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沉浮舊事
阮邵和李詩韻回到裏間後,正巧聽見言煙說了這麽一句。
“我去!真的假的?你這精彩程度都趕上說書了!”
兩人當即暗暗不悅,難道女兒和她這個朋友一直在聊天講話麽?不是囑咐要休息麽!走近看了看,卻發現言煙手裏端着個手機,亮着的偌大屏幕上滿是長篇大論的一頁。
原來是在打字交流。阮邵二人對視了一眼,稍稍安心下來。
“叔叔阿姨回來了。”言煙回首打着招呼。
李詩韻笑笑,“沒事,你們聊。”
回到先前的話題上。
言煙有些揶揄道:“我說這陸幼楓氣場也夠衰的了。”
阮潔露了個略顯無奈的笑,心裏也是感嘆大舅子真是個多災多難的娃。
“不過姓王這王八蛋——”頓了頓,“怪不得他姓王!饒不了他,不關他個十年八年別想出來!這事不勞你操心,我非給你好好出出這口惡氣不可!”
阮潔看着她,默默地把手機拿了回來,指尖停停頓頓的思索着打了半天。
言煙接過來剛看了一眼,就炸毛了,“你不想過分追究?”
阮潔指了指,示意她往下看。
言煙只好耐着性子往下讀完,這才擡了頭,苦惱着,“這到也是。如果那姓王的真的什麽都添油加醋的亂說,傳出去的話對名聲确實不大好。”
想了想,她看着阮潔又似有些顧慮的吱唔道:“可是凝凝......凝凝她......”
以陸幼凝對阮潔的心尖兒寶貝程度來講,不讓她去動用人脈關系極力打壓王凱就算好的了,還能指望她同意不追究?雖然阮潔是顧慮到陸幼楓這一家子的面子,可只怕陸幼楓本人也不會贊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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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煙她是知道阮潔在這兄妹兩人心中的份量的。
可如果判的輕了,估計所有人都咽不下這口惡氣。畢竟這王凱的行兇還有個前提,就是酒後神智不清醒的情況下。
言煙面色陰郁地琢磨着,好半晌只見她沉沉地開口似是做了個艱難決定,“沒事,不怕他胡說八道。我自有辦法叫他開不了口!”
阮潔面上一緊,她知道言煙說的是什麽意思。
能把家族事業做的風生水起屹立不到的,哪個不是勢力上黑白兩道雨露均沾的。可她實在不忍讓王凱的家人再受到擔驚受怕的恐懼威脅,畢竟還有肖楚楚這層關系。
而且真的讓王凱在裏面坐個十年八年牢底穿的,那他這輩子怕是也毀了。
還有一點就是,她深知言煙骨子裏是個生性善良的,所以阮潔不會讓她心裏沾上這些見不得光的事情。
“你不是又心軟了吧?”言煙瞄着阮潔的臉色,“沒事,我保證神不知鬼不覺。也不會讓你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
雖然這人說話颠三倒四的,但阮潔心裏卻是暖意融融。自打言煙進來病房,從頭到尾都是毫無保留的甚至是急迫的關心,叫她怎麽能不為有這樣一位好友而感動欣慰。
想着想着阮潔笑着覆上了言煙搭在床沿上的手背拍了拍,定睛地看着。
言煙被盯的莫名地浮起一絲紅暈,不自在的快速抽了手出來,撇嘴故作嫌惡道:“別搞得跟同性戀似的,我對你可沒感覺。”
阮潔一時氣結,當場賞了個爆栗過去。
“你真打呀!”言煙怒視,“你個沒良心的,虧我趕過來看你!”
阮邵和李詩韻看這兩人無厘頭的互動,只覺好笑不已的同時也加重了對言煙的欣賞。
阮潔哼哼地沒睬她,摸了手機過來,又點了一大通扔過去給她看——
我現在不方便和律師聯系,前因後果你也都清楚了,你幫我看看以目前的情況王凱大約要判刑多久。我知道你為我好,氣不過這事,但得饒人處且饒人,我也不想他這輩子就這麽毀了。
言煙看後,果真不樂意了,“正常判能判幾年!”肯定不能大快人心就是了。
翻白着又道:“你饒他?你這僥幸逃下來的小命兒還為人家着想呢?你同情心泛濫你支援災區成不成!”
阮潔無語,雖然她整體下來就是無聲狀态。想了想,再次把手機撈過來輸入——
我又沒說放過他,我不追究,法律還追究呢。教訓肯定是要讓他嘗嘗的,所以我要了解判多久,這樣才好着手。剛才他們來找我,道歉其次,和解才是目的,我爸媽不會接受他們的條件,所以他們必定會走其他門路,你曉得的。
我不希望他牢底坐穿,但也不想他過于輕松!
言煙這才會心一笑,展顏道:“包我身上,他們什麽路子也別想走。”
阮潔最後還是點頭同意了這事交給言煙去做,她不想拂了她這片關切,最主要的是如果不找點什麽事給她鬧騰,怕這人是消停不了。
兩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又溝通了一會兒,言煙也起身告辭了。
倆保镖讓她不言聲不言語的留下了——二十四小時工作制,自己合理安排,尤其是今天的王家三口絕對看住了不能跑進來,其他的随機應變好了。
反正等她走後,阮潔即使發現站崗這事,想趕人走也趕不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走向果真如此,倆門神秉承着不拿群衆一針一線的作風,牢牢死守,堅決不走。凡是偶爾有人探究意味的打量過來,都會被一種無聲無息的殺傷力攻擊了回去。
醫院準備的營養餐也用不上,晚上是王鳳娟攜帶一家三口送過來的。起初到了病房門口,還真是将将吓了一大跳。阮潔覺得這待遇真是尴尬死了,跟言煙也說不通,所以決定等陸幼凝來了,讓她去搞定。
陸幼楓倒是消停的很,今天一天也沒露面,只簡單訊傳了幾條,家裏的後續事情一概沒說,阮潔也壓着沒問。在這個風起雲湧,草木皆兵的節骨眼兒上阮潔認為該讓陸幼楓緩緩。
至于陸忠和孫文,阮潔本以為他們今天是不會出現了,她吃不準自己和陸幼凝這事徹底暴露沒,所以就在她吃好晚飯滿地溜達亂尋思的時候,門神進來彙報,一聽的是岳父岳母,她立馬滾回床上裝嬌弱,微阖着兩只無神的眼待睡不睡,欲醒不醒的病恹模樣。
果不其然,陸家父母看得又是一陣心酸不止,一直以為孩子這是有傷在身外加驚吓過度所至。李詩韻一邊寒暄着,一邊覺得從小不送女兒去學表演真是浪費了。
陸忠和孫文約莫着坐了半小時左右便離開了,這個病房裏有一種足以使他們窒息的沉重,每一分呼吸的氧氣都是從濕海綿的縫隙裏帶着潮濕的水汽擠出來的。
阮潔看着他們那仿佛一夜蒼老的神态,內心忐忑深覺不安,可戲終歸還是要演下去。
病房現下裏只剩阮潔和李詩韻。她起了身倚着,這回是真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麽。
李詩韻搭在床沿琢磨了一會兒,随後慢條斯理地開了口:“昨天傷口縫針,你是不是故意的。”
昨晚鬧的人仰馬翻的未曾多想,今兒個這麽細回味一下,李詩韻品出不對勁了。按阮潔這好臉面的性子,她斷不能在衆人面前露出那麽柔弱哭啼的小女兒心态。
還什麽睡不着?是不是還要搭配個公主裙和手拖一個泰迪熊才好呢。
阮潔聽得怔了怔,不明所以地看着李詩韻,一臉不解的樣子。
李詩韻不吃她這套,繼續悠然道:“我不是你媳婦,別給我裝無辜。”
頓了頓,她似笑非笑的盯着,“雖然我很喜歡小凝不假,可用我寶貝身子做賭注拿來的,我不喜歡。明白嗎?別瞪眼,也別想給我鬧脾氣。你這傷一不致死,二不致殘,可但凡影響了恢複,你曉得我會怎樣。”
她站起身笑眯眯地喂阮潔喝了一口水潤喉嚨,輕聲細語地問,“咽下去沒?”
阮潔乖覺地微微點了下頭,她現在有點怕李詩韻脫了羊皮露出來的黑心肝。
又回到先前的位置坐下,李詩韻一邊把玩着阮潔的蔥蔥玉指,一邊聊勝于無地胳膊支在床沿上手托下巴,纖細的睫毛下籠罩着一片淡淡的陰影。
片刻後開了口,卻是一種随意到輕描淡寫的緩慢口吻,“這次我就不追究了,可我不想看到有下次你知道麽?身子呢——你最好快些養好了,不要再出岔子了。”
“懂麽?”看似無趣的歪了歪腦袋,她慵懶的瞥了一眼。
陸家,惹得我很不開心。
懂!阮潔快速眨了兩下眼。這樣的李詩韻讓她莫名的緊張。
女王氣場全開。
“看看誰來了!”阮邵的聲音随着開門聲一起遞了來。
阮潔松了口氣似的擡頭,剛李詩韻給她的無形壓力......
她怔住了。
李詩韻看着阮潔那怔了又怔的模樣,這才帶了趣味的懶懶地回過頭。
也是怔了怔。
而後她驀地笑了——吳蘇蘇說起她有過對柳向南動心的那一刻,正是男人一襲白袍裹夾着內裏的藍色的幹練清冷向她走來的那一剎。
她看着李詩韻,随風和煦的口吻。
不管她曾經刻骨銘心,塵埃卑微,最愛,最放不下的是誰也都罷了。眼前的日子總歸是要過的。
只是得不到的那個,總是最好。
“李阿姨。”柳意束起了一頭搖曳生姿的波浪長發,清冷白袍下面的那抹藍自有一種嚴肅認真到一絲不茍的姿态流露無遺。
“下午怎麽樣?”柳意手拿病歷本子查看晚間的記錄,她見阮潔有點愣愣地又似有些困惑地盯在自己身上,遂笑着問道:“怎麽了?傻了?”
附身檢查了下傷口的包紮狀态,又探了探阮潔的額頭,柔聲續道:“下午臨時安排了個手術,時間長了些,所以來得晚了,對不起。”她的眼角還縫着剛下手術臺的而沒來得及舒展的疲憊。
阮潔仍在用一種似是疑惑的目光看着她,腦子裏有一些零散的片段浮浮沉沉的,像打碎了時光的裂痕穿梭而來——
我最喜歡醫生了。
我長大後要嫁給醫生哥哥,醫生哥哥最帥氣了。
小意姐姐,你以後也要當醫生麽?
......
“嗯?”柳意看到阮潔的上下唇無聲翕動着,“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講話。”
“小......意姐姐?”阮潔保持那個略微偏了腦袋的姿勢看她。
不知為什麽,柳意猛然心中一緊,她瞬也不瞬地盯着阮潔來看着。
阮潔看了看李詩韻,目光又挪回面前的女人身上,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你果然當了醫生。”
作者有話要說:唯有阮郎春盡,不歸家。
想到個不搭界的故事,東漢永平年間,浙江劉晨,阮肇在天臺山采藥迷路,遇兩仙女邀至家中行夫妻之禮,半年後歸家,已是子孫過七代。
PS:仙女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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