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未來婆婆

九月之後，莫玥正式進入了備嫁狀态，府中中饋全都交由孟意主持，她要做的就是閉門繡嫁妝，莫玥看着丫鬟們手中大紅的嫁衣，有片刻的茫然……此時此刻她仍然沒有一絲要嫁人的真實感……安寧侯……莫玥對他的印象只是高大挺拔，氣勢迫人……

莫玥忽然想到了什麽，定定的盯着李嬷嬷，目光灼灼，李嬷嬷被她盯得不自在，無奈的開口道，“姑娘有什麽吩咐？”

莫玥揮退小丫鬟，緩緩的開口，“我記得，李妙去聖雪廟時，嬷嬷對我說，我哥哥中了狀元，皇上會為他賜婚侯府嫡女，我的身價就水漲船高，可以勝任安寧侯夫人……你知道些什麽？”

李嬷嬷心中一跳，面上卻是笑道，“什麽老身知道什麽？當時老身不過是按情勢分析罷了。”

莫玥搖頭，“當時的情勢很是牽強，像嬷嬷這種人應該不會随便說那樣的話……說起來，來到京城之後，哥哥行事十分順暢，竟然偶爾就結交到了威盛侯的三孫子……解元的事情……嬷嬷無條件的幫助我，那些規矩禮儀，還要□小丫鬟……嬷嬷開始□小丫鬟的時候，哥哥還沒有中狀元……”莫玥細細思量，心中跳出一個大膽的想法，盯着李嬷嬷道，“這一切，包括哥哥的婚事，莫不是在為我鋪路？” ”“

李嬷嬷驚訝的瞪大眼睛，她覺得，她似乎有點低估這個女孩子了……

李嬷嬷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莫玥沉默半晌，忽然道，“能告訴我為什麽嗎？”

李嬷嬷有些不安，以這些日子的對莫玥的了解，知道她并不喜歡別人随意左右她的生活，雖然這樁婚事看起來不錯，但眼前這位姑娘并不喜歡。就在李嬷嬷以為莫玥會生氣的時候，莫玥卻道，“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麽，畢竟對方為我做了這麽多，如果不知道原因，我無法安心……”

李嬷嬷不敢大意，想了想道，“老奴并不是故意欺瞞姑娘，老奴所知有限，只知道是老夫人看中了您，又知您在莫家處境艱難，所以派老奴來教您規矩，其他的老奴一概不知。”

莫玥并不像她的表面一樣平靜，這是她第一次深刻的感受到古代皇權的可怕，她是一個四品官的嫡女，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陷入一個侯府的設計，若對方不懷好意……莫玥心中恐慌，很久之後，發覺脊背已濕。

“你應該和老夫人有聯系吧，請你問一問她，我想見見她老人家。”不論如何，至少要弄清楚是怎麽回事，未知，才是最讓人恐懼的事情。

老夫人的動作很快，隔天就給孟意和她下了帖子，邀兩人三日後去京城外的紅葉山玩。莫玥看着那個地點，不知怎麽眼前浮現出個老頑童的形象。這不能怪她，這個世界的女眷很少出門，出門地點一般都是寺廟，老太太們更是，這老夫人一出手就是紅葉山游玩，實在出乎意料。

孟意捧着帖子笑，“姑奶奶還是這麽愛玩。”

三日後的清晨，孟意和莫玥早早打扮停當，辰時初，齊府的小厮過來傳話，說老夫人開始出發了，在七寶街口彙合。七寶街和禦前街只隔了一條街，并不算遠，兩人很快蹬車出發，走到街口的時候正好遇見齊府的馬車。因為在街上，雙方并沒有多言，老夫人只派了小厮來傳話，讓跟着走就行。車隊開始往城外出發，如此行了一個多時辰，一行人到達紅葉山。

此時的紅葉山，正是一年中最美的時候，漫山的楓葉深深淺淺的紅，猶如雲霞一般，美不勝收。不過并沒有像莫玥想象的那樣衆人下車爬山，紅葉山也有能通行馬車的車道，侯府的馬車拉着衆人在一處平坦的樹林旁停下，衆人下了車，莫玥才發現他們停在一條小溪旁，樹林中已經鋪了厚厚的地毯，下人們有條不紊的擺放着各種吃食和器具，莫玥注意到，竟然還有炭爐，不由默然，這架勢，貌似是來吃燒烤的……

莫玥跟着孟意去了老夫人車前，挑開車簾的一剎那，莫玥不禁眨了眨眼，這位老夫人，正是在她在湧泉寺遇到的崴了腳的婦人，她記得他們當時只是随便聊了幾句……老夫人看上去并不老，三十幾歲的樣子，保養的十分好，但這個世界，生育教早，即使三十幾歲當奶奶也很正常，這樣一來也只能叫老夫人了。

老夫人看着莫玥的樣子，也學着她眨了眨眼，臉上滿是調皮的神色。莫玥不由一笑，心中暗暗松了口氣……還保留着這樣赤子之心的婦人，應該不是什麽壞人吧……

簡單的寒暄之後，衆人在山林間落座，看樣子是清了場，莫玥不由感嘆，特權階級啊……老夫人拉着莫玥坐在一起，孟意挑了挑眉，故作不滿的道，“姑奶奶您動作也太快了吧，玥兒現在還是我妹妹呢……”

莫玥聽着，不由紅了臉，老夫人呵呵笑，“不是我動作快，你這個猴兒半天也坐不住，在我旁邊也是惹人煩，一會兒你定要去釣魚，還得折騰我，我才不挨着你呢。”

孟意聽了，眼睛一亮，“姑奶奶你帶了漁具？在哪裏？燒烤怎麽能沒魚呢？”

老夫人笑道，“就知道你坐不住，去找宋成家的要吧，她都準備好了。”

孟意興高采烈的去釣魚，下人們在旁邊生炭爐，老夫人推了一碟點心到她面前，和藹的道，“先墊點兒東西，一會兒就好。”

莫玥确實有些餓，挑了一塊兒點心吃了，看了看周圍，見孟意遠遠的在釣魚，下人們都圍着炭爐忙碌，也不打算賣關子，開門見山的道，“老夫人為什麽選我？”

老夫人慢慢正了臉色，一本正經的道，“娶一個糟糕的妻子會是一個家的災難，若是恨誰，就生一個女兒慣壞她，然後嫁到他們家，保證他們家雞犬不寧。所以，為了齊家安寧，我選了你……”

随着老夫人開口，莫玥的眼睛越瞪越大，呆了半晌，終于反應過來：“湧泉寺那天，果然有人……”

“嗯，”老夫人繃不住笑道，“那天老六陪我去湧泉寺，十五的河燈已經看膩了，所以想在山上清淨清淨，月圓之夜的山景挺不錯的。一開始并不是故意偷聽，後來也不好打斷……”

莫玥有些尴尬，那天他們說的都是莫家的那些糟心事，都屬于家醜了，若忽然冒出個人來，估計他們倆要尴尬死了。

老夫人看莫玥的臉色，呵呵笑道，“本打算你們聊完我們就走的，這樣也不用驚動你們，我們就當聽個故事，也沒什麽。但是後來聽姑娘說話，卻覺得是個胸有溝壑之人……我聽李嬷嬷說，你并不喜歡齊府，我能明白，雖然深處高位，但提心吊膽，時刻謀算，有時候确實挺累。”

“您明知道我……”莫玥疑惑。

“算是我自私了……”老夫人道，“一開始我只是把你放入考慮範圍，小六的第一個妻子我沒為他選好，累他受了苦，這次我要慎重的挑選，李嬷嬷并不是為了設計你而派去的，只是為了了解你，這一點還請你不要誤會。之後，你确實給我帶來的驚喜，所以就定下你了。”

莫玥沉默，明明知道她不喜歡，只因為齊府需要，她就不得不嫁。

老夫人看出她的不滿，嘆了一聲道，“孩子，我并不想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如果我不插手，你也許會找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最好的結果是嫁給你哥哥的同科。若是那樣，你的才華再無法施展，這個世界對女子的要求十分苛刻，你只能困于後宅之中，做一個賢妻。那天我聽你和你哥哥閑聊，配合默契，那種直抒胸臆又被人理解的暢快是美妙的，但你哥哥那樣的人才并不多，跟一個無法跟上你思路的人生活，固然安穩，但總歸會厭倦，人生而在世，總要活得精彩些，你嫁到一般人家，若談論政治會被認為牝雞司晨，但齊家不同，齊家這樣的人家，光靠男子是撐不起來的……女子在我們的家族中也起着重要的作用，你可以盡情發揮你的才能。”

“其實我本來就打算見見你的，沒想到你竟猜到了我頭上，所以就順水推舟來見你了。我說這些，是不想你懷着怨憤之心嫁入我們家，老六是個好孩子，定然不會虧待你的，你這樣的人，在哪裏都能活的暢快吧。”

莫玥笑道，“我是為暢快的生活而努力呢。不是到哪裏都能活得暢快，而是到哪裏都想活的暢快，如此而已。”

老夫人一愣，随即微笑，“果然是個好孩子。我說的話，你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