏大學旁邊,這兒到處都是仿生機械,我這店還是賣修機械的,你就不怕那流銀味再讓你吐個昏天暗地?”

薄峤将咖啡一放,冷淡道:“格林芬醫學院前幾天向我發了邀請,讓我去那邊任教一段時間,我已經答應了。”

薄華彩“嚯”了一聲:“他們前些年也給你發過邀請,但我記得你都拒絕了。”

薄峤:“之前一直在忙赫拉綜合征的INC-647的靶向藥研發,現在告一段落了。”

薄華彩似笑非笑:“哦,不過你确定是來任教,而不是逃避社死?”

薄峤:“……”

薄華彩嘆了一口氣,道:“你知道伏恩裏大學和格林芬醫學院只隔了一條街吧?”

“知道。”

“那你還……”薄華彩像是想起了什麽,眼神帶着點憐憫地看着薄峤,“峤啊,要不姐和你仔細說說#喬先生#的細節?”

薄峤臉都綠了,斷然拒絕:“我不想聽。”

拜那該死的宋關行所賜,#喬先生#這三個字他已經聽得夠夠的,不光那個表情包,現在這個詞條對他來說也算是一種精神污染了。

薄峤沒興趣閑聊,冷冷道:“我下周就到。”

說完後,幹淨利落挂斷了通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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