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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那麽大的事,哪會是兩天就能平息的,沒個十天半個月絕對搞不定,預期內回不來很正常。這在預想之中,喬言沒太驚訝奇怪,倒也能接受。

對方要是今天可以回A城,多半昨兒就發消息講了,不至于忙成這樣,或是今早就該提一嘴。周希雲從通話開始就沒說這個,可想而知是在那邊遇到了阻礙,否則不用喬言開口,這人也會主動談到回程的事。

周希雲說∶“暫時還走不開。”

喬言抹了抹臉上的水,“益豐集團那邊請假沒?”“請了。”“準假了?”

周希雲颔首,“也是打的電話。”喬言問∶“領導怎麽講?”“耽擱幾天不礙事,人還在就行。”“那你們領導不錯,好說話。”

周希雲接道∶“只是把年假提前了,最近不出差,手上沒重要項目,組裏其他同事可以接替崗位,走不走影響不大。”

喬言揚揚眉尾,神情未有半分失落,大大方方的,“扣工資嗎?”“不扣。”“那還可以。”“不過全勤沒了。”“沒關系,不缺這點。”

原本很惱火一問題,挺教人在意,可屏幕兩邊的二位都表現得比較正面,誰都不講喪氣話,亦不揪着那些亂糟糟的方面不放。喬言的語調輕松,聽不出擔憂之意,而周希雲也游刃有餘,不消極,仿佛一切困難都無足輕重。

周希雲說∶“周三的機票已經買了,下午到A城。”喬言說∶“什麽時候?”

對方報了個具體的時間,并囑咐不用去接。那樣太麻煩,且周希雲屆時可能還要回公司一趟。喬言答應,回道∶“白天我也得守店,容因周三有事,晚上才會到店裏替我。”她倆這個星期的安排都較為充實,不如早前方便。

一通視頻電話持續了半小時之久,雙方隔着網線講的話比前幾天加起來都多得多,到最後挂斷通話時都有點膩歪了,話裏話外都透露出些許舍不得。

但迫于周希雲那邊有人來喊了,讓去做什麽,恰巧喬言這邊也快出門,視頻不得不就此中斷。連溫情的告別都沒能講上半句,生硬就點了挂斷鍵。

當屏幕變回應用界面,喬言站在鏡子前垂了垂眼皮,一聲不吭瞧着濕漉漉的盥洗臺兩三秒,不久後再沉默地紮頭發,揣上手機和車鑰匙,拎着小包包下樓。

說不失望是假的,其實還是盼着周希雲能早些歸來,無論見不見得到,但最起碼能将那些頭疼的破爛麻煩搞定,哪怕周希雲回了A城後從早到晚都是待在益豐集團也行,至少比如今的局面強點。

日期往後推識一天,代表這事越棘手,越難解決,指不定會發展成哪個樣。

喬言沒辦法,胸口像是被沉沉壓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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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是半年前,沒眼下這麽多事端,周慧文怎麽着也能幫女兒一把,不說出面就穩住全局,可挽救部分損失肯定能辦到。周慧文人脈那麽廣,各行各業的關系網都有,拉這些年輕—輩出泥坑還是不成問題。

然而壞就壞在出櫃上,周慧文不在這時期趁機施壓逼迫周希雲做選擇都謝天謝地了,馬上請她出面幫忙,那無異于做夢,癡心妄想。

一路上從望江嘉園到卡法,喬言滿腦子都是事,連吃早飯都心情都沒了。沒胃口,堵得不行。

但一碼歸一碼,現狀再怎麽慘烈,之後還是該幹嘛就幹嘛,手上的所有工作一樣都不能落下。守店,偶爾外出跑單,紮花做甜品,屬于喬言的活兒不見少,幾平進門就必須動起來,一刻都不帶停的。開門做生意不能因此就停滞不轉了,線下線上的訂單來了,當即就得開幹。

再說了,容因還在呢,喬言的私人煩惱應該自我消化掉,不能影響朋友。

喬言不懂做游戲,只會打游戲,有空沒空畫畫圖,幹着急是沒用的,糾結過了頭反而是徒勞。後面的三天時間裏,喬言稍稍調整狀态,兀自沉着冷靜下來,待在店裏有單子時就幹活,沒單就抱着電腦板子坐吧臺後趕圖,将插圖草稿定了發給金主過目,商議确定修改細節後再次埋頭苦幹,争取盡快定下草圖。

對面那位金主要求又高又多,收到草稿就發了一大堆頗具個人見解的指點意見過來,這裏不中意,那裏不對,讓改的地方變動也不是很大,不難,但那态度就讓人讨厭,典型的吹毛求疵,打從最初就雞蛋裏挑骨頭。

這要換成以前,喬言百分百對這種客戶進行删除拉黑一條龍操作,早拜拜早解放,寧肯搭進去一張草稿白白浪費時間精力,也省得後續扯皮,可眼下畢竟是缺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所以全忍下了。

二次修改後的草圖過了關,金主發來一則文檔,微信消息不夠對方發揮,集中發文件才能體現那邊的重視。

喬言耐着性子接收文檔,一律照做就是了。

而在溝通的間隙裏,喬言也抓緊時間趕廣告圖。

社長推薦的商家容易相與,與之的溝通也更直接有效,這邊的創意發過去後,商家沒有提任何別的要求,對喬言的構思極其支持,讓她放心大膽畫,不要束手束腳有太多的顧忌。

喬言像是八爪魚,趕起圖來就不要命似的,速度又快,成品質量也不差。她是雙線并行,上午空閑期間就畫廣告,下午和晚上便專注插畫,宛若提溜轉的陀螺,一刻都不停歇。

打廣告不難,也不費時間。畢竟是沿用她原來的作品角色,無須創造太多的新人物與背景,整體難度不大,全部畫下來簡直得心應手。

喬言畫完第一時間就發給商家,那邊依然好說話,收到作品後非常爽快,等喬言将廣告發賬號上并反饋流量記錄後就迅速結賬打錢。

喬言接的第一單廣告是一次性買斷純廣,沒走分傭模式,後者打錢時間更長,過程也複雜,不如前者幹脆利落。

再後面就是專心插畫了,只要有時間都在搗鼓這玩意兒。

金主要求每完成一個階段就截圖彙報進度,定時定點提各種想一出是一出的看法,若對方不是社長介紹來的,喬言真會覺得這是故意來找茬報複的。

社長勸喬言消消氣,安撫表示金主加的錢很可觀,上次談判一下子就加價三分之一,屬于私活裏價格較高的那一批了。

錢多必然事多,想接金主單的人不少,社長也是費了一番周折才幫喬言牽上線。

社長寬慰∶【其實那邊對你很滿意,還問能不能挖你去他們公司。】喬言斷然拒絕∶【算了,一副就夠要命了,搞不動。】

社長似平和對面比較熟悉,回複∶【他們那裏待遇真的可以,工資高,福利多,好些人擠破腦袋都進不去。】

喬言問∶【哪家公司?】

知道她沒興趣,社長也不詳細介紹,只告訴∶【做游戲的,年薪方面沒得挑,就是很累,而且要到S市工作。】

喬言只是随口問問,看到這些就更不關心了,直接忽視掉。

當初大學還在讀書時期,喬言認真考慮過要不要朝游戲公司原畫師、插畫師的方向努力發展,但後來發現不合适。游戲公司的畫畫工作某種程度上确實穩定,純靠能力吃飯,可有點偏流水線,任務重壓力大,沒那麽自由,再加之那些公司都不在A城,意味着喬言畢業後必須離開這裏到另一個完全陌生的城市去,她最終還是放棄了,走上了野蠻亂闖的兼職路。

畫畫又不止進公司一條謀生法子,條條大路通羅馬,而且徐子卿和姥姥還在A城,總不能拖家帶口離開這個土生土長的故鄉。

社長覺得她目前單幹就是浪費畫技,她的水平不應該只畫小短漫,純粹就是大材小用,惋惜道∶“你要是進去了,找個靠譜的帶一帶,多學學,肯定過不了多久就能做主美,絕對從此走上康莊大道,票子嘩嘩來。”

喬言沒在意,認為社長太誇張了。她清楚自己到底幾斤幾兩,沒那麽大的能耐。

左右勸不動,社長還是死心了。

“哪天想開了打算轉行,可以随時找我,到時幫你介紹。”

喬言道謝,轉頭又沉心做事。

店裏,容因有時發現喬言在畫畫也不多說什麽,不介意,由她去了。只要不耽擱卡法的生意,随便喬言畫畫還是如何。

當老板就這點好處,沒人管。

員工清閑時只能站着歇歇,要不就找同伴唠嗑,不可以在上班期間幹私活,喬言得空了想上天入地都行,随便折騰,誰也攔不住。

容因只順口問了問,知曉喬言有兼職,理解夥伴,還說∶“要不今天早點下班?”

“不用,”喬言頭也不擡,“在這兒還是回家都一樣,沒區別。”

容因笑了笑,“這裏吵,影響你狀态。”

喬言說∶“不會,外面靈感還好點。”

畫一副宣傳插畫較為費功夫,每天零零碎碎八九個小時砸進去,好似早晚都在做這個。兼職搞錢的事喬言不告訴家裏,也不對周希雲說,除了社長和容因這個朋友,其餘人都不清楚。她晚上回到小別墅連飯都不用心吃了,外賣都懶得點,進門煮一包泡面對付幾口就完事,轉身又窩床上繼續。

可謂刻苦,比當年高考前還拚命,廢寝忘食地幹活。

以前學習要是有這勁頭,保不準A大都不在話下,怎麽着也不至于班裏倒數第一。

同一時刻,S市。

周希雲同樣連軸轉,天天累得腳不沾地,周一到周三連順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連續幾天的勞碌讓人精神都緊繃到頂了,壓根松懈不下去。

朋友公司的內鬼被抓出來了,的确是一位核心成員,此項目的策劃人之一。

公司高層連同周希雲在內,所有人都沒料到吃裏爬外的會是那個策劃,最初還以為是某個有明顯動機的管理層老員工。

抓內鬼的招是周希雲出的,也沒費多大力氣,只不過布置了一出障眼法,那個內鬼就沉不住氣自爆了,在銷毀證據時被當場抓包。

朋友公司已經報了警,律師什麽的也都請了,然而內鬼嘴巴緊,自知難逃一劫,于是扛下了全部罪責,承認自己一時不清醒幹了蠢事,可堅決抵賴偷賣創意給了對家。

看樣子對手公司給了他不少好處,否則不會這麽嘴硬。

警方那裏已經全面查證了一遍,查出策劃确實偷了公司的資料等等,但沒查到策劃的賬戶上有任何異常收入,連大筆進賬都沒有。

不止是策劃的賬戶沒問題,他的親屬如父母老婆也沒有,全都幹幹淨淨。

警方能查到的東西就這麽多,無法證明策劃與對手公司有私下勾當,目對手公司明面上很是清白,所以徹查就到此為止了,按規定不可以再繼續下去。那樣不合法,沒這先例。

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公司與公司的保障也平等,現實就這樣,沒有更多的證據只能吃啞巴虧。朋友為此氣得差點進醫院,嘴上燎泡都冒出來了。

一款新游戲的開發千難萬難,全公司上下花了多少人力物力,還有那麽多資金,上億的前期投入……現今連水花都沒濺一個,都快全折進去了。朋友在這個項目上注入了太大的期待和血本,經不起這般打擊,心如死灰了都,得知策劃寧肯背鍋坐大牢也不回頭是岸,他都有了從三十幾樓往下跳的沖動。

人在絕望時是看不到希望的,即便可以從頭再來,還有足夠的人脈與資本能支撐下去,可那種漫上心頭的重壓經久不散,需要相當的意志力和時間才能慢慢站起來。

周希雲正是因此才不敢離開,擔心朋友真想不開,還将邢遠他們都喊到這邊,讓相互照應看着點。

邢遠他們也都是往裏投了錢的,這個游戲項目本就是一群朋友傾力投資,起初也沒想着找另外的投資。其他人投進去的錢不如周希雲多,比那位朋友就更少了,大家經得起損耗,目前還是能接受。

邢遠将策劃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問候了一遍,從他爹罵到他太太太太太……爺爺,恨不得到派出所揍死那個不幹人事的孫子。

一群好友輪番為熟人朋友做心理工作,勸導想開點,接着正兒八經地籌錢,想方設法把項目續上。

補救也要用錢,急需大筆大筆的錢。

邢遠單獨找周希雲談了談,問∶“你總共砸了多少進去?”周希雲回以一個不低的數目。

邢遠瞬間就罵了句特別髒的,瞪眼跳腳,“你他媽玩命啊你,煞筆了投這麽多?!!!”周希雲面無表情,指間夾着煙反覆揉捏,不點火,沒抽。邢遠急了,“我看跳樓的那個不該是阿凱,你去跳還差不多。”周希雲說∶“不至于,沒到那程度。”

“還不至于,”邢遠說,比當事人還來火,“這項目要是死了,你等着上街要飯去吧。”周希雲不反駁,整個人仍挺淡定。

罵夠了,該面對的問題必須直面。

連着幾天的兵荒馬亂後,這邊逐漸趨于安定。

周希雲處理完最大的困難才離開,之後把剩餘的都交給邢遠,等周三下午準時坐飛機回A城。外邊再怎麽動蕩,A城還是安穩平和。

周希雲是在傍晚六點左右到的清河街,迳直打車回望江嘉園小別墅門口。這人有小別墅的門鎖密碼,到了就直接進去。

喬言已經在客廳裏等着了——之前說的是店裏忙晚上過來,可到了這天還是提前候在家中。不過她等到中途就睡着了,懷裏堆着板子和工具,腦袋歪斜一邊,困意上頭實在撐不住,也不曉得哪個時候就沒了意識。

周希雲進去就看到了那一幕,放下行李,輕手輕腳過去,走到沙發那兒再小心地取走喬言面前的東西,擱茶幾上。

喬言只是小憩一下,睡得比較淺,稍微感覺到動靜就醒了。她反應很大,冷不丁感覺到跟前有人還吓了一跳,往後縮了縮。

周希雲柔聲說∶“是我。”

喬言困意惺忪地睜開眼皮,費力一瞅,下意識看看時間,說∶“這麽快,還以為你會再晚點。”

周希雲拉拉她的腳踝,把人抱到限上坐着。喬言順勢就倒上去,不反抗。“很累?”周希雲問。喬言說∶“還好。”周希雲∶“幹嘛了?”

她搖搖頭,“沒,什麽都沒做。”

分開幾日再重逢,兩人也沒廢話,見面就挨近,周希雲湊近尋喬言的唇,喬言亦配合地攀上周希雲的肩膀。

“去樓上……”喬言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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