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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閑捂着臀,艱難的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的時候,心裏是憤怒帶着強烈的不可置信的,他不明白,現在的國家天下太平,河清海晏,為什麽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可以淡泊至此,明明輕而易舉就能惠及雙方的小事,這位公子也吝啬出手嗎!

大毛随即帶着一行人像下餃子那樣,呼啦呼啦的從牆上跳下來,并且利索的打了個滾跑到他的身邊的時候,沈閑狠狠的閉了閉眼,身上痛苦的地方多了一處,大概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他不願意在地上打滾,他獲得了尊嚴,失去了脊椎,大毛在地上打滾,他獲得了脊椎,失去了尊嚴。

沈閑憤怒之餘還不忘感嘆,人生吶,有舍才有得!可見這人被撞了腦子,真是有病。

感嘆歸感嘆,沈閑的情緒還是沒有因為大毛跳下來打了個滾就好了一點,他仍舊是生氣的,但是當大毛跑到他身邊,扶着他并且小聲問他怎麽遇上周明朝的時候,沈閑怒極反笑:“你說那是誰?”

大毛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湊近他,在他耳邊低聲說:“周公子,周明朝啊。”

沈閑像只生氣兩腮鼓鼓的河豚被人當中一刀砍斷,那個氣也漏的七七八八,當即腳下一軟,幸好有大毛扶着他。

“大毛啊!”沈閑悲憤之餘還十分的識時務:“太陽曬夠了,咱們回去吧。”

他在床上包着紗布躺着的那幾天,在他以前幹過的那些好事裏面,人物出現的最多的,就是面前這位周公子。

沈閑逃學不上課,周明朝給他抓回來,沈閑當街掀攤子,周明朝給他抓回來,沈閑帶着人搶東西,周明朝給他抓回來。

在大毛版本的沈閑的前半生裏面,周明朝就是沈閑的克星,專門來對付他的,導致現在沈閑看見人,還什麽都沒說呢就慫了,氣勢上就矮了人家一大截。

主仆兩個互相攙扶着,往巷口外走,斜陽慢慢拉長他們的影子,在地上留了尖尖的一個角。

沈閑唉聲嘆氣的,看着十分可憐,大毛扶着他,沒留意他是往沈府大門相反的方向走的,從這拐角出去再過一條街就是人生巅峰的大路了。

“站住。”

沈閑路過周明朝身邊的時候,周明朝擡眼,語氣平淡的讓沈閑汗毛都立起來了。

沈閑咧出一個笑:“這位公子,有事?”

周明朝英挺的眉梢一揚,沈閑臉上帶笑,褪去蠻橫譏諷的模樣,他都記不得上次是什麽時候見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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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沈閑臭名昭著,他不想細糾,收了折扇,修長的手指熟門熟路的勾住沈閑的衣領,周明朝拖着他,就往沈府大門走。

沈閑沒想到這人看着一股子書生氣,手勁這麽大!

“不是,這位兄臺,有什麽好生說道,做什麽動手動腳,兄臺!大哥!哎,你等等,別走這麽快,咱們還能探讨探讨。”

探讨什麽?探讨大白天的爬牆嗎?周明朝沒理他,拎着沈閑後領子繼續往前走。

奈何沈閑使勁掙紮,周明朝被他扯的颠簸了下,手上用力,兩個人的臉驟然間挨的近了。

“你想說什麽?”

離的近了,沈閑發現周明朝的眸子幽深,一點不像他外表那般清雅隽秀,更像是一汪深潭,初時不覺得,看得久了,讓人猛的打了一個寒顫。

沈閑打了個哆嗦,剛剛寧死不屈的精神喂了狗,他弱弱的:“沒什麽,周兄這邊請,小心臺階。”

現如今倒是有了人樣,周明朝看着他的頭,額頭上傷口已經愈合,只留下一層淡淡的痕跡,幾欲張口,還是都忍下來來了,跨過臺階,周明朝大步向裏去了。

把人帶到城主夫妻兩個面前,周明朝坐在下首喝了盞茶,寒暄幾句,就告辭了。

“這孩子就走了,”城主夫人看着周明朝的背影,嘆了口氣:“連飯也不吃,越大越生分。”

城主和永南王是戰場上的兄弟,兩家感情很好,周明朝生下來的第二年,沈閑也出生了,後來因為朝堂上的一些事,永南王夫妻不得不把周明朝留在臨州城,那時的周明朝還不大,城主夫婦兩個總是照顧他許多。

“最近朝堂上不安分,他爹的日子不怎麽好過,他心裏都明白,這是做給外人看的,男孩子,還指望他像個女孩似的撒嬌不成。”

城主說到這,想到了沈閑被帶回來那個喪眉耷眼的樣兒,止不住的心煩,同樣都是兒子,人家家的玉樹臨風,進退有度,自己家的怎麽就……

看他爹瞪他,沈閑往夫人身邊縮了縮。

“你躲什麽躲!怕我揍你早幹什麽去了!”城主沈沐陽覺得自己生了個閨女,心頭更是無名火起:“你好好的在家待不住,爬牆幹什麽?找死嗎!”

沈沐陽罵,沈閑就低着頭玩袖子上的花紋,看上去有點委屈巴巴的。

沈沐陽罵了半天,看這小子一句話都不說,更氣了,大手拍桌:“你怎麽不說話!”

把沈閑吓了一條,差點蹦起來,他抓了抓頭發,我尋思着你也沒叫我說話啊!

但沈閑不敢在這個時候觸他爹的黴頭,他撇着嘴,低聲道:“爹,我錯了。”

沈閑話音一落,大廳裏落針可聞,城主夫婦瞪大了眼,皆是不可置信的模樣,剛剛那句人話,竟然是從沈閑的口中說出來的。

沈閑此人,性情乖張,沈沐陽不讓他幹什麽,他偏幹什麽,沈沐陽不讓他逃學,他一天逃三遍,沈沐陽不讓他欺負人,他在路上專門挑瘦弱的欺負,就連吃飯的時候沈沐陽說今日的菜有些辣,讓他少吃,他也梗着脖子把那盤菜吃得精光,雖然當天晚上他在茅廁裏好好反思了一番自己的所作所為,但是小少爺在和他爹抗争的路上是越挫越勇的,是勇往直前的,是百折不撓的!

現在他态度如此誠懇,竟然還是認錯的時候,沈沐陽棍子都準備好了,現在又猶豫應不應該拿出來。

“好了,孩子知道錯了,你還罵他幹什麽,快坐下,板着臉給誰看!”夫人摟着人拍了拍,瞪了一眼城主。

沈閑見風使舵,抱着夫人使勁撒嬌:“娘親~”

夫人已經許久沒有聽見這聲娘親了,當即摸着沈閑的臉,差點落下淚來:“我兒!”

母子兩抱成一團,氣氛像是久別重逢,倒顯得城主像個外人。

沈閑抓住機會,先是哭訴自己躺在屋子裏有多難受,然後再說出門走走又利于身心開闊,随即保證自己絕對不會為非作歹,在這個頭上的傷還沒好的時候頂風作案,說着還把腦袋往夫人身前湊,示意她看,有傷疤為證,他一定不會胡來。

到底是自己孩子,早在沈閑認錯的時候夫人就心軟了,眉清目秀的孩子卧在自己膝頭撒嬌,夫人磨不過他,一時心軟,就讓他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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