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無涯

葉子骞不僅出現在門口，還是面朝着大殿的反方向的。他感受着外面的陽光落在自己的皮膚上，暖融融的。突然遭逢此等變故，葉子骞眨眨眼睛，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起來，還笑得頗為歡樂。

他基本上确認破一劍是這位太上長老所贈了，旁人不會有這稀有劍法，仇人沒必要上趕着送好東西。只是太上長老這也委實太過別扭些，反正都是修真界的天花板了，誰也打不過他，想做什麽便直接說好了，何必這樣遮遮掩掩的。

葉子骞猜不出為何對方會對自己是這樣的态度，兩人來自于兩個世界，素不相識，因而他心中滿是好奇。他能夠感覺到對方對自己沒有惡意，剛才把他趕出來也是用最溫和的方法。他不過是一個被救的人，客居在此，身若浮萍。修真界人命如草芥，以他最近做的這些事，對方想要他的命都不會有什麽人置喙。

他這般想着，擡起腳向外走，故意發出沉重的腳步聲。

殿內。

原本裏面只有這位太上長老一個活人，這會兒卻出現了好幾個聲音。

“他走啦。”一個小姑娘奶聲奶氣地說道，懷裏捧着一座燭臺，頭上的丫髻垂下來，臉蛋粉嫩嫩的。

“走了好，我不喜歡他。”一個差不多大的小男孩兒說道，他一只手拿着燭臺，另一只手逗着一只小鳥。

如果葉子骞看到，就會發現這些小孩兒就是他之前見過的捧燭臺的裝飾，他們不是人，而是煉器師煉制出的靈器，太上長老給了他們靈力，讓他們生出靈智來，這會兒沒外人了，他們就在這邊聒噪。

他們都不太喜歡一來就亂摸的葉子骞，叽叽喳喳說了半天，發現長老沒動靜，都看過來。

太上長老剛才把葉子骞請了出去，這會兒的神色卻并不好看，他看着門口的方向，抿抿唇，發覺對方真的走了，心中忍不住又有些懊惱。

破一劍法可不是一般人能夠修習的，宗門中會習練的人也很少，他若是自己練習，萬一出了岔子怎麽辦。

說到底還是他好奇心太重，非要打聽自己的名字，太上長老的名諱可是随便誰都能知道的？被趕出去不冤。

太上長老這般想着，如玉一般白皙的耳朵卻慢慢染上了紅色，眼睛還沖着門口的方向看。

他還真走了？

屋子裏的一堆小器靈看着自家長老這般模樣，它們的智商大概只有四五歲孩子的樣子，也看不懂他到底是怎麽了，只是感覺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

Advertisement

過了一會兒，他們才聽到往這邊走的腳步聲，遂又看向長老。

長老冷哼一聲，轉過身去，還記得将自己沒紅的那只耳朵露在外面，把紅了的那只藏起來。

外面去而複返的自然還是葉子骞，他剛才确實想要直接回去的，等到對方氣消了再過來。但是走着走着，他突然間想到了什麽。

方才進去的時候，因為太過專注地看對方，期待着他的回答，都忽略了自己聞到的味道。那是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略帶着一絲腥甜，像是鐵鏽的氣息，又像是血液的氣息。剛剛想到這麽一層，葉子骞立馬回轉腳步走了回來，心裏七上八下地打起鼓來。

他邊走邊回想，确認自己是在靠近長老時才聞到這樣的氣味的，他之前兩次來都沒有聞到，唯獨這一次有。難道是對方受傷了？

“方才是晚輩唐突了，可以讓我進去嗎？”葉子骞厚着臉皮又一次走了進去，這一次頗為理直氣壯，他是想要知道對方到底有沒有受傷，絕對沒有私心。

太上長老這次背對着他，坐在座位上，那些燭臺裝飾都回到了原處，看着又和頭一次看到的沒什麽區別了。葉子骞的心思本就沒放在這上面，他走到太上長老的寶座前，抽抽鼻子仔細聞聞，的确有一股腥甜的味道，是從對方身上傳過來的。

“無涯。”太上長老突然開口。

“什麽？”葉子骞在專心嗅着他的味道，突然聽到他說話，愣了一下。

“吾名黎無涯。”太上長老有些沒好氣地說道，依舊背着身不肯給葉子骞一個正臉。他的名字沒什麽好隐瞞的，衆人不知只是因為都是小輩，沒必要知曉。而現在在他身邊這個人，能算得上小輩麽？他追逐自己追得很開心呢。

“碧天無際水無涯。”葉子骞聽到他主動說了自己的名字，本來想的是學海無涯苦做舟，但他反應得極快，從自己腦子裏為數不多的詩詞中擠出了一句來。

無涯，遼闊無邊正如星海，太上長老的名字果然很好聽，和他這個人也相配。

黎無涯沒聽清葉子骞說的詩句，只大略聽到一點，知道并不離譜，方才舒緩了神色，慢慢轉過身來看葉子骞。

然後他就看到葉子骞一雙漆黑含笑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時候，就好像他的全世界都是自己一般，真誠至極。

“你昨日怎沒回來。”他看着葉子骞，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我去看有沒有關于破一劍的書，但只找到了只言片語，今日方才來與您讨教。”葉子骞知道今天自己問到的東西已經夠多了，便只是将那氣味的問題放在心裏。他心中隐隐有些擔心，以黎無涯的實力，到底是什麽讓才能讓他受傷呢？

黎無涯聽他這樣說，收緊了手指，自己去找也好，省得自己操心。

“給我看看。”黎無涯停了片刻，還是從葉子骞手裏拿過那本書，看到封面上金色的字之後神色稍微舒緩了一些。

“破一劍呈現的形式會按個人的根骨氣運而定，下等為白色，中等為青色，上等為金色。”黎無涯說給葉子骞，葉子骞點點頭，明白了，看來自己的歐皇體質被帶到了修真界，那往後修煉估計也會容易些，應該也能更快找到回家的辦法。

“你需将其中招式習練純熟，方才能進入下個階段。”黎無涯繼續說道，“破一劍大成者，其境界也多半會提升到金丹。”

黎無涯說着，看着葉子骞态度平和，表情沉穩，并沒有因為他的講述顯得多麽興奮，看出他不是急躁的性子，心中滿意。于是突然就想和他說，往後可以在望雲宮的藏書閣看書，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望雲宮的藏書比宗門中多且稀有，能夠解決葉子骞的絕大部分問題。

從葉子骞這邊看，就是黎無涯欲言又止，好像有什麽想說卻沒說。

“你便回去習練吧。”黎無涯突然發覺自己今天似乎說的太多了，馬上就開始攆人。

“師尊，我還沒有劍……”葉子骞一臉為難地看向黎無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既然長老肯指點他，對方便是自己的師父。

“我不是你師尊。”黎無涯對于葉子骞這種順杆爬的作風十分無奈，說了他一句，卻見對方還是笑着看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葉子骞看到黎無涯這一眼，臉上的笑容突然消失，愣住了。

直到葉子骞去領了一把入門劍回來，他還在想着黎無涯的那一眼。他之前之所以接近對方，一則是好奇，二則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從他這裏找到什麽離開這個世界的辦法。黎無涯雖然好看，可他畢竟是那樣的身份。可是看到那一眼，葉子骞突然意識到，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厚厚的土層之下，生出了一片小小的嫩芽。

--------------------

作者有話要說：

黎無涯：誰是你師尊。

葉子骞：我不僅可以叫師尊，還可以叫哥哥。

黎無涯：……

葉子骞：無涯哥哥。

後來，有目擊者稱，第二天葉子骞沒能起得來床。

加了一點細節，不影響劇情發展。我可能無意識地一句話說一半留一半，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提出來，我盡量改，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