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鴻鹄比沈閑小一歲,雖然平時好吃懶做,喜歡貪小便宜還又蠢又笨,想偷個懶還被人一眼看穿,但是他從來不會在沈閑面前有所隐瞞,他會在得到好吃的時候給沈閑留一份,即便沈閑出門去了,他也留着,他會在城主生氣之前先一步通知沈閑,讓他快跑,他還會在被人欺負的時候大喊讓沈閑快跑。

沈閑看着鴻鹄那張花臉越想越氣,一拳打過去猶自不解氣,單手卡住王東岳的脖子,同時右腳在他膝蓋處一踢,王東岳倒在地上,沈閑還锢着他的脖子沒松,瞬時王東岳喘不上氣,一張臉很快就漲紅了。

“狗東西,和你好好說話還真當自己是個人了,”沈閑甩了甩暈沉沉的腦袋,手上用力惡聲惡氣的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把人擄到這裏來圍毆,是人嗎你,有本事單挑啊!帶着這麽多人幹什麽,是不是害怕一個人出門有仇家報複。信不信我弄死你個狗東西!”

他們兩個離得近,沈閑動作又太快,王東岳的家丁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家少爺已經在沈閑手底下被制服了,一時間都愣愣的,不知該做什麽是好了。

有顏色的,立即也把鴻鹄的脖子掐上了:“快松開我們少爺!”

沈閑擡頭看了一眼家丁,笑了笑,低頭湊近了王東岳,壓低聲音道:“你十六歲那年,我看見你從一處農家的莊子走出來,裏面還有個小美人抱着孩子,母慈子孝的好景象,王伯父一向嚴頗,不知道他知道嗎!”

王東岳瞳孔猛的一縮:“你……”

王東岳大沈閑三歲,以前他們兩個還混在一起胡鬧的時候,沈閑年紀小,最多也就是招貓逗狗的惹人嫌棄,王東岳可是實打實少年模樣,他沒和沈閑在一起做的事,最多的是可恨又招人惡心。

他驚懼不定的看着沈閑,都在傳沈小公子撞了頭失了憶,把前面烏煙瘴氣的性子也一并改了,但是,他又怎麽記得幾年前的事!

王東岳記得他從莊子裏出來,沈閑就站在門口朝着他笑:“老王啊,金窩藏嬌?”

王東岳當時拍了一把他的頭:“還沒我耳朵高懂什麽金窩藏嬌,你可別說漏了嘴,回去別瞎說聽見沒有。”

王東岳的爹是個正經人家出生的秀才,靠着功名在官場混跡了幾年,因為見不慣那些人追名逐利,捧高踩低的做派,沒幹幾年就請辭歸鄉,為人最是正派,奈何生了一個不成器的兒子,平日裏沒少打罵,要是讓他知道這個莊子的事,只怕王老爺當即能老當益壯的,把他打死在祖宗的牌位前。

“看來嫂子還住在那裏呢!”沈閑一看王東岳這模樣就明白了,他拍了拍倒黴蛋王東岳的肩:“別害怕老王,那是你的事,出了這個巷子口我就不記得了,沒事啊!”

“你看你,這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做給誰看吶!”沈閑松開手,攬着臉色陰沉的王東岳的肩:“明明是你帶着一群人圍堵我和大毛,怎麽自己像是吃了不少委屈那樣,行了,天快黑了,我也不和你說,我屋子裏還烤着紅薯呢,現在應該糊了。”

他們離家丁一群人有點距離,沈閑又是湊在王東岳腦袋旁邊說話,聲音壓的又低,他們只是看見沈閑低頭說了一句什麽,王東岳就如同掐住了軟肋,不再動彈了,王東岳面上越發的難看,沈閑反而心情更好了,最後王東岳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擡起頭,硬邦邦的從嘴裏擠出幾個字來。

“把人放了。”

王東岳走得時候,腳還有點軟,被家丁一人扶着一只手離開了,臨走的時候,還回頭看了一眼。

“沈閑,你是真……”

“王公子,”沈閑笑着朝他揮了揮手:“放心,我不會把今天的事說給王伯父知道的。”

王東岳看了眼笑眯眯的沈閑,覺得不止是被他揍的半張臉,心口也開始突突的疼,家丁扶着王東岳走了。

“大毛,回家了。”

鴻鹄還靠着牆站着:“少爺。”

“別哭了大毛,”沈閑安慰他:“等會給你買兩個大餡餅,加兩份肉!”

“不是,”鴻鹄手支着牆,一說話臉上的泥就噗噗的往下掉:“我腿軟,走不動。”

“……沒出息。”

雖然沈閑怒其不争,但是他還是陪着鴻鹄在巷子口站了一會,想拿帕子給他擦擦臉,找遍了全身也沒找着一條帕子。

“你先用手拍拍吧,回去用水洗,”沈閑放棄的收回手和鴻鹄一起靠在牆壁上。

“少爺你在找什麽?”

“帕子。”

鴻鹄從袖口裏掏啊掏,掏出一條帕子來:“給你。”

“……”

那帕子是白色的,上面還繡着花,沈閑嘴角抽了抽:“不用了,給你擦臉。”

“哦,擦臉用不着這個,”鴻鹄寶貝的把帕子收回來,随意的用袖子呼嚕了一把臉。

沈閑:“……”

哪個小丫鬟送給你的,這麽寶貴!

一直到鴻鹄在巷子裏蹲了一刻鐘功夫,腳不軟了,兩個人才從巷子口出來,沈閑還給鴻鹄買了兩個大餡餅,每個都加了兩份肉。

雲記餡餅店旁邊買小孩織物的大娘看着他們全須全尾的出來後,似乎松了口氣,把地上的東西一拾掇,背在背上回家去了。

“少爺,給你一個。”

鴻鹄把兩個餡餅舉在眼前比了半天,才把他觀察出來多了一塊肉的餡餅給沈閑吃。

“我不要,你吃。”沈閑看着鴻鹄髒兮兮的小臉,有點想笑,又不好意思,畢竟是受他牽連:“你多吃點。”

“啊,你不吃嗎?”

“不吃,烤紅薯吃多了。”沈閑轉頭,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鴻鹄沒回來,他一個人吃了兩根烤紅薯。

鴻鹄頓了頓,沒堅持,低頭在餡餅上咬了一口,真是被吓着了,孩子都餓了,一口下去,小半個餅就沒了。

“少爺,你吃了這麽多紅薯放屁嗎?”

“!什麽?”

“烤紅薯吃了不就放屁嗎,”鴻鹄鼓着一張大臉,嘿嘿的笑:“我就放了好多。”

“吃你的餅!”沈閑拍了他腦袋一巴掌,剛剛被吓得走不動道的是誰!現在又賤兮兮的。

“所以少爺你放不放啊?”

“……閉嘴!”沈閑:“回去就把那一筐紅薯烤了,都塞你嘴裏去。”

鴻鹄不說話了,低頭啃餡餅。

“少爺……”走到一半,鴻鹄又忍不住了。

“你再說剛才那個事,我要動手了啊。”沈閑警告的看着他。

“不是,我沒想問你這個,我就是,”鴻鹄費勁巴拉的把嘴巴裏的東西咽下去:“想問問你,為什麽叫我大毛啊?”

“大毛?”沈閑有點愣:“你不本來就是這個名字嗎?”

“少爺!”鴻鹄瞪他,剛剛在巷子裏還叫了他本名。

“我知道我知道,”沈閑笑了:“賤命好養活呀!你叫鴻鹄,是大鳥,所以說要叫大毛。”

燕雀安知鴻鹄之志,如果鴻鹄叫燕雀,那沈閑就叫他小毛了。

鴻鹄還是第一次從沈閑口中聽到這個說法,他抱着一個吃剩下的餡餅,想了半天。

“怎麽?”沈閑看他不說話:“你不喜歡啊?”

“你不喜歡就換……”

“沒有,我喜歡的,”鴻鹄看着他笑了:“挺好聽。”

一個餡餅吃的滿嘴是油,還笑的傻乎乎的,沈閑暼他一眼:“傻樣,回家收拾收拾早點睡吧,我也困了,明早上別來煩我。”

“哦。”

沈閑帶着鴻鹄回到院子裏,兩個人偷偷的,趁着沒人,把那一筐紅薯還回去,放在廚房的角落裏面。

剛剛回到屋子在凳子上坐了一會,沈閑覺得疲乏不堪,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衣服也沒脫,一頭紮在床上睡着了。

果然是蒼天饒過誰,當一個勇士在深秋的天氣下池塘挖藕的時候,老天爺必然會懲罰他,讓他頭暈眼花,受了風寒。

沈閑就是如此。

現在天還沒亮,沈閑就已經昏沉的睜開了眼睛,他呼吸困難,頭還疼的快要裂開,他想接着睡,可是昏昏沉沉的就是睡不着。

堅強的沈小閑就這樣半夢半醒的熬到天亮,就在他剛剛睡着的時候。

“閑兒,醒了嗎?”

夫人站在外面,隔着屏風喊他。

沈閑睜開布滿血絲的眼睛,一開口聲音啞得不像樣:“沒有。”

“你聲音這麽這樣,”夫人被沈閑的聲音吓了一跳:“昨晚上又不聽話晚睡了吧?”

這就是大人,所有事都能和不聽話扯上關系。

“沒有。”沈閑有點想哭,他昨晚上睡得明明很早。

“快起床,喝幾碗銀耳羹潤潤喉,”孩子大了,夫人也不好進屋去掀被子,隔着屏風催他:“娘今天帶你去見見謝家的姑娘。”

短短一天的時間,夫人兵貴神速的又給沈閑找到了一位年紀匹配的姑娘。

“我不想去。”沈閑頭暈腦脹的,聲音也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現在連動一動都費勁。

“怎麽不想去,謝家姑娘貌美如花,你一定喜歡。”夫人看不見沈閑虛弱的樣子,顧自的叫沈閑起床:“閑兒聽話,去見見,你一定喜歡。”

“我不要。”沈閑難受的要死,只想安靜在床上躺會,偏生他娘不知狀況,在屋外絮絮叨叨,他又不能說自己着了涼,這麽大的孩子,大抵都不想在父母面前露怯,一時間嘩嘩的留着生理性的眼淚。

“怎麽不要!”好說歹說的哄了半天,這孩子油鹽不進,夫人有點生氣了:“快起來,不然我進來拉你了啊!”

“唔!”沈閑掙紮着坐起來,一陣頭暈,他靠在床頭緩了緩,擦擦眼淚,發現越擦越多後放下手:“娘,我真的不想去。”

“這事由不得你。”夫人還以為沈閑只是偷懶不想起床:“快……”

“伯母,我有些事想要找閑,沈閑幫忙,不如今日就讓他留在家裏。”

這個好聽的男聲傳到屋裏,沈閑都微微睜大了眼睛:“周兄?”

作者有話要說:

周明朝:“咳!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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