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氣呼呼

沒有冷空氣侵襲時，江梧的秋末初冬還是很美的，大街上梧桐與銀杏平分秋色，空氣冷而不潮，陽光普照，天高雲淡。

周六下午，陸漓穿了一件青藍色的風衣，挎着celine trotteur系列的淺黃色馬鞍包，腳上蹬着一雙鹿皮小靴子，跟袁湘湘和郭琪出來逛莫奈的藝術展。

她們三人都學過幾年美術，有一定的繪畫基礎，在藝術展上逛了挺久才出來。

走到街上時，肚子有些餓，袁湘湘是個不折不扣的薯條炸雞愛好者，所以三人步行去附近一家KFC吃點兒東西墊肚子。

邊走邊瞎扯，相較于莫奈的藝術成就，例如《睡蓮》系列的用色之神，郭琪這個十級八卦學者，談論更多的是莫奈的感情。

“說起來，我曾讀過一篇寫莫奈愛情的文，說他‘一生只愛一個人，一生只畫一個人’。”

袁湘湘驚道：“我也讀過。”

陸漓皺起了眉：“這标題很雞湯啊，不知道會不會是毒雞湯。也許大家只想聽這樣一個專情的故事，可是現實中，很難說。”

“鹿鹿，你是不是不大相信愛情？”郭琪突然問。

陸漓無語地瞥了她一眼：“當然相信啊！為什麽要一副看破紅塵的模樣，我還挺向往的呢……雖然我爸媽那樣，但我外公外婆不就挺好……”

郭、袁二人猛烈點頭。

“哎，不過這些都是以後再思考的，我媽要求我滿了十八歲再談戀愛。”

正說着，旁邊傳來了一陣嗤笑。

三人全都停下了腳步。

看到了站在店門口臺階上裴修那張欠揍的臉。

這個天殺的裴修！

消失了這麽多天，突然就這麽出現了。

還鬼鬼祟祟地跟聽牆角，能不能別這樣猥瑣？！

“十八歲嗎？很漫長啊，還有五年。”他笑得格外欠。

陸漓一時之間居然找不出反駁的話，噎住哽了好久，又氣又羞，最後說道：“裴修，你是不是又要跟我開戰？”

“開戰？”裴修有些摸不着頭腦，“怎麽就開戰了？我說錯了麽？五年是很漫長啊……”他繼續掩飾不住地笑。

“滾滾滾，不想看見你！”陸漓只好用生氣來藏住自己的害羞。

“滾？大小姐，你現在踩在我的地盤上。”他語氣閑閑，還挑了挑眉，擡頭指向店門口上方的招牌。

“日不落網咖”五個大字十分明顯地挂在上方，陸漓三人登時明白了，原來裴修經營的電競網咖就在這裏。

“路上不歸你們管。”陸漓據理力争。

“怎麽不歸？門前三包懂不懂？門前的垃圾都要清理的。”

這話一出口，裴修自己就頓住了，自知失言似的，趕緊閉了口。

陸漓玲珑精致的臉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冰冷，愠色藏在漂亮的臉蛋下，卻顯得更加可怕。

她沒有聽錯，他剛才的意思是說她們是垃圾……

“我們走。”陸漓冷冷地發號施令。

剛巧有個小男生在裏面叫着：“老大，有臺電腦好像壞了。”

袁湘湘和郭琪趕緊跟上了陸漓的腳步，身後傳來裴修沖那個男生吼：“電腦壞了找網管，找我幹什麽？就因為我名字裏有個修字，就說明我會修電腦嗎？”

無辜的小男生被兇得莫名其妙，有些畏懼，灰溜溜地走去前臺，用低低的聲音問網管：“猴哥，老大怎麽了？”

網管孫洋吐了一口氣：“男人嘛，每個月總有那麽幾天……”

“哦哦。”

裴修瞪了前臺這邊一眼，吓得個個噤了聲。

孫洋故作認真地問小男生：“哪臺電腦壞了？”

又問裴修：“老大，你今晚要去練車麽？”

裴修冷冷道：“別問那麽多。”

陸漓平時不怎麽吃這些油炸食品，也不怎麽喝碳酸飲料，這一次什麽炸雞、薯條、可樂都點了，還點了一個牛肉漢堡。

“裴修那個BKing，真是早晚要下地獄！”陸漓氣憤地咬了一大口漢堡。

把剛看完莫奈藝術展的好心情全都毀了。

“以後出門，真的要看黃歷。”

他還說什麽休戰，還給什麽信物，真是狗屁！

郭琪小心地說：“那個網咖，原來是在這兒，之前問了許多人都不清楚。”

袁湘湘問：“那裴修是老板嗎？”

“聽說他是實際出資人，但他年齡不到十八嘛，只能以幕後的形式出現……”

陸漓聽了非常不悅：“以後別提他了。”

袁湘湘為難地說：“別生氣了啦，你們不是一直以來都這樣麽，從小吵到大……”

正是因為從小吵到大，突然有一天他說“不吵了，休戰吧”，她相信了，逐漸放下戒備，甚至産生別的思緒，結果對方的嘲弄又卷土重來，才更讓人生氣。

真的不能輕易相信這個人的鬼話，否則指不定會受什麽傷害。

“反正我跟他誓不兩立。”陸漓說到這裏，想起了什麽似的，“不是說他還有一個改裝摩托的俱樂部麽？郭琪，你能不能八出什麽信息？”

“有是有，不過他也是年齡不夠，不能騎摩托車，只能看着眼饞。”

“地點在哪裏知道麽？”

“這就不清楚了。”郭琪停了一會兒又說，“我再跟學姐打聽打聽。”

她說完，又有些欲言又止。

“那個，其實還有一個料，不知道該不該說。”

袁湘湘好奇不已：“當然是說啊。”

“不包準，只是猜測。”

“什麽？”陸漓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她們好像在傳，裴修在南中有個要好的女同學。”郭琪又重申了一次，“不包準哦。”

陸漓的面部表情突然沉了下來。

“要好的女同學？多要好？”袁湘湘問道。

“上周六是南中運動會最後一天，他去找那位女生了嘛，然後有人起哄什麽的……”

陸漓的表情凝固了。

怪不得這兩周都沒出現，是去找“女朋友”了啊？

……

袁湘湘覺得氛圍好像不大對，說道：“不靠譜的猜測，不要信啦，總會有一兩個玩得好的同學吧。”

陸漓只覺得自己的後背仿佛沁出了一些汗，涼絲絲的。

“鹿鹿你怎麽了？”

陸漓回了一下神，有些恍惚地說：“沒什麽，我去一下洗手間。”

晚上明明在要做試卷，結果一直在走神。

煩得不行。

睡覺前翻出了那個寶藍色天鵝絨面的小盒子，骷髅戒指正安靜地鑲在裏面。

之前她嫌棄裴修的盒子太土矬，所以扔掉了它，配上這個，看起來高大上一些。

現在覺得有些不值得。

其實那個女生是誰，裴修跟她是什麽關系，都是捕風捉影的東西……她才不在乎。

只是心裏一直忐忑不安，總想着要做個什麽決定才能安生。

于是找了一個小小的PE透明自封袋，跟法醫收集證據似的，把戒指裝了進去。

第二天吃了午飯後，陸漓來到裴爺爺家，卻見裴家大門緊閉，連保姆也不在家裏，也不知道去哪裏了。

陸漓只好讓司機送她到了日不落網咖。

日不落網咖裏，孫洋又處理了一臺出了故障的電腦。

“小崽子們，悠着點兒用，別三天兩頭給哥找活兒幹。”

昨天的小男生嘿嘿地接過話：“猴哥，我們也沒砸它啊。”說完眼睛一瞥，瞥見了走進網咖的陸大小姐。

孫洋昨天沒見到陸漓，只輕佻地說了聲：“美女駕到，歡迎光臨。”

被小男生拉了拉衣角：“猴哥，她是老大的熟人，昨天那個。”

孫洋：“……”他的小眼睛突然睜得大了一些，“誰啊？”

“不知道，反正昨天老大就是見了她才炸的。”

“唔……”孫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

陸漓張望了一下四周環境，網咖內部裝修設計還是比較時尚的，比那種淩亂黑暗髒兮兮的網吧要好很多，她疏離淺淡地掃了孫洋一眼，只問：“裴修呢？”

“哦，找我們老大啊……”孫洋笑了笑，“他今天沒來，要不進來坐會兒吧。”

“不用了，幫我把這個東西還給他。”

陸漓說着，從包包裏利索地掏出了那個裝着骷髅戒指的透明袋子。

一看到袋子裏的東西，孫洋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個小男生也目瞪口呆起來。

“啊萬魂之戒？！”他失聲說道。

陸漓才不理會這是萬魂還是千魄戒指，反正就是想還給裴修，讓他以後離她遠一點兒，別來招惹她了。

孫洋愣愣地問：“這是修哥送給你的？”

陸漓沒有說話，只點了一下頭。

“等他回來，你拿給他吧，他自己懂的。”

不等孫洋反應，陸漓已經把袋子塞在了他手裏，便轉身走出了網咖。

孫洋和小男生呆呆地看着手裏的骷髅戒指，再愣愣地對視了一眼。

“打開戴一戴？”小男生伸手過來想拿袋子。

孫洋迅速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老大的東西，不要碰！”

“那現在怎麽辦？”小男生很八卦地問，“剛才那個女生是誰啊？這是我們老大送給她的戒指？他們什麽關系啊？”

孫洋沉思着說：“小李子，我跟你講，我們老大，要遭遇人生中最大的難關了。”

“什麽難關？”

“情關。”

“哇——”小男生吐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