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離我遠點兒”
下午幾個老爺子會去泡溫泉、打橋牌,明天再去打高爾夫。
而陸漓下午的主要工作,就是照料馬。
午覺睡到四點鐘,陸漓才起身去馬廄,見到裴修在馬場上練習難度較高的障礙,駐足觀望了一會兒。雖然說和他不對付,但是他的馬術技巧日趨成熟,有兩把刷子。
裴修得意地朝她看來,眉梢挑起:“怎麽樣,是不是很崇拜我?”
“自戀狂!”陸漓說完就走。
照料自己和外公的馬,不光給它們洗澡,還要清理馬糞之類的,弄得一身都是味兒。
五點多的陽光斜照進馬廄中,裴修把馬牽了進來。陸漓經過的時候,裴修正在給馬喂草料。
覺察到身後有人,裴修回頭望了一眼,勾勾唇:“順便再幫我的‘霜劍’做個馬殺雞?”
“你想的美。”
“反正伺候了兩匹,再加一匹也不算多。”
陸漓沒有說話,只邁開步子準備離開,又按捺不住地停下來,問他:“裴修,聽說你在網咖打架是因為幫兄弟出頭?”
裴修背後突地一僵:“你聽誰說的?”
“反正我聽說的。”
“并不是,別瞎說,我打架還要理由嗎?”他矢口否認。
陸漓不懂他為什麽要否認,這個原因說出來不是更酷麽,連她的兩個塑料姐妹都被吸引了……
他卻沉默下來,探手去摸了摸低頭吃草料的馬的額頭。
陸漓覺得沒勁,提步走人。
剛才兩步,他突然又朝着她的背影說:“對了,我轉學的學校确定下來了。”
“什麽?”
“下學期轉到你們學校高中部。”
“什麽?!”陸漓目瞪口呆。
“不歡迎我這個學長?”他嘴角勾起一抹淺笑,“以後我罩着你!”
陸漓啞然半晌,最後扔下一句:“你離我遠點兒!”氣呼呼地離開了馬廄。
回到酒店,陸漓把全身的臭味兒都沖洗了個幹淨,身上是舒服了,心上卻越想越火大。
天殺的裴修居然要轉到自己的學校?
真是沒天理了!
她現在就讀的中學是本市知名的完全中學,分了初中部與高中部。
初中部是走讀制,高中部是寄宿制,周末才放假回家。
雖說為了方便管理,初中部與高中部之間有圍牆隔開,各自走的校門也不一樣,只是在升旗開會之類的全校活動時,圍牆的大門才完全開放。所以裴修基本上也見不到陸漓。
可是陸漓聽了他的話,心裏就是不爽。
如鲠在喉。
晚餐是在戶外辦的自助燒烤,韓慶瑞和幾個老戰友一直很喜歡這種坐在戶外,把酒言歡,懷念一下往昔在部隊的日子。
裴正鳴雖然沒當過兵,但參加工作也是為了國家發展,又跟大家熟悉,所以場面十分熱鬧。
裴修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燒烤刷油,倒酒點煙,衆人皆對裴修誇贊不已,說什麽“英雄出少年”“少年出英傑”之類的話。
裴正鳴嘴上說:“這孩子聰是聰明,就是太頑劣了,他老子工作忙,不在身邊,缺少管教。”心裏卻是極歡喜的。
有人道:“男孩子嘛,就要有點兒精氣神,頑皮不要緊,我看他現在就已經懂事了很多。”
“希望吧,別再惹是生非,正經讀了高中,念個大學,幫他老子一把也好。”
滿場看下來,只有陸漓支着下巴,坐在一張桌子旁百無聊賴地刷手機。
韓慶瑞不悅地說:“陸漓,你手機刷得差不多了,去燒壺水過來給大家泡茶喝。”
“哦。”陸漓只得收起手機,準備去旁邊的餐廳燒開水。
一旁裴正鳴說道:“讓裴修去吧,她一個小姑娘,老韓你也舍得使喚她?”
韓慶瑞卻說:“沒事,讓她去吧,現在的小孩子沒吃過苦,不鍛煉鍛煉,将來意志都不堅定。”
裴修主動站起了身:“我陪她去吧。”
陸漓瞬間全身每個細胞都産生了戒備:“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萬一他又使壞,把自己氣個半死,那才是天大的不劃算。
可不知道裴修是為了表現表現,還是想捉弄她,依舊跟了過來。
陸漓跟他保持着遠遠的距離,堅決不讓他靠近自己。
“你這模樣,搞得我好像要吃了你似的。”裴修笑。
“我不管,反正你離我遠點兒。”
燒開水要用純淨水,陸漓拿着電開水壺去打了純淨水,再放在底座上燒。
裴修說道:“待會兒我來拿開水壺吧。”
“為什麽?”
他笑:“提防你潑開水,萬一潑到我了怎麽辦?”
這人真是陰暗得不像話,打鬧歸打鬧,她什麽時候真的動手傷人過?
“我還怕你拿開水燙我呢!”
裴修臉色一轉,突然認真:“不會,我保證。”
他的保證從來沒有兌現過,陸漓才不信。
可是他低低地說:“我被你踢的那一腳,淤青現在還沒有散。”
“……”他是說那次摔倒時她踢的那一腳?
她有這麽用力?
“那是你自找的,誰讓你老來惹我氣我!”陸漓不想道歉,打死不道歉。
他笑了笑:“以後不敢了。”
什麽?
陸漓愣了一秒。
“你知道就好!”
總覺得他這會兒說話的語氣和表情都怪怪的,一點兒也不像以前的他。
莫名就轉了性子?
陸漓搓了搓手臂,好像要起雞皮疙瘩了。
“我先走了,你等水開吧。”
既然你要拿開水壺,那就讓你拿個夠。
翌日陸漓起得比較晚,吃早餐的時候,裴修還朝她說了聲“早”。
陸漓總覺得他不懷好意,沒有應答,只拿餐盤去盛自助的食物。
随後他們去高爾夫俱樂部。
不用多說,陸漓是過來當球童的。
雖然說帶了防曬霜,衣服帽子也全副武裝,可陸漓還是非常郁悶,暴曬這兩天,回去不知道要黑幾度。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在前臺的時候,耳邊聽到一聲:“漓漓!”
陸漓下意識地看過去,只見親爹陸旭川也走了進來,他身邊還有幾個合作夥伴和同事、下屬,有兩個副總級別的人認識陸漓,微笑着朝她點了點頭。
“爸。”陸漓小聲叫了一句。
陸旭川已經離婚十二年,浪了幾年後,終于在六年前跟一個女人奉子成婚,由于陸漓一直寄住在外公家,所以兩邊還是會有往來。
見到陸漓外公,他忙不疊地打招呼:“這麽巧,您也來打球了。”
韓慶瑞低低地嗯了一聲,聊了兩句閑天,就張羅着大家先進球場。
今天的太陽着實有些曬,即使是清早,陽光也非常刺眼。
陸漓陪在外公身邊,心不在焉,甚至有些想打盹兒。
約莫過了一個鐘頭,有輛雙排的高爾夫車駛了過來,陸旭川走下車,讓旁邊一個人接替陸漓的工作,并對韓慶瑞說:“我先跟漓漓說兩句話。”
韓慶瑞點頭示意:“去吧。”
陸漓一方面有些不情願,另一方面又覺得獲得了解脫——太陽實在太大了。
陸旭川招呼女兒上車,帶着女兒回到俱樂部的咖啡廳。
“這個暑假都過去一個月了,怎麽也不見你回去看看爸爸和弟弟?”陸旭川一邊點了兩杯飲料一邊問道。
“你忙,我也忙,我讀中學,課程多着呢。”陸漓面無表情地說。
“我是忙了些,但是你趙阿姨和鴻鴻在家啊。”
“我和他們又不熟。”
“怎麽說話的……”陸旭川頗是不滿,但覺察自己俨然要發火了,趕緊壓了壓語氣,“鴻鴻怎麽說也是跟你有血緣關系的弟弟,你趙阿姨也時常念叨着你,你有空回家去吃頓飯也好。”
“知道了。”陸漓平淡地說。
一歲的時候,爸媽就離婚了,陸漓從小在外公這邊長大,跟這位親爹實在是疏離得很。更不用說趙阿姨和陸鴻了。
見女兒逐漸長大,陸旭川的脾氣也從火爆,變得溫和了一些。他老調重彈地說:“漓漓,我也知道你是一直都生我和你媽的氣,不過我們兩個人實在合不來,不早點兒離婚,天天吵架,對你也是一種傷害……”
說話時,服務員端了一杯咖啡和一杯果茶來。
陸漓喝了口果茶,說道:“知道了知道了,每次都只會念叨這兩句,誰不知道你們是在漓江的游船上認識的,一時沖動就生下了我,了解不深卻閃電結婚,然後又閃電離婚的……”
雖然她的名字是為紀念相遇取的,可是陸漓總覺得自己應該取離婚的離。
陸旭川的臉色十分難看,決定轉移話題。
“再過幾天是你的生日,我要出幾天差,你想要什麽禮物?還是那種娃娃?”
陸漓說道:“那種娃娃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了,我現在喜歡閃閃發亮,bling bling的東西。”
陸旭川若有所思地說:“是項鏈、手鏈之類的麽?這容易,你喜歡什麽牌子?我吩咐人去買便是。”
“卡地亞、寶格麗或者蒂芙尼……”陸漓說了幾個牌子,又搖了搖頭,撒嬌道,“不對,爸爸,我想要的不是什麽珠寶首飾。”
“那你想要什麽?衣服?包包?”陸旭川也不懂女兒的愛好。
“你已經幾年沒有陪我過過生日了。”
陸旭川皺眉道:“爸爸很忙,底下有那麽多員工要養,只能送你禮物……”
總是這套說辭,陸漓聽了就想生氣。
“不過你還沒成年,你外公管得嚴,給你買的禮物價位不能太高,錢我也不能直接給你。等你成年了就好辦得多,想要什麽,你直接買就是了。”
“爸爸也想陪你過生日,但是我有我的無奈……”陸旭川搬出一套套大道理,哄了幾句,還拿出手機,亮了一下屏幕給女兒看,“你看,我的手機屏幕一直是你的照片,連你弟弟都沒這待遇……”
“那我要好好挑珠寶!”陸漓氣氣地說。
反正不要白不要!
“挑好了跟我說一聲,超過限額的話,我跟你外公溝通。”
說了一通,陸漓的氣才消下來,又因為手機屏幕,陸漓覺得和爸爸親近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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