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林軟軟才來秋陽鎮的時候,也是個深夜,像他們這樣的人,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敢出門,像是見不得天日的蛆蟲。

李庸來接的她,把她安置在自己的住處裏面,李庸先她一段時間來秋陽鎮,置辦了這一處住所。

林軟軟坐在床邊,李庸坐在桌邊的凳子上,燭火昏暗,照亮李庸的半張臉,李庸是屠夫,常年殺豬,又不愛笑,染了一身的戾氣,他這樣長相的人,走在街上,只是和小孩子對視一眼,小孩都能被吓哭。

可是林軟軟卻不害怕,她搓着衣角,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憧憬,他們到了一個嶄新的地方,還有很多的日子可以好好過。

“你今天晚上先在這睡一宿,”李庸擡頭看着他,這個屠夫不說話,一開口聲音低低的,還很好聽:“我給你打聽好了,城裏洗衣服的劉二娘這幾天在招人手,你明天就可以去找她帶帶你。”

“嗯。”林軟軟點頭。

“這是我這段時間殺豬掙的錢,”李庸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錢袋子:“你拿着它,買個宅子,中午記得吃飯,別被人給欺負了。”

林軟軟一向很聽李庸的話,她看了眼桌子上的錢:“那你還有錢嗎?”

“我有,你放心。”

李庸已經站起來給她收拾行禮,把那袋錢放在林軟軟衣服的最深處,再把小包裹紮起來,殺豬的手也能打這樣漂亮的結。

李庸在屋子又坐了坐,他怕林軟軟初來乍到不習慣,就想多陪會她,直到屋外面只剩蟲鳴的時候,李庸站起來朝屋外走。

第二天一大早,李庸就出門殺豬去了,林軟軟起床的時候,桌子上給她留的一碗稀飯兩個肉包子。

林軟軟起床穿好衣服,吃過粥再麻利的給李庸炒了兩個菜,林軟軟背着小包袱出門找工做活去。

鎮子上洗衣服的劉二娘人不錯,看她一個姑娘家,又是剛來秋陽鎮,只是想混口飯吃,格外照顧她,有什麽好活都想着她,林軟軟用那些錢買了一處小院子。

她和李庸的屋子一個在東邊,一個在最西邊,兩個人白日裏在街頭遇見了不說話,面對面走過就像是陌生人。

只是隔三差五的,李庸帶着這幾日給林軟軟屯着的小玩意,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敲響林軟軟的偏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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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庸來的時候,林軟軟總是在忙,不是在洗衣服,就是打掃院子,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但是李庸一來,林軟軟就停下來了。

做一碟點心,或者是炒幾個菜,兩個人話不多,但是只要坐在一起,一個說一個聽,剪紙窗戶擋去外面的風雪,也沒有冷場的時候。

他們不是兩口子,卻為這樣偷來的歡樂暗自慶幸,看着比尋常夫妻還向兩口子,因為這樣就可以安穩的過完後半輩子。

偏偏事與願違,林軟軟模樣算不得出挑,可是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裏,也算得上一個清秀的姑娘。

陶黔是在從醉紅樓的路上遇見林軟軟的,林軟軟穿着一件素淨的衣裙,這件衣服還是李庸給她做的,沒問她尺碼,大小顏色都合适,因為這一件衣服,林軟軟一向沉默的臉上都帶了點鮮活的笑意。

陶黔不知從哪個美人窩裏起來,腰腿酸軟疲憊,眼底青黑,醉紅樓裏的姑娘千篇一侓,一個個巴着他就像是見了唐僧的蜘蛛精,溫順固然是好,可是大魚大肉吃多了,也吃點清粥小菜來解解膩味,提着籃子送衣服的林軟軟就這樣踏入了陶黔的視野。

為了林軟軟,陶黔也是下了一番心思的,裝乖買好他幹過,威逼利誘他也幹過,但是林軟軟始終搖頭拒絕,距他三尺。

從來沒有在女人上面栽過的陶黔憤懑郁卒,有天晚上他在醉紅樓喝酒,酒過三巡陶黔的眼前看誰都是林軟軟的影子。

陶黔迷迷糊糊的就來到林軟軟的院子外,借着月色,他看見那個一直冷漠拒絕他的林軟軟,含羞帶怯的迎了一個滿身橫氣的男人進了屋。

陶黔想起那些人對林軟軟的評價,什麽老實本分,安靜賢良,恪守成規,還真以為是個正經規矩的好姑娘,還不是個深夜私會男人的蕩婦!一瞬間,陶黔心中的怒火沖破了天。

敲門聲又響起,以為是李庸去而複返的林軟軟快速的打開門,卻看見一身酒氣滿臉陰沉的陶黔站在門口。

林軟軟吓了一跳,當即就要關門。

“你前一個男的都接了,還差我這一個嗎?”一腳把門踢開,陶黔捉住林軟軟手臂,湊近了她。

酒氣熏的林軟軟想吐,她被陶黔的話吓得臉都白了,林軟軟掙紮着想要把手拿出來:“陶,陶公子,你喝多了,快回去吧,天黑了。”

“天黑又怎麽樣,”陶黔酒氣上頭,打了個酒嗝把頭埋在林軟軟頸間,嘿嘿一笑:“天黑才好辦事不是?”

陶黔抱住林軟軟,低頭就要去親她,林軟軟從沒見過這種陣仗,蒼白着臉使勁一推,陶黔竟被他推的倒退了幾步。

“你這小娘們力氣還挺大!”陶黔呲牙咧嘴的,有些積攢的怒氣看見林軟軟羞憤的那張也消散了。

“怎麽,別的男人可以我就不可以?”陶黔上下掃了一眼林軟軟,目光像是林軟軟沒有穿衣服站在他身前。

“陶公子,你醉了,”林軟軟貼着牆根,盡可能和他保持距離,想要避開他:“你快回去吧,不然我要叫人來了。”

“本少爺清醒着呢!”

陶黔又撲了上去,一把抓住林軟軟,一邊扯着她的衣服,一邊笑:“你叫一個試試,正好讓她們看看你是個什麽樣的人!”

衣服被陶黔撕開,林軟軟倉皇的捂着破爛的布料,她咬着牙,眼淚都留出來了,她死命的推開身上的人,陶黔一時間竟沒能得逞。

掙紮間,林軟軟肩膀的衣服被陶黔扯下來,她拉着衣服,發出一聲難堪的嗚咽,這個時候,她身上的力道驟然一輕。

陶黔被面沉如水的李庸一拳打倒在地上。

“你敢打我!”陶黔摸着臉,吐出一口血水來,他仔細看着李庸的臉,認出了他是誰:“殺豬的,你是想死嗎?”

林軟軟衣裳淩亂,手臂上全是青紫的印記,她站不穩,坐在地上無聲的哭。

李庸只看了一眼,無聲的捏緊了拳頭又要上前去打。

“李哥,別打,李哥!”林軟軟抱住李庸的腿,眼淚模糊了視線,她還是勉力抱着李庸,陶黔對他們來說家大業大,他們惹不起。

清風明月裏面,是沉默的一對戀人,還有得意洋洋的陶黔。

李庸和林軟軟都是老實人,就算是一時占了上風,也知道将陶黔得罪的狠了,更明白陶黔要是走出這個門,一定會報複他們,陶黔有錢,對付他們兩個綽綽有餘。

可是還能怎麽辦呢!他們只能看着陶黔從地上站起來,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趾高氣揚的看了他們一眼,大搖大擺離開他們的視線。

夜裏,偶爾有一兩聲狗叫又安靜了下來,李庸蹲下來,給林軟軟把衣服拉好,然後無聲的捧起她在牆壁上滲出血的手腕。

“李哥,”更深露重,林軟軟吸了吸鼻子,聲音有點啞:“我們走吧。”

走又能走哪去呢?李庸把林軟軟抱起來,摸了摸她的頭發:“好。”

第二日傍晚,他們約好在小巷子裏碰頭,李庸卻沒拿任何東西,他難得穿這麽周正,黑的發青的交襟衣袍,李庸的身影在月光下挺拔高大。

“李,李哥?”林軟軟看着兩手空空的李庸,疑惑的偏了頭。

“你這樣,真好看。”李庸摸了摸一身男裝,腦袋上冠着白玉簪的林軟軟的臉:“像個小少爺。”

“你要是喜歡看我以後都穿給你看,”不知道為什麽,林軟軟心裏有點發慌,她拉着李庸的手:“我們先走好不好?”

“我想了想,你這幾年過的也不容易,好不容易攢些錢,這一走,又沒了。”

這是什麽意思,不走了嗎?李哥這是,不要她了嗎?

林軟軟害怕的又想哭了,她在這世上只剩下李庸了,如果李庸也不要她了,那她還剩下睡呢?

林軟軟拉着李庸用力往前走:“我不在乎的,李哥,只要有你在,我不在乎的,真的,我們兩個在一起,我什麽都不怕。”

“我在乎的,”李庸比林軟軟壯實,幾乎是林軟軟的兩個這麽大,他看着林軟軟,無聲的嘆了口氣:“軟軟,我沒本事讓你過好日子,也不能再拖累你。”

“你在說什麽!”林軟軟瞪着血紅的眼,眼淚搖搖欲墜:“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你別走了,”李庸在她眼眶上一抹,這屠夫笑起來還挺好看:“聽話。”

“你以後好好的,別讓我操心,”李庸的手從林軟軟的臉上移到耳後,然後逐漸上移,虛虛握住了那根白玉簪,那是他在街上買來的,一根給了林軟軟,還有一根自己藏起來了。

林軟軟淚眼朦胧的看着他:“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李哥,你不要我了嗎?”

“我怎麽會不要你?”李庸低聲嘆息:“我只有你了。”

李庸的手突然拔出林軟軟頭上的簪子,在林軟軟猝然睜大的眼眸裏,将那根簪子,狠狠的紮入自己的心口。

“李……”

李庸抱住她,用盡全力捂住林軟軟的嘴:“聽話,別叫,聽話,我,我的時間不多,你聽我說。”

林軟軟被李庸抱着,眼睛望着天上的月亮,她感到身後李庸的血已經打濕了她的後背,她聽到李庸在她耳邊說:“今年我們都快三十了,禁不起折騰,你還有幾個三十年,走哪去不是一樣的。”

李庸漸漸的有點脫力了,但他咬了一口舌尖,讓自己清醒了點:“那個陶黔,你不要害怕,我已經想好了,今天我死在這,明天你就去報官,就說是陶黔殺的我,我櫃子裏放簪子的盒子底下,有我寫的一封信,上面是我,是我對陶黔的控告書,你拿着這個去,如果到時候縣令包庇,你就,你就去給周圍的人說,縣令,縣令他和李庸,狼狽為奸,串通一氣,到時候,自然有人替你讨公道。”

誰又替你讨公道呢?林軟軟木然的聽李庸在耳邊繼續說:“軟軟,你不要再去洗衣服,冬天天冷,我給你存了筆錢,就在張家錢莊裏面,你拿着我的印信去取,他們會給你的。”

李庸還說:“軟軟,不要哭,等我死了,你就出巷子口往北走,那裏我藏了一套你的衣服,你把它換上再走,別讓別人看見你。”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這兩為啥怕人發現,咱們下章再說。

好久沒唠了,咱們唠唠,哈哈哈哈,那個喜歡猜劇情的小朋友我當時看見真的是,哈哈哈哈哈,很可愛很聰明,一下子就猜到了。

打卡打卡,咱們一起打卡。

最後我只想說一句,我還不夠勤快嘛!我多厲害呀!

哼!(雙手叉腰,鼻孔望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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