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草叢倫

李冰打二人身後走過,見兩人蹲在地上玩泥巴,囑咐了句,“當心有蟲子。”陸幼楓牛哄哄地哼他一聲。他可沒忘記那死女人是李冰帶過來的,就沖這,絕對要甩臉子。

李冰暗嘆前路渺茫,真是得罪個遍地花開。

待李冰他們走了,陸幼楓這才悄聲問道,“說!你跟那個女人怎麽回事?”阮潔聳肩,“什麽事也沒有。”陸幼楓不幹,“不行!那女的分明對你有想法,你趕緊給我說!”

阮潔擡眼看了看陸幼凝的影子,她怕陸幼楓默默叨叨的等下人走遠了,“邊走邊說吧。”陸幼楓點點頭,“成。”

二人有意落後了李冰柳意十幾步距離。阮潔揀了幾次吃飯的事簡要說給他聽,其餘一概絕口不提。陸幼楓聽得糊塗愈發的不解了,琢磨着就這一兩個月的事情,難道一見鐘情不成?可除了這個別的也無法解釋了。

“就這些了,沒了。”阮潔攤開雙手表誠。

“哼!”陸幼楓不好對柳意撒氣,只能對着阮潔不樂意,“你別到時候給我弄個什麽老情人。”

“滾!”

“不行不行,我還是覺得不對勁,”走着走着陸幼楓又是一把扯着阮潔強行蹲在草叢裏,“你再給我說說。”氣哼哼地手拿小樹叉戳着地面上露頭的蚯蚓蜈蚣什麽的,你現在不給我讨論清楚,我死活就不挪窩的态度。

陸幼楓上來小脾氣只管默默地捅鼓。阮潔不語,也是默默瞧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了好半晌,誰也拗不過誰。

阮潔憂心忡忡地扭頭望了眼,只有李冰二人還在稍遠些站着聊天,似是在刻意等他們這兩個掉隊的,可陸幼凝的影子早就丁點也遍尋不到了。

反胃地看着一小撮又一小撮漿糊一樣的蟲屍大雜燴......

忽地阮潔心裏咯噔一下,僵硬道:“陸陸陸幼楓!你你,你可別動我跟你說!”

“別動!”

“啊——咋,咋了!”阮潔眼裏的恐慌讓陸幼楓立馬寒毛直豎也顫音兒了。難道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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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你講啊——”阮潔費力地吞了吞口水,小聲繼續,“我好像——看見條蛇......”

哪成想陸幼楓轟然炸毛,嗷一嗓子迸發了全身小宇宙猛地抽身,想也沒想毅然決然。

要死了,蛇!!!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陸幼楓抽身的那一剎,阮潔只覺眼前一花撲上一道影子。

轉瞬而逝。

完了!

阮潔懵了,腦子嗡嗡的響。随後她把脖子機械般地,吱嘎吱嘎地,緩緩扭向了跌坐在路中間花容失色的陸幼楓。

李冰,柳意飛奔而回。

“怎麽了!”柳意急拍着阮潔一臉的煞白煞白。阮潔直愣愣的眼傻傻地道着,“呵,呵呵......咬,咬了!”

“哪兒?”

阮潔下意識地動了動左手,已經僵掉了。

柳意一把撈起來,眯了眼快速觀察着——找到了,只見阮潔手腕子背面列着兩排細小的牙印。

當即指尖用力一劃。

阮潔大驚失色,“別!”

阻止不及,柳意已低頭吸在她的傷處,同時另一手牢牢攥在她肘關節上方。

吐掉一口,有鮮紅色的血裹在其中。

李冰用力扯下背包一側網兜的彈力帶紮在了柳意手握住的部位,随即仔細觀察了傷口上的牙印深淺程度和排列分布等,同時口中詢問阮潔蛇的顏色大小形狀 。

按經驗應該是無毒的,這才和柳意安下心來。

二人把渾身脫力到軟綿綿的阮潔,連托帶扶地架到了旁邊一塊幹淨大石頭上坐着。柳意攬她在懷裏,李冰開始用清水沖洗傷口。

阮潔猶自哆嗦着,柳意連聲安慰着沒有毒不要怕。這不說還不打緊,一講有沒有毒這話阮潔登時就火了,沖着女人劈頭蓋臉一頓吼。

“你他媽傻呀有沒有腦子,讓狗吃了!萬一有毒怎麽辦!!”怒不可遏。柳意吓怔住了。

“沒事。”轉眼又輕笑着。她終歸是在乎自己的。

陸幼楓顫巍巍的不敢上前,滿臉的愧色和懊悔糾結在一起。要不是他當時一驚一詐的阮潔肯定不會挨咬,再不濟咬的也是自己。萬一是毒蛇,那他只能以死謝罪了。

在心裏,陸幼楓把自己的沒出息怒斥了千百遍,真真是悔恨交加。

柳意銳利無比的目光狠狠砸在陸幼楓身上,挺大個男人真是沒用,為什麽當時不是條蟒蛇活吞了他,再不濟是條眼鏡蛇咬死他也好。這麽窩囊廢,死一萬次都不夠賠的!

陸幼楓被這無形殺氣激的一個渾身激靈,頭頂涼到腳底板,當真是,舒适,到四肢百骸。

這使阮潔想起了在醫院那回柳意好懸沒掐死言煙,忙扯了扯女人衣袖,小聲開脫,“不關他的事,他被咬過小時候。”

冷哼一聲,遂收了寒意對懷中人确認,“現在感覺好點沒?”

阮潔點點頭。

柳意看她臉色還是泛着白,憐惜道:“再多休息一下。”

她嗯了聲,有點不好意思地看向了李冰,“哥,來根煙。”

李冰揉了揉阮潔腦袋,“煙囪!”

雖然科學來講不好,但這類似情況自己也是常有,且這寶貝妹妹還在時不時抽個兩下三下。

壓壓驚也好。

柳意倒是不客氣地順手連帶着打火機一起接過來,自顧自點了。

這女人又玩妖蛾子。

“要不要?”柳意逗她。見人不吱聲,笑了,輕輕夾在阮潔嘴裏,“這回別再丢了。”

阮潔這會子沒力氣鬧。她知道這女人還記挂着半山腰的事。

李冰沒心思去吃味柳意的小動作,他們兩家攏共就這麽一朵花,只關注着阮潔手腕上的傷口。他讓陸幼楓去找陸幼凝回來,休息一會兒幾人便下山。

陸幼楓沒動,還不放心阮潔有事沒事。李冰見了,倒也沒再催促。

“慫!”柳意見某人夾不穩的動作,抿嘴一樂。

“你試試,看你怕不怕。”阮潔斜眼睨着。

想要再說些什麽,卻是神色一暗,恹恹低了眉眼。想到女人剛才想也沒想就給自己吸傷口,阮潔心裏不是滋味,欠來欠去的,她不喜歡這樣欠。

無非是她要的,她給不了。

“我知道沒有毒。”柳意不願她多想。

黯然搖了搖頭,女人的體貼讓人聽了難過,她需要找點什麽話題把這不舒适的酸澀壓下去。擡頭瞥向了眼眶紅通通的陸幼楓——

對了,就是他!

“我又沒死,你哭個屁!不就被那小破蛇咬一口麽!有點出息行不行,多大點事兒至于麽!”

“哼!”陸幼楓氣得一轉身不想睬這最毒婦人心。

小破蛇?

李冰忍俊不禁。也不知道誰剛才吓得跟個軟腳蝦站都站不起來,也不知道誰剛才手哆嗦得跟片樹葉似的淩亂。

阮潔尴尬地罵了句,“笑你個頭!”

悻悻地抽完後半段煙。

忽地就見陸幼楓驚喜過望地朝着山道指,“呀!小凝在那裏!”這下好了,不用自己去找了。“快過來——我們要下山了。”陸幼楓大聲揮手喊着。

可阮潔卻未曾料到,當她歡喜着去尋陸幼凝的影子時,留給她的只剩那抹毅然決然轉身的背影。

她抛下了她,遠遠的一個人,背道而馳。

糟了!肯定誤會了!阮潔恨恨地一咬下唇,焦急起身拔腿便追。“凝凝姐,你等等我!凝凝!”

陸幼凝不回頭走的愈發快,腦子裏都是自己心愛的人依偎在另一個女人懷裏的循環,她又記起那晚阮潔說柳意生病,送她回家的事情,更記得當時自己沒由來的慌和痛。

她那時一個人順着山道逛着,久久都不見阮潔追來,哪知最後連身後的李冰二人也沒了影子,喊人也聽不到答複。

心裏慌的害怕,生怕出了什麽事,沿途急返。碰到爬上來的游客問過得知,确實見過兩男兩女在來路中休息,跟陸幼凝形容的模樣大致相同。

可陸幼凝千般萬般的未曾想,當她找到她們時,遠遠映入眼簾的那一幕是那般活生生用力撕扯着她的心肺。

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也許很長,亦或許很短。

指甲嵌在肉裏,酸楚得瑟瑟發抖。

你就那般喜愛麽。

她現在是真的想靜一靜,一個人好好靜靜。發足狂奔。

阮潔一個踉跄抓了個空,撲通就摔了。

臉氣得鐵青,哆嗦着安慰自己點背不能賴社會,涼水也能塞牙縫。左手臂一直綁着,現在麻的不回血,煩躁地一把便扯了。

忍痛利落爬起,接着追!

好在陸幼凝一直是順着山道奔,阮潔最擔心的便是怕她跑進山中的林子裏。萬一找不到人,後果絕對不堪設想。

陸幼凝不知道自己沒命似的跑了多久,一直耗盡她最後一絲力氣,她開始蹲在地上抱着膝蓋抽泣。一如強韌如她,也是忍不了這痛。

阮潔頭暈目眩兩眼發黑的抱住陸幼凝,胸腔滿是火燒灼辣辣地痛。她覺得自己這半條老命都搭進去了。

“你......你......別,別哭......誤誤,誤會......”阮潔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我我,我......被蛇咬......你誤會了!”

“什麽?”陸幼凝猛然擡頭,淚眼矇眬。

“蛇咬了。”阮潔舉出手腕證明,“真的!”

陸幼凝一時間哭的更洶湧了,慌亂地抓着看,可眼淚嘩嘩的怎麽也看不清。

阮潔痛心疾首地解釋,“沒事沒事,你別哭,”接着又喘了好大一口,一股腦地連道:“沒毒沒毒就一條小蛇真的不騙你,不是你看到那樣的你誤會了當時給我洗傷口我抽煙,不是不是當時我坐不住跟那兒靠了一下我求求你了你別哭了好不好!”她哀求着。

“真沒事?”陸幼凝抽抽噎噎的。

“真沒事。”阮潔給她擦着眼淚,“你可吓死我了,你說你萬一跑到林子裏怎麽辦!這滿山遍野的上哪找你去!你要是氣,你過來打我兩巴掌也行啊,自己亂跑什麽!”說完她當真把臉湊了去。

“誰要打你。”陸幼凝破涕為笑。

“不生氣了?”

“你才生氣了。”

阮潔終于露出個舒心的笑,“往後可別這麽吓我了,你不知當時我心裏有多慌有多怕,你跑那麽拼命我連解釋的機會也沒有,真怕跟丢了就再也找不見你了。”

陸幼凝美眸翻她一眼,“你也知道怕!”

阮潔有點窘,而後認真考慮了下鄭重道:“其實男人也好女人也罷,陸幼凝我只想告訴你——除了你,我阮潔此生不會再愛上任何一個。”

“小潔——小凝——” 陸幼楓幾人此刻也一路小跑着追了上來。

“有沒有事?”饒是李冰常年的野外鍛煉也是止不住的喘,這兩人也忒能跑了。

“放心,沒事。”些微頓了下,又道,“哥,包給我。”

“嗯?”李冰以為阮潔要喝水,聽話遞過去。

阮潔接到手裏,刷地拉開背包拉鏈,裏面的東西全嘩啦嘩啦翻了出來。不顧衆人的驚詫訝異打開卷成一團的t恤,亮出裏面精致的皮質盒子。狹長的眼角眉梢,泛起層層的暖意柔情萬種,透着些羞澀又帶着些自豪。

“嗯,本打算回去找個機會給你驚喜的,現在提前用上了。喏,看看喜不喜歡?”

那亮晶晶的,璀璨流光的戒指重重印在陸幼凝的雙眸,但她只能捂着嘴巴欣喜若狂點着頭,喉嚨哽得厲害無法開口回應任何一個字眼,眼淚快速湧着順着指縫刷刷的往下流,眼底氤氲成了疊疊重重的清水漣漪。

這個場景她曾數不清的期待過,幻想過,渴求過,祈盼過。

豈料今天成真,近的觸手可得。

“我也知道你肯定會喜歡的,所以我就不問你意見了,”說着牽起陸幼凝的左手,堅定地套在了無名指上,“所以我宣布,從今天起你就正式是我的人了!”

陸幼凝跌坐在地上,緊緊抓着阮潔,瞬也不瞬地望着。

阮潔狡黠地眨了眨眼,“要給我也帶上麽?”

誤會好比命運的利劍,既能招致厮殺,更能顯露真情。

哪怕天地崩陷,此刻也值了。

只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作者有話要說:說好昨天更的,删來改去的幾乎重寫了

國慶更新不變,節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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