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嗨~ 灰鹦鹉帶崽兒第十二天……

烏鴉報喜, 始有周興

柳恩利繞過桌子,走進內卧,順着聲音看到鞋櫃上一只崴了腳的八哥攤開翅膀,正嗚嗚嗚地哭。

柳恩利仔細看了兩眼, 才認出這是被王家舍棄的小八, 小八看到有人來了, 哭的更慘了, 那小可憐的模樣讓柳恩利忍俊不禁,他對小八倒是沒什麽意見, 八哥學舌學的是身邊人,教好教壞也要看飼養的主人是什麽人,他還得謝謝小八的最賤, 讓他看清王家父子背後是什麽嘴臉。

柳恩利走到小八面前,看着嗷嗷大哭的鳥,突然說道:“幹嚎啊?眼淚都沒有?哭的也太不走心了。”

小八一噎,哭聲噎在嗓子眼,張着嘴發不出半點聲音來。

它哀怨地看着眼前的人類,心中那叫一個苦,它都這樣了, 人類還要責備它不會哭QAQ。

“壞人!”

小八撲騰着翅膀滿地打滾:“壞人,壞人,不心疼小八, 嗚嗚嗚。”

江雯雯好奇的伸頭往屋裏看, 突然聽到一聲爽朗的笑聲, 差點沒把她吓着,她還從來沒聽見過柳恩利這麽開懷大笑過,生活的重擔和崽崽兒的病情都快要壓垮這個男人了, 很難有事情能讓男人放聲大笑過。

俗話說,笑一笑,十年少,人多笑笑心情好,身體也會輕松很多。

小八這鳥賤兮兮的,嘴巴不饒人,但若是能逗笑柳恩利,留下來也算有些作用。

果然,柳恩利對小八也很滿意,前幾天還罵人家髒口鳥沒人養,今天就抱在懷裏又給上藥,又給喂吃的。

小八找到了曾經被人寵愛的幸福感,也看清這裏到底誰是做主的,抱住柳恩利這條大腿就不撒翅膀,翅膀受傷不能飛,那就蹦跶着跟在身後,走哪兒跟哪兒,特別獻媚,再不見剛才在鞋櫃上打滾罵人家壞人的影子。

這家夥有奶就是爹,特別不要臉。

小八:俺這叫識時務為俊傑。

身邊沒了小八,上午的時光過的溫馨又安靜,午膳的時候,柳恩利故意晚到了一會兒,躲在門口看大灰鳥給崽崽兒喂飯全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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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灰鳥喂飯有些生疏,但兒子十分配合,沒有自己喂飯時哄着勸着的困難,十分順利,而且大灰鳥喂什麽,他就吃什麽,從來不挑食。

柳恩利抓緊胸口,特別心酸,自己在兒子心中,居然比不過一只相處才兩個多月的鳥。

人不如鳥。

父不如寵啊。

确定大灰鳥當真會喂飯,兒子也吃的很開心以後,柳恩利轉身去了栗老先生的房間。

栗老先生今天給江雯雯放了一天假,填鴨式教學有時候物極必反,消化不了曾經所學,填新的東西反倒嚼不爛,此時老爺子正坐在院子裏一邊曬陽陽,一邊喝茶,在柳府跟在自家大院似的悠閑,就算見到自己的金主爸爸跑來找自己,也不見他有一點拘謹,反而招招手,叫柳恩利過來陪自己享受午後生活。

柳恩利哪裏有時間享受過這個,但一想到大灰鳥,便坐到了栗老先生身邊。

他遲疑半天,才開口問道:“老先生,您訓江江也有月餘,您覺得這鳥……可有什麽怪異的地方?”

栗老先生眯眼:“有。”

柳恩利心理咯噔一下,暗暗握緊了手掌,他就知道,他就知道江江很可能是妖,話本裏果然沒有騙人,否則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聰明的鳥。

柳恩利激動了,看栗老先生的眼神就跟看到救星一般,急切道:“老先生,您訓鳥一生,江江這鳥是不是聰明的出奇?”

老先生點頭。

柳恩利抿抿唇:“是不是特通人性?”

老先生再點頭。

柳恩利心理越發肯定了,抓住了栗老先生的椅子扶手,緊張道:“那,那我應該是請道士還是請法師,咱們嶺安佛教靈還是道教靈,我對這方面也沒關注過,老先生可有建議?”

老先生……

老先生都聽懵了。

他坐直身子,上下打量柳恩利幾眼,看的柳恩利都緊張起來,栗老爺子才皺眉說道:“柳大善人,您是不是最近看話本看的太多了,這說的都是什麽和什麽啊?你懷疑江江是妖怪?”

柳恩利愣愣點頭,難道不是嗎?

栗老爺子翻了個白眼,拿起茶壺嘬了一口,說:“你們這些人啊,遇見不了解的事情就往神啊鬼啊上靠,世上萬物均有靈,誰說只有人才聰明?我訓了一輩子的鳥,形形色色的鳥都見過,比你府上的鳥更靈性的我也遇見過。去年初春,我去我兒家中小住,街邊行走之時,就遇見過一只很特別的鳥,那鳥通體雪白,長着一雙冰藍色的眼睛,它趁我不備偷了我一顆核桃,我當時還嘲笑此鳥不自量力,偷了核桃它也吃不着啊。”

老爺子陷入了回憶,向柳恩利循循道來曾經那件讓自己難以忘懷的經歷:“我當時閑着無事,便偷偷跟在那只鳥的身後,想要看看它到底什麽時候會放棄那顆核桃,結果走到一個岔路口,那白鳥停在街邊樹梢上,口裏叼着那顆核桃,一動不動的盯着路邊,我當時還想,它到底在看什麽?直到遠處駛來一輛馬車,那鳥突然飛起來,将核桃丢到路邊,那車輪才多寬,也就老爺子我兩個拳頭的寬度,可白鳥就偏偏丢的那麽準,馬車駛過的時候,哎,就正正好好的壓過了核桃,核桃殼被壓得粉碎,馬車過後,那白鳥就飛下來啄食着核桃肉吃。”

栗老爺子嘆息一聲,遺憾地說:“我平生從未見過如此聰慧的鳥,本想把它捉來好好馴化一番,可惜白鳥智商奇高,将我與尋來抓捕的獵手在林中刷的團團轉,甚至差點将我等引入老虎窩中。你看看,跟你家大灰鳥相比,這只白鳥才叫妖孽,聰明的快趕上人了,可惜我始終看不出它到底是什麽品種的鳥,否則肯定要尋來一只好好馴養。”

柳恩利聽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說道:“白鳥不會是林中修煉有成的精怪吧。”

栗老爺子:“……”

栗老爺子翻了個白眼:“你少看點話本吧。”

柳恩利臉一紅,他這人沒什麽愛好,解壓的方法也就是趕路的時候看一看話本,陶冶陶冶心情,他還不愛看那些情情愛愛的,反倒對山野精怪情有獨鐘。

江江來家裏之後,他發現此鳥許多與衆不同,甚至超過他理解的事情,尤其今天發現它居然還會給兒子喂飯,簡直要吓壞他了,忍不住就胡思亂想起來,如今跟栗老先生談過以後,也發現自己是井底之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是他大驚小怪了。

告別栗老先生後,柳恩利腳步輕快,心情美妙,若江江真的聰明至此,能為自己解決給兒子喂飯這一難題,那自己可真就能輕松不少,以後在外談生意,也不必中午急急忙忙的趕回來,耽誤談生意了。

晚上又觀察了一會兒,江江喂飯已經熟練不少,身邊還有雲二丫伺候,也不需要他擔心什麽,柳恩利背着手,哼着歌離開了院子。

回到自己的房間,剛進門就聽到屋子裏傳來小八的叫聲。

“主人回來啦,主人辛苦啦,小八可想主人啦~~麽麽麽麽~~~~”

柳恩利趕緊把房門關上,有點臉紅的看向狗腿子小八。

他還從來沒感受過這種待遇,有點小害羞,老王家還挺會玩。

以前老羨慕別人家的孩子跑出來迎接自己,喊着想爹爹了,歡迎爹爹回家。

但是塵兒這個樣子,從來沒說過這些話,澤兒接到家裏時,也拘謹的很,不會這麽對他。

自己也算有兩個孩子的人,結果這種簡單的歡迎體驗,居然是從一只小八哥身上感受到的。

說實話,這感覺挺好。

柳恩利把小八抱在懷裏,撓了撓它的小腦袋,小八舒服地眯起眼睛,心中驕傲:就沒有它讨好不了的主人。

柳恩利做到書案前,拿起後廚給他準備的簡易飯團,一邊抓在手裏吃,一邊翻看起前兩天剛談下來的生意細節,雁城水家定了一批金飾,數額之大,幾乎快要用光柳府的存金,通州那邊的金礦還在開采,最快也要兩個月餘才能送貨過來,中間這段時間的原金屬實不太夠用,可還能去哪裏買金呢?

哎,礦源競整壓力大,想要強到好金源實屬不易,近幾年做金飾生意的人越來越多,柳恩利也感覺到了壓力,要不是還有絲綢那邊頂着,柳恩利怕真的要被金源壓垮了。

他又想到了埃塞亞特那些人,可是自己有的,根本不是人家需要的,難道真的要掏錢去買金嗎?

這樣一來,成本可就高了。

柳恩利算着自己手裏的原金存貨,知道自己不得不買,成本提高,也比近一個月的斷貨要搶,斷貨可是要損失客源的,哪怕是賠錢買金,也得買。

過了些時日,柳恩利接到一封邀請函,嶺安城每年一次的賽鳥會開始了,今日的賽鳥場地定在了栗山山頂,栗山山頂平坦,山高遼闊,是非常适合賽鳥的地方。

柳恩利今年家中養了大灰鳥,還是十分罕見的海外之鳥,組織者便也給柳府遞來了邀請,最重要的是,柳恩利接到消息,埃塞亞特的商隊也會參加這次的賽鳥會,那些沒有養鳥的商戶都在想辦法弄到一份邀請函,沒想到今早這邀請函就送到了自己門口。

柳恩利一拍巴掌,決定去了。

他不但要帶着江江去,他還要帶着小八去。

而此時的王府,少年正又哭又嚎地跟他爹說:“都怪你,把小八趕走了,他是我最厲害的鳥,這次的賽鳥會我肯定拿不到第一了,嗚嗚嗚嗚……”

王父看着撒潑打滾的兒子,氣就不打一處來,指着他罵道:“你個小王八羔子還有臉哭?你去找柳府公子麻煩,教那鳥罵人,害得我與柳府的生意都慌了,老子沒打斷你的腿,是看着你娘的面上,你還有臉哭?那麽大單的聲音,眼看着就要到手了,全讓你給攪黃了,我上哪兒哭去?你,你這……你這是不孝,你坑爹!”

“嗚哇哇哇小八,小八,嗚嗚嗚!”

“給我憋回去!”

“嗝……”

……

轉眼間就到了賽鳥會的日子。

這日風和日麗,十分适合賽鳥放飛。

江雯雯與小八分別被放在籠子裏用布罩着,被柳家父子一人一個抱着。

柳恩利這次将柳明澤和崽崽兒都帶了出來,難得父子三人同游的機會,柳恩利顯得十分興奮。

慧蘭與雲二丫坐在車內伺候着,茶水點心一一被擺放在茶幾上,雲二丫拿起一塊糕點,遞到崽崽兒嘴邊,崽崽不吃。

雲二丫嘆氣,果然自己沒有江江和老爺的魅力大。

慧蘭也拿起一塊桃花糕遞給柳明澤,柳明澤接過以後,眼神瞟了雲二丫一眼,這一眼十分隐蔽,卻讓時刻注意柳明澤的慧蘭看進眼裏,她疑惑地看向身邊的小丫頭片子,八歲的年紀,長得跟個頭芽菜一樣,哪兒哪兒沒發育,就是比旁人白了點。

慧蘭挺了挺剛剛開始發育的胸脯,不将雲二丫這個半點競争力都沒有的家夥放在眼裏,她重新将心思撲倒柳明澤身上,發現柳明澤沒有再看雲二丫後,更是把剛才的擔憂抛之腦後。

崽崽兒不吃不喝,柳恩利嘗試後發現自己也沒辦法投喂崽崽兒,只能将江雯雯放了出來,被放出來以後,江雯雯叼着小勺子,雲二丫用另一只勺子挖下一塊桃花糕放在江雯雯的小勺子上,江雯雯再遞給崽崽兒,崽崽兒乖巧吃了。

雲二丫:“……”

柳恩利:“……”

兩人相視一眼,難過想哭。

柳明澤驚訝地說:“江江還會這個?這也是栗老先生教的嗎?”

柳恩利笑笑沒吱聲,算是默認。

江江身上神奇的地方太多,他雖然信任柳明澤,但是畢竟還有慧蘭丫頭在,說多了恐會走漏風聲,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全都推到栗先生名下,反倒更方便一些。

柳明澤:“沒想到栗先生本事這麽高,竟然能将江江調教如此,更難得是,阿弟居然真的會吃江江喂的東西。”

柳恩利笑道:“塵兒十分喜愛江江,這也算是個好事。”

柳明澤:“确實,如此一來,義父也不用那般辛苦了。”

柳恩利哈哈一笑,摸了摸崽崽兒的頭,與柳明澤商談起來:“往年的賽鳥會我們柳府都沒有參加過,規矩雖然都懂,但經驗不足,大家也不必抱着奪魁的心理,全當咱們全家出來游玩,不過這參賽表還得填,澤兒你有什麽想法?”

柳明澤拿過參賽表,上面的賽事分的十分細致,有飛行、盤鬥、貫口、學舌、術語、詩詞等等才藝比賽。

飛行比的是飛禽飛行的速度,這一個賽事裏還要分飛禽的品種,比如雀、鹂等小型鳥類為一個賽場,鷹、雕另為一個賽場。主辦方也是吸取往年的教訓經驗,傳言第一次賽鳥會的時候,飛行比賽沒這麽錫紙花粉,家雀和黃鹂與鷹雕共舞,回來的時候,家雀黃鹂一個不剩,鷹雕卻吃的肚子掄圓飛回來。

為了參賽者的安全考慮,必須要分兩個賽場,這也是為了公平,畢竟小鳥哪兒飛得過鷹雕這種猛禽啊。

盤鬥比的是飛禽的戰鬥力,一些小家碧玉、身嬌體軟的飛鳥不會參加這種比鬥,這個賽制是按照體型體重劃分,不再糾結品種,你很可能有機會看到小畫眉和小黃鹂纏鬥到一起,一邊發出悅耳的聲音,一邊打成一團,但這種比賽通常很激烈,也沒有幾個主人忍心讓自己可可愛愛的小鳥上去肉搏,反倒是養鷹養雕的主人家格外喜歡這種比賽。

除了上面兩種賽事,其他的比賽都不再按照大小品種劃分。

貫口是雀鳥一類十分擅長的口技,它們十分善于模仿各種聲音,貓叫聲、狗叫聲、各種鳥類的聲音,以規律的順序一一将其模仿出來便是貫口,這些聲音都是十分常見的,最難的是叫一口純正的蛋口,蛋口就是雞鳴聲,想要學會味兒正的雞鳴十分困難,若是一只鳥以味兒正的蛋口收尾,那今年的魁首必是它。

學舌是現場學語,看那只學舌鳥學得更快。

術語比的是鳥與人的溝通能力,詩詞比的是學舌鳥的詩詞量。

柳明澤将參賽表一一填好,遞給柳恩利,柳恩利掃了一眼就放在了懷裏,等到了會場再交給主辦方。

這麽一會兒的時間,江雯雯已經将一個桃花糕給喂完了,正在給崽崽兒喂水。

柳府的馬車是重金打造的,內部空間很寬廣,車穩速度快,在車內喝水也十分穩當。

江雯雯正小心翼翼的給崽崽兒喂水,她一只腳握緊茶杯,杯底有雲二丫拖着,崽崽兒只要是在江雯雯爪裏,他并不在乎有沒有其他人扶住,因為他的眼睛直看得見江雯雯。

崽崽兒剛喝了兩口水,飛奔的馬車突然猛地彈跳了起來。一杯溫水全灑在崽崽兒臉上。

雲二丫一愣,趕忙站起來給崽崽兒擦臉,柳恩利更是将崽崽兒抱在懷裏,防止再有颠簸傷到崽崽兒。

柳明澤大聲喝道:“怎麽回事?”

馬車很快停下來,車夫下車看了一圈,掀開車簾慌張道:“回老爺、少爺、大公子,馬路上突然出現一堆核桃,老奴眼拙,沒看清,讓馬車壓了上去。還,還有……”

柳恩利皺眉道:“還有什麽?”

車夫緊張地咽了口口水,仿佛受到了很大的驚吓:“還有,外面盤旋着好多的烏鴉。”

烏鴉?

柳恩利掀開車窗往外看去,果然看到外面天空、樹梢之間盤旋着很多漆黑的大烏鴉,大烏鴉嘎嘎叫着,盤旋在他們馬車上久久不散。

“這是怎麽回事?”

在大域,烏鴉并不讨喜,它們吸食腐肉,叫聲又難聽,長得又黑不溜秋,惹人不喜。

出行遇烏鴉,心情都不會好,更何況遇見這麽大一群,還盤旋在身邊久久不散。

柳明澤跳下馬車,在馬車周圍轉了一圈,突然蹲下身子往馬車車下看去,臉色未變。

他起身對柳恩利說道:“義父,咱們的馬車下有一堆被壓開的核桃。”

柳恩利一愣:嗯?這個畫面有點熟悉。

江雯雯也好奇的往車外看去,漫天黑鴉中,她看到一只白色的飛鳥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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