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今日的天氣不錯,早早的就亮了,太陽也出來的早,明晃晃的挂在天上。

昨晚上睡得早,沈閑也起得早,沿着石板路溜達一直到他爹廢了好大一番心思荷塘。

葉子已經萎了,枯黃的一片一片立在荷葉杆子上,裏面的水也不是很深,就到人的腳踝,沈閑看着,心裏突然就活泛起來了。

鞋襪外袍被丢到岸上,沈閑挽起褲腿溜到池塘裏面,這個天池子裏面的水冰的心涼,沈閑剛剛一下去,就凍得一個哆嗦。

他又趁着他爹沒看見,偷偷溜到荷塘裏面去了。

但我們小少爺何等堅強之人,就算是他的腳在池水裏凍木了,沒有挖出藕來,他也絕不回頭!

沈閑哆哆嗦嗦的朝前走,他本生是看中了池子當中一株杆子很粗的荷葉,可是走了幾步,天太冷,水太寒,沈閑吸了吸鼻子,實在走不動道了,便退而求其次的,找了一顆在手邊的,順手就能掏出來的。

可是沈閑實在不是挖藕的料,從上次就可見一斑,少說挖了十多個坑,最後能吃的只有兩小盤子,一盤端給城主夫妻用以謝罪,一盤沈閑和周明朝吃了。

只見沈閑打着擺子,在湖水裏面順着荷葉杆根莖的軌跡,一點一點的向下掏,這裏的荷塘是城主種來哄夫人開心,不是特意種來吃藕的,裏面的泥土都是實的,特別難掰開。

沈閑這會比上次有了點經驗,沿着紋路向下探,就摸到了一節硬硬的東西,兩只手都凍得麻木的沈閑撥開周圍的泥土,小心翼翼的把藕扯出來。

他彎着腰,頭發都掉在胸前,有水的地方本來風就大,這時從側面吹過來一陣風。

沈閑:“……”

他被自己的頭發糊了一臉。

沈閑站起來,揉揉腰,順便把頭發用手背撥到腦袋後面去,一仰頭就蹭了一臉泥。

小少爺甩甩腦袋,又開始埋頭幹活,他也實在是閑,一節藕,他在池子裏扒拉了好長一段時間,總算是弄出來一節連在一起的,沒有斷掉的的蓮藕。

沈閑在水裏晃蕩了幾下,蓮藕上的黑泥被沖掉了,露出白胖白胖的模樣,沈閑舉着它,還沒來得及高興,岸上突然傳來了。

“閑兒,你又在池子裏挖藕!”

沈閑身子一頓,條件反射的想要找地方藏起來,可是一池子的枯荷,他能藏在哪裏去。

好在岸上的那個人是夫人,她看沈閑呆着不動,又走近了兩步喚他:“快上來,水裏多冷啊,當心着涼了。”

沈閑聽着夫人的語氣,不像是生氣的模樣,這才轉過身,猶豫的抱着他的大蓮藕,磨磨蹭蹭的上了岸。

褲腿子上都是泥,沈閑凍得小臉煞白,他看着藕,思考了一瞬,還是給它藏在身後:“娘。”

“藏什麽藏,我都看見了,平日裏有炒的炖的蒸的,沒看見你吃多少,總是想去池子裏挖,”夫人沒好氣的拿帕子擦沈閑臉上的泥:“看看你這臉,門口讨飯的都比你幹淨。”

沈閑嘿嘿一笑,沒說話。

夫人看他這樣,更氣了:“回去就讓張嬸給你做一桌子的全藕宴,讓你吃個夠,看你還去挖不挖!”

“這個自己挖的有意思,阿嚏!”沈閑打了個噴嚏,然後又笑着把藕舉起來,放在夫人跟前晃悠:“娘你看這個藕,我挖的,肥不肥,一點也沒有破,給娘炖湯喝好不好!”

“肥肥肥,像你小時候那樣白白胖胖的,”夫人摸了摸沈閑的臉,又捏了捏他的手,微微皺眉:“快回去把濕衣服換了,着了風寒喝藥不說,自己也難受,下次不許再進池子裏挖藕,不然就給我抄書去。”

沈閑揉了揉鼻子:“哪就着涼了,不至于不至于,我覺得還好。”

“我們年輕人,怎麽就……”

沈閑仰着通紅的鼻子,還想在臭屁兩句,被夫人揪着耳朵帶回房換衣服去了。

“娘,我的藕呢?”

沈閑換好衣服,從屏風後面出來,在屋子裏找了一圈也沒看見他的藕,廢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挖出來,可不能就這麽丢了。

夫人正坐在火爐旁邊打瞌睡,秀麗的眉眼靠在紫檀椅上,聞言睜開眼睛:“讓她們拿下去做菜了,給你炖湯喝,抱着一個藕在院子裏來回的走像什麽樣子。”

“沒扔了就好。”沈閑安心的在小板凳上面坐下,和夫人湊在一起烤火。

“聽說你昨天先回來了,沒和她們去林園看梅花?”

“啊,沒去,”沈閑撥了撥炭火,想着要不要拿一只紅薯來烤:“她們兩個情投意合,我跟着去幹什麽。”

“沒出息,劉家祖父那一輩可是前朝元老,後代多受他庇蔭,你們兩個要是成了,以後說不定還有好多好處,說到底還是你不行,許谌那孩子除了比你高點,壯點,老實點,也沒什麽比你強的,雖說你們兩個不是平分秋色,可也沒比你好在哪去,怎麽就看上人家了看不上你!”

夫人靠在椅子上,磕着眼又要打盹,雖然話這麽說,但是一點也沒見着她失落,反倒是明擺着嫌棄沈閑多一點。

由此可見,這夫妻兩個人平時大多都是以逗弄沈閑為主。

“……”沈閑:“我本來就不喜歡那個土豆蛋子,人家也不喜歡我,是你們兩個瞎點鴛鴦譜,硬是把我們湊到一起,有意思嗎?”

沈閑不覺得一個愛哭脾氣還大的土豆蛋子好玩,還不如和周兄待在一起有趣。

“哎,可惜了。”

“算了算了,我和劉夫人商量商量,”夫人嘆了口氣,放棄了和沈閑和劉冬藏兩個人的事,從搖椅上坐了起來:“下次吃飯,就不帶着你了,帶着許谌去,到時候那兩個小孩坐在一起。”

說到後面越來越興奮,夫人喜滋滋的一拍手:“也是一樁好事!”

沈閑:“……”

娘你的本意只是做媒,就不是想給我找媳婦對吧!只要是個人就行,那個人是不是自己兒子無所謂,反正兩個小年輕看對眼就行。

他怎麽以前沒看出來,他娘還有當媒婆的潛質。

“我這就去下拜帖,和劉夫人約好下次見面的日子,還得把許谌帶上。”

沈閑看着已經從椅子上站起來的夫人,問:“那我呢?”

“你?”夫人已經朝外面走了,聽見這話又回過頭來,揚着秀眉似笑非笑:“你去幹什麽,人家兩個人坐在一處,你在邊上煞風景?”

好的,可以,沒事,沈閑微笑,做出了一個請夫人離開的動作。

外頭冷,夫人披着大氅,邁着愉悅的小步伐,走了。

沈閑看着夫人的背影,戳了戳炭火:“親娘啊!”

鼻子有些不透氣,脹脹的,沈閑揉了揉沒太在意,他往外面看了看,沒看見鴻鹄人,肯定又是在牆根偷吃東西去了。

“大毛!”

“少爺,”鴻鹄小跑進來,進門時還抹着嘴:“我在呢!”

“又在偷吃,遲早胖成球。”沈閑笑他。

“我沒……”鴻鹄條件反射的想要反駁。

“嘴邊上還有點心渣子,還說沒吃!”

鴻鹄摸了摸嘴巴:“我沒吃點心,我吃的是雞腿。”

傻孩子真好騙,沈閑拿鉗子刨了刨炭火堆,一陣火星四濺後:“去廚房拿兩根紅薯過來,咱們烤着吃。”

烤紅薯!鴻鹄眼前一亮,一溜煙的跑了。

沈閑把拿來的紅薯放在爐子上面,用鉗子把紅薯埋在炭火下面,沒多大一會,就聞到了紅薯甜甜的味道。

“少爺,是不是熟了?”鴻鹄也端了一個小板凳來,和沈閑坐在一起,守在爐子邊上。

“這才多久,別急,”沈閑給紅薯又蓋上了點火星:“至少也要小半個時辰。”

鴻鹄聞着味道,看着火爐裏噼裏啪啦的,心癢難耐,幹巴巴的看着。

一直等到紅薯生甜的味道變成了香甜軟糯的味道,沈閑用鉗子扒拉出來一個,放在爐子邊上用手戳了戳,都軟了。

“熟了,給你吃。”

沈閑把那根紅薯遞給鴻鹄,自己又在火堆裏扒拉剩下的。

最開始拿出來的那根是最大的,剩下的一根也熟了,沈閑把它刨出來拍拍灰,去掉皮,忍着燙咬上第一口的時候,鴻鹄已經快吃完小半個了。

“你要不去街上買幾個餡餅回來吃?我再給你烤幾個。”

鴻鹄吃完了,一直看着沈閑手裏的烤紅薯,為了自己的吃食,沈閑決定讓鴻鹄走走。

“餡餅,”鴻鹄的眼睛亮了起來,他捏着手,小聲問:“走公賬嗎?”

所謂走公賬就是用沈閑的錢,沈閑瞪了他一眼:“走,怎麽不走!”

鴻鹄興奮的站起來,跳着就要往外走。

“你再去拿幾個紅薯過來,”沈閑叫住他:“我手裏還有東西,走不開。”

“好!我馬上就給少爺拿回來。”

這次鴻鹄答應的很爽快,小跑着就走了。

最後鴻鹄幾乎搬了廚房裏所有洗好的紅薯,看着那一筐子紅薯,沈閑嘴角抽了抽。

“少爺你先烤着,我很快就回來。”

鴻鹄眨眼間又跑得沒影,沒過多久,沈閑聽見了廚房嗓門最大的張媽的怒吼:“哪個小王八蛋把我洗好的一筐子紅薯偷走了!拿一兩個不行還要拿我一筐,我剛剛洗好的,一轉眼就不見了,吃那麽多,當心不消化!”

只是聽着這豪放的聲音,就能想到一位膀大腰圓的婦人叉着腰站在門檻上面喊。

沈閑看着那一筐還在瀝水的紅薯,心虛的,把門給關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打着擺子,在我們那邊,用四川話說,就是發着抖,哈哈哈哈哈哈!

早上好,鐵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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