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歸家

下班路上的車子堵得一塌糊塗,催促的喇叭聲音焦躁地此起彼伏着。工作了一整天的人們都想要即刻脫離馬路街道上的嘈雜回到屬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中去。

許是三五成群夥伴把白天的熱情轉移到喝酒聚餐唱K泡吧上;許是情侶間的甜蜜相約;也或許是獨身一個吃着簡易的快餐而後茫茫然地壓着馬路。

可更多數的人想到的是家。是的,家。有着父母抑或愛人兒女的家。

家,是一個交織糅雜着層層感情延綿不斷的引申義。是一張盛大而綿綿不絕的網。而阮潔渴望這面網中,那個時時牽動自己無端思緒女人的一颦一笑。

這一路,車子走走停停。索性的是過了車流最擁堵的幾個街區,路面也逐漸通暢起來,愈臨近家,連跟着車窗外的風景也變得疾馳。

除去中間給陸幼凝發的兩條簡訊,阮潔一路只是在座位上阖眼。約摸着又過了五分鐘左右,柳意開着車子緩緩進了小區地下停車場。

剛一停妥,阮潔就利索地解了安全帶,随之就伸手去車門把。

“等等。”柳意拉住她。

阮潔疑惑地轉過頭。都到這裏了,這女人難道還不讓她回家不成?

微微斂了下眉。

柳意見這人英氣眉宇間傳遞出的盡是無法信任之色,禁不住酸楚之意,陣陣涼薄襲卷心頭。沒再多講什麽,只是開門下車,後繞到阮潔這一側打開車門。

示意阮潔側了側坐姿,自己俯身蹲下輕輕擡起阮潔的右腳。

阮潔不自在地要往回縮。

“別動。”柳意淡淡道着。卷起阮潔的褲管,露出細致的小腿線條。她拿捏着阮潔腳踝兩側,在腕部附近尋摸了下,輕輕一按。

“這裏?”擡頭詢問。

阮潔點了點頭。

柳意則拿出早已握在手中的噴霧,隔了一些距離,細細地噴灑了些。

兩個人,一個從容地俯身蹲着,一個座位上不自然地坐着。誰也沒言語。待隔了兩三分鐘,藥效吸收的差不多,柳意動手把阮潔卷起的褲管放下,接着起身輕扶着她下車。

“可以麽?”柳意詢問。阮潔再次輕點了點頭。

看着眼前人仍舊略微腫脹的下唇,柳意很想用指尖去撫摸觸碰。

她懷念那個柔軟的觸碰。

現在的阮潔不再抗拒着,只一副溫順的表象,看着乖巧。可柳意看到阮潔內裏包了個殼子,她無法靠近,更加無法深入。

這人實則在抗拒着除卻陸幼凝以外的一切感情。她的心,只有她能進入探索。

柳意默默地把手中的藥劑放在阮潔的褲子口袋裏。

“按時回醫院。”

阮潔想了想,輕輕嗯了一聲。發出了自病房而出到現在的頭一個聲調。

看着阮潔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又聽見電梯轎廂門的開關聲音。柳意的面上一直平淡如水,雙眸也只是冷豔如常。

她的妩媚,她的妖冶,她的勾魂攝魄都只能為一人展現。

末了,燃了支煙,坐在車裏,靜靜吸完,點火,再次啓動,駛出了地下。迎着落日餘晖,一踏油門絕塵而去。

出了電梯,走近自家門前。阮潔緩了緩心跳節奏,深深吸了口氣,慢慢擡手按下近在咫尺的門鈴。

一,二,三。默念。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開。

兩個人竟也是默默凝視,門裏門外。仿佛,一如多年未見。

良久。

“傻。還不進來。”陸幼凝的眸子裏含着濕潤霧氣,深深對着阮潔滿臉的憔悴狼狽。她的聲音帶着絲絲哽咽。

輕輕一笑,進了一步,帶好門。

“凝……幼凝。”阮潔望這柔和溫婉的女子,心中滿溢潑灑的都是對她的濃重情癡,糾纏不息。

不至天地間,此生不作罷。

兩人相擁而抱,感受彼此心跳有力節奏。是情人間無聲卻又旖旎纏綿的悅耳音符,是溪水擊節石面而奏的潺潺流淌。

直至彼此內心發出滿足的贊嘆。

陸幼凝拉着阮潔的手來到沙發前坐下,指尖輕輕地在阮潔額頭紗布邊緣小心地觸碰着。她的心底此時除了痛,除了惜,剩下都是對自己的怨責,深深怨責。

從小到大,這人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這樣的傷痛。

“很痛麽?”

阮潔握住陸幼凝溫柔輕翼的手,勾起一抹笑搖了搖頭。滿眼的濃情。

怎麽會痛,只要她在。

陸幼凝輕低了頭,垂眸道:“讓我看看,都傷到哪裏了?”着手去掀開阮潔衣服。

有淚卻不小心滴落。一滴,兩滴……

紅着眼圈,緊攥着阮潔上衣一角。陸幼凝想要控制,偏生卻愈落愈多,成了串珠般無法自制。

怎能不難過。

阮潔溫柔地幫她拭着,嘴裏安撫着,“我沒事。我沒事。”

“你個傻子!你個混蛋!”陸幼凝再也無法隐忍,哭着撲入阮潔懷裏,“為什麽要自己跑出去,不是你看到那樣的,不是的。”

阮潔無限疼惜地攬着懷中女人,心口隐隐作痛。“我知道。是我的錯。我知道不是。是我不好,不該亂跑。”

她不要陸幼凝痛,不要陸幼凝難過受傷。她要這女子生世都恬淡無憂,喜樂無苦。

只做自己便好。

嗯。她不要陸幼凝為了任何人抑或事物去改變。

“為什麽要自己跑出去。你個傻子!我一直都在等你。”

阮潔深深陷紅了眼眶,心口的痛在此時此刻被無限放大。她嘴角顫抖,聲音沙啞哽咽道:“對不起。幼凝,我再也不走了,就留在你身邊。好不好?好不好,就留在你身邊哪裏都不去。”

她确實是該清楚了解陸幼凝性子的,可是當時的她腦子裏除了那一吻的鏡頭,便再也記不下其他事物。阮潔不知道那是言煙第一次吻陸幼凝,只曉得這是自己第一次看見二人間的如此親密舉動。

所以她受不下,忍不得。茫然,失措,只能亂于心。

“不要走。不要林岚不要柳意不要……”

陸幼凝緊緊擁着這個給予自己無限溫暖柔情的懷抱。

“我只要你,我哪裏都不去。”阮潔深覺此刻自己擁抱的是這個世界的全部。

她所見的

又是一片新天新地。因為先前的天地已經過去了,海也不再有。

懷中的女人淚落了許久,靜靜地眷戀在阮潔的懷中,再不願離開。

她在陸幼凝耳側,臉頰細膩地輕輕啄着,烙下一個個細碎的吻。怎麽也是不夠。

繼而尋了陸幼凝的櫻唇,淺淺印了上去,陸幼凝微啓溫順地迎合着。

再清冽芳淡的酒液,也有它窖藏溢滿馥郁濃香那一天。且,這情人間最私密無聲的愛戀。深厚綿長的纏繞,甘之如饴的需索。

直至女人欲拒欲還地推開,嘤咛無力手抵在阮潔肩頭。

絲絲縷縷淩亂的軟緞也似秀發,情迷意亂的美眸,一點櫻桃紅唇微翹輕喘和着兩頰的粉暈飛霞……

一派媚骨渾然天成。

“幼凝……”阮潔驚贊不已地低喃着。陸幼凝就像是千端變幻的女郎,在你熟知的那一面下總有另一種驚喜等待你去采撷。

方才的甘甜尚在唇齒間殘留回味,阮潔這時已經耐不住的想要再續前回了。

看這徐徐近前過來的人,陸幼凝不禁嘴角略略一勾抹,着手柔弱無骨般掩了阮潔的唇。阮潔的眸裏盡是柔情,在愛人粉嫩掌心細細嗅着蹭着。

末了,她看着陸幼凝瞳仁裏滿滿的自己的倒影,耐不住烙下灼熱一吻。

惹得陸幼凝心尖兒一顫低呼一聲縮回了手心,對着阮潔的狡黠有着無奈又帶着嬌羞嗔道:“不許胡鬧。“

阮潔本着無賴精神又要湊上前去,卻被陸幼凝秋波流轉的美眸幽幽地瞪視了一眼。

“不許動。”

不許動?

只見阮潔俏皮地眨了眨狹長的桃花醉眼,慢慢地舉起了雙手,唇邊似乎隐忍着若有若無的絲絲笑意。

逗得陸幼凝忍不住笑了開來,邊笑邊去捏這淘氣人的臉頰,“你呀!”

阮潔撒嬌地又要去耍賴,陸幼凝攔下她,柔柔道:“坐好。讓我看看。”阮潔得了命令,正襟危坐。

瞧着阮潔的額頭,陸幼凝心裏就不是滋味,悔恨難過又全都湧上了心頭。想去看阮潔身上如何,阮潔卻耍寶般地躲過連連嚷道自己餓了。而陸幼凝問她是怎麽傷到的,阮潔也只是說過馬路的時候不小心撞的,恰巧碰到林岚,林岚便和司機一起把自己送到了醫院。

醫院看過之後,本想立即就回來的,卻不成想已經辦好了住院手續要強行留自己繼續休息。阮潔講到這裏,嘟着嘴表示着不滿。

言煙造就的一場車禍,被阮潔撒着嬌委屈地清淡略過。仿佛她真的只是無意間的擦傷碰撞。

瞧着阮潔活靈活現地耍着寶,陸幼凝倒也沒再言語什麽。不過也是放寬心下來。

“是不是小岚不和我講,你就要瞞着我不可?是不是還要躲我幾天不可?”

面對陸幼凝疼惜的責問,阮潔讪笑地抓了抓頭。陸幼凝的心過于纖細明亮,什麽也瞞不過她的。

想着阮潔一直叫嚷着餓,估計也是真的餓了。便開口道:“你休息一下,我去廚房。”順便揉了揉阮潔的發。

看着女人的身影轉進了廚房,阮潔狀似悠閑地朝着洗漱間走了去。

關了門,斂着眉頭掀起了上衣,拿着氣霧劑朝着腰部的大片淤青噴了幾秒。其他相應的幾處地方也都噴灑了些。

而後,擠壓了幾乎一捧的泡沫洗手液開始細細長長地清洗雙手,企圖掩蓋掉氣霧劑留散在空氣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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