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房子塌了

翌日早上要去裴爺爺家吃壽面, 陸漓不敢睡懶覺，洗漱完畢後坐在樓下的沙發上呵欠連天。

容善青問她：“你昨晚幾點到家的？”

“一點半。”

“這個暑假我看你不找點兒正事做，天天這樣瘋來瘋去的, 早晚會廢掉。”

韓慶瑞在一旁說：“我看她已經廢掉了。”

陸漓又打了一個呵欠，眼睛濕潤起來, 她擦了一下眼睛回道：“哪裏有廢嘛, 我也沒有天天去玩，就偶爾這麽一晚。”

“行了, 趕緊收拾一下，去吃壽面。”

因兩家老人實在相熟, 免去了送禮的客套。

陸漓乖巧地說：“裴爺爺生日快樂。”

裴正鳴笑得眼睛眯成了縫：“好好好, 生日快樂, 哎，這幾年也只有小漓每年最早送祝福，連親孫子都比不上。”

于是他的親孫子裴修兩眼無神地從樓梯上走下來, 也打着哈欠說：“爺爺, 我昨晚回來不是就跟你說了生日快樂麽？”

“你那是把我吵醒的！”

餐桌上一個白瓷大湯碗裏盛着十分簡單的青菜壽面, 旁邊再擺了一些中式和西式的早點。

按慣例, 由壽星用公筷給大家夾壽面。

陸漓坐在裴修餐桌對面, 看到他一雙眼睛微腫, 不禁憋了憋笑。

裴正鳴給陸漓夾了一碗壽面, 說道：“來小漓，這是你的，吃了快長大。”

“謝謝裴爺爺。”陸漓雙手接過碗。

裴正鳴又夾了一碗面條給裴修：“這是你的，這次隔了這麽久沒有吃爺爺的壽面，吃了也該成熟懂事了。”

“我已經懂事了。”

容善青誇道：“我看裴修現在已經是大後生了，不像以前, 跟陸漓一見面就吵翻天。”

陸漓不屑地冷哼一聲。

裴修突然擺出微笑臉：“昨晚我本來已經走了，特地又折回去，把你從演藝館送回家，看來你對我還有意見？”

容善青驚訝不已：“是你送她回家的？小張呢？”

“他太太剛好臨盆，我讓他先送産婦去醫院。”

“臨盆了？生了嗎？”

“看他淩晨發的朋友圈，生了個小棉襖。”

“喲，這可真不錯。”容善青點着頭說道，又不滿地問陸漓，“你早上怎麽不告訴我們？”

“我……”陸漓噎住，瞪了一眼裴修，發現這厮表情得意又乖張。

陸漓只好夾了一大筷子面條，含糊地說：“早上太困，來不及刷朋友圈，忘了。”

容善青又點點頭，對裴家老人說：“我們家這個司機已經生了個兒子了，就盼着二胎生個女兒……不過這樣一來，他要陪護，我待會兒要去區老年活動中心給老年班上課，就只能打車了。”

裴修好似在賣乖地說：“容奶奶你不用打車，我剛好順路，送你去吧。”

容善青有些疑慮：“你真的順路？”

他點頭：“區老年活動中心不遠，即使不是順路，也兜不了多久，我今天時間寬松。”

聽到裴修的話，容善青極滿意地說：“裴修果然是懂事了好多，那就麻煩你了。”

陸漓哼着：“外婆，等我滿十八歲，我去考了駕照，到時候我接送你！”

裴修笑笑，沒再說話。

只是沒有想到，裴修不光送了外婆去上課，中午也是他接回來的。

容善青一回家，就稱贊着：“裴修真是太懂事了，問了我下課的時間，又讓我稍稍等那麽十幾分鐘，他來接我。”

韓慶瑞也幫腔：“是吧，這孩子我看一定會有一番大作為，這麽樂意幫襯老年人的年輕人實在不多了，你看那些小年輕，哪個願意搭理我們這些老家夥。”

“況且他還送了我龍涎香，那真是好東西，說給幾個老朋友聽，全都羨慕死了。”

陸漓極不服氣：“等我長大了，我去給你收羅寶貝。”

“你許的空頭支票，也不知能不能兌現。”

“外公你連我都不信！”

容善青打斷說：“那孩子送你這麽貴重的東西，你打算回點兒什麽？”

“我思來想去，過年給他包個大紅包作為壓歲錢是最好的，過生日給他紅包反而不妥。”

“也行，你看着辦。”

演唱會完畢，7月如火盛夏，每天都跟火爐燒烤似的，烤得人哪裏也不想去。

韓穗跟女兒視頻，讓她有空去京城過暑假。

陸漓回道：“太熱了，不想動。”

好像是這個高中把動力給卷沒了，一高考完，整個人就懶散了好多，現在連逛街購物打扮也提不起勁兒來。

裴修這個神經病也不知道在忙什麽，後來也消失了好多天。

陸漓把塑料姐妹拉出來，在商場裏吹冷氣，瞎逛。

郭琪分享着她混跡粉絲群打聽到的八卦消息。

這個男團解散是注定的，但是後期要簽單人合約，似乎鬧得并不愉快。

陸漓表示：“易言楷跳到其他家又不是不行，他的商業價值可是全團中最高的！”

郭琪說：“話雖然這麽說沒錯，但是之前三年一直在麥樂，經紀人和老板肯定有他的把柄吧，萬一他不續約，就爆出一些負面新聞，那就完了。”

“不是說他沒有黑料麽？”

郭琪一臉的高深莫測：“好像有，這兩天傳聞傳得好厲害，有博主說要爆他的料。”

“都是營銷號吧！就會嘩衆取寵。”

反正陸漓是不相信這些傳聞的。

可是沒兩天，陸漓就傻眼了。

她才剛吃完早餐，準備回卧室躺着睡個回籠覺，郭琪就在群裏@陸漓，還嚎道：【啊啊啊，快看微博！】

陸漓蹙着眉頭：【怎麽了？】

郭琪沒有回，她只好點開微博。

熱搜上紫色的“爆”字十分惹眼地挂在榜單第一的位置。

#易言楷酒店約會#的tag無比顯眼。

陸漓只覺得心裏一涼，急匆匆點進tag裏看究竟。

居然有狗仔拍到易言楷與一個女性前後腳進了某家酒店，後來又舉止親昵地進了電梯，進了同一間房。

這個視頻經剪輯過後并不是很長，但是畫面無比清晰，甚至連在電梯裏抱着親吻的畫面都拍到了，以及房間前的過道處的畫面也很明朗。

實錘無誤！

錘得不能再錘了！

易言楷之前一直打造的是單身人設，什麽一直忙于事業，沒空談戀愛。

他不是說要做個合格的愛豆麽？

那這又算什麽？

這個女人是怎麽回事？

陸漓看着手機，愣了許久。

再看了一遍，等等，這個進房間的視頻，分明是用手機從監控畫面上拍下來的。

誰幹的！

對家？

狗仔？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房子，毫無預兆地，塌了！

塌得明明白白，徹徹底底。

如果那個女生是他女朋友，那他就是在搞人設欺騙。

如果不是女朋友，那就說明他亂約！私生活混亂！

不管那個女生是不是他的女朋友，反正陸漓是塌房了。

……

陸漓一整天都悶悶不樂。

網上衆說紛纭，一片烏煙瘴氣，大家都在巴巴兒等着易言楷發聲明。

也有粉絲早早發表脫粉宣言。

還有粉絲憤懑刷屏：“易言楷，你沒有心！”

陸漓按捺不住打電話給媽媽的經紀人，直截了當地問：“如姨，易言楷是不是有女朋友？”

對方回道：“不清楚哦，我們的業務也不跟他們合作，不過他有也不奇怪，他們這種愛豆，就算沒有女朋友，也會有女伴。”

“難道就沒有例外嘛！”

如姨毫無感情地說：“沒有。這個圈子亂着呢，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又有這麽多粉絲，誰會真的當和尚啊？！”

陸漓：“……”

“你不會在追星吧？”

陸漓趕緊說：“不是，我是幫我朋友問。”

“哦，不要相信他們在網上宣傳的人設？”她又笑了笑，毫不在乎地說，“喜歡明星偶像看他作品就行了，你看你媽，不就是靠作品說話的？”

“愛豆和演員又不同……”

打完電話，更郁悶了。

一直等到中午，易言楷才發了一個聲明，說那只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在酒店房間什麽也沒幹之類之類的……

居然還有腦殘粉相信。

陸漓看到這則聲明，只覺得更加惡心。

虧她當時還費心思地做手工巧克力給他，真不如拿去喂狗！

很快，又有人把他住的酒店給扒了出來，是江梧的酒店！不久前，他們回江梧參加了商業活動，還拍了雜志封面……

居然是在江梧幹的這事！

陸漓真的快吐了！

很快，網上還出了一個貼，彙總了易言楷立的各種人設，被有力的證據一一打臉的事。

比如他說自己不拍戲，其實他有去試鏡，只是角色被別的對家搶掉了，他只好立這樣的人設挽尊，還贏得了路人好感。

比如他說自己現在也在努力地學習文化課，實際上只是報了個名，粉絲寄給他的書，他看都沒看。

“還有這張照片，是在助理的朋友圈截出來的，鹿，你看看，這是不是你送的巧克力？”郭琪把照片發給了陸漓。

陸漓一看，簡直氣炸。

那盒子還是她特地用Tiffany藍的盒子裝的，上面的彩緞也是自己親自紮的，結果卻是助理拿着盒子來曬，還說巧克力好吃？

這是什麽狗屁愛豆？

易言楷當初還允諾，一定留着慢慢品嘗的呢！

結果，就這？

陸漓一腔憤怒無處發洩。

郭琪說：“這件事一出，不知道還有沒有資本敢簽他啊？你們說會不會是老東家無法續約，就故意爆料出來搞臭他，讓別的公司也不敢簽他啊？”

陸漓愣了愣，說道：“你的思路很對。”

後來冷靜下來，又覺得那個酒店很熟悉。

查了一下，這家酒店已經被裴氏集團收購了。

怪不得那天裴修是那種口吻，會不會早就聽業內人士爆過什麽料？

房子塌了本就郁悶，現在又被他說中，更郁悶了。

雖然說一個愛豆，塌了就塌了，可是說到底這也是陸漓喜歡了兩年的愛豆，想來想去，還是意難平。

而且最郁悶的地方不在于失去了一個愛豆，更在于證明了她自己眼瞎。

真是，感情終究是錯付了！

緩了兩日，這天是十五，圓月挂在天上，陸漓陪外婆坐在庭院的藤椅上閑聊，散步的人在園子外邊的道上經過，偶爾打聲招呼。

外婆突然問：“你眼看就要滿十八歲了，可以去找對象了。”

陸漓窘之又窘：“怎麽聊這個話題，不是還沒到十八嘛。”

容善青充滿愛意地看着外孫女，笑着說：“提醒你，可以找了嘛，有沒有人追求你啊？你生得這樣标致，在學校的時候肯定就有人喜歡你來着。”

陸漓皺着眉頭說：“人家喜歡我，我又不喜歡人家。”

“是要好好挑挑，家世相當，模樣相當，人品也要過得去……”容善青說着，又仿佛在自言自語，“這樣的男孩子，我們這個圈子還是有不少的，年紀長幾歲也不要緊，配得上就行。”

“不聊這個，等過了十八歲生日再談吧。”陸漓轉移了話題，“我媽上次說我過生日的時候會回來。”

容善青搖了搖手中某位國畫家畫的紙折扇：“你媽媽也是讓人操心，總不樂意結婚。”

韓穗确實一直沒有領證結婚，不過陸漓覺得這不是問題：“她有伴侶不就行了。”

“話雖這樣講沒錯，但是她一天不結婚，在我們眼裏就是沒有成家，我們的任務就沒有完成。”

“難道一定要結婚嘛……我都覺得這樣挺好的。”

正說着，外邊走道上傳來一聲：“今天這麽有閑心，坐到外邊來乘涼了。”

裴家程奶奶正在栅欄外沖她們笑，旁邊還有裴修陪同。

容善青趕忙說：“來，進來坐會兒，裴修真有孝心，陪你奶奶來散步，難得這麽明亮的月亮，快過來坐會兒……陸漓，去給奶奶開門。”

程奶奶她是歡迎的，可是裴修嘛……陸漓有些不情願地打開門，看到他賤兮兮的笑，心裏就氣不打一處來。

“你好像不歡迎我。”他笑問。

陸漓拉垮了臉，本來就不歡迎。

“陸漓，去切些水果，拿些飲料過來。”

程鳳芝制止道：“不用不用，不吃水果了，就沏點兒茶過來吧。”

“也成，陸漓去泡點兒金銀花，最近天氣太熱，上火。”容善青吩咐道，又對程鳳芝說，“這金銀花還是王新梅鄉下的媽媽，清明前後在山上采摘的，曬幹了，攏共得了一斤，分了半斤過來，我喝着很潤喉。”

陸漓乖乖地泡了些金銀花茶，端在茶盤裏，拿了過來。

裴修沒坐，站在花叢前回複信息，陸漓倒了一杯茶給程奶奶。

“果然香，比市面上買的要清香一些。”

“是吧，都是野生的，沒經過其他加工。”

裴修回複完信息，一邊走過來一邊笑眯眯地問：“聽說，你塌房了？”

陸漓有點兒想把他的眼睛給戳瞎：“關你什麽事。”

“是不關我的事，不過我好像是個預言家。”

兩位老人聽不明白，容善青疑惑問：“什麽塌房？哪裏的房子塌了？”

裴修笑道：“不是蓋的房子塌了，是形容追星族的偶像出了不好的醜聞，形象受損，就跟塌房了一樣。”

容善青聽明白了，看向陸漓：“你喜歡的那個明星出醜聞了？”

陸漓感覺好像吞下了一只蒼蠅，哽住說不話來。

“不說這個，我已經不喜歡那個明星了。”

程奶奶則說：“就是你上次做巧克力送給他的那個明星？”

陸漓快煩死了，只好點頭：“就是他。”

“他怎麽了？”

陸漓不想再自揭傷疤，所以沉默着不想說，可是裴修跟狗拿耗子似的，極有興趣地說：“他在公衆前塑造成一位優質偶像，實際上他的私生活很亂，人品也不怎麽樣。”

容善青點頭說：“現在還真的挺多明星都道貌岸然，有私生活不檢點的，還有違法亂紀的，前段時間不是連一個鋼琴家也出事了麽，娛樂圈真是亂。”

裴修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早說了，不要追星，會變得不幸。”

陸漓無話可說地瞪了裴修一眼，她這兩天本來就心情不爽，現在被他攪得連老一輩都知曉了，真不知他安的什麽心。

程奶奶看陸漓不大高興，安慰道：“沒事，這種明星也不值得你喜歡，我只是心疼你那麽用心地做巧克力，別難過了啊。”

“奶奶，我也沒難過……”

不管說什麽，她們都不相信，還一個勁兒地勸不要追星。

陸漓不想再聊下去，便說：“外婆你們慢慢坐，我先去洗澡了。”

陸漓悶悶地起身，擡眼卻瞥見裴修那張似笑非笑玩味的臉。

她情不自禁哼嗤了一聲。

裴修噗哧笑道：“我沒得罪你吧。”

陸漓沒有再應聲，怏怏地離開回了屋。

裴修給兩位長輩杯子裏添了茶，容善青說：“陸漓這性子……我發現她最近是越來越任性了。”

“是麽？剛高考完，釋放出性情了吧。”裴修笑道。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進入了青春叛逆期，我感覺我是已經捉摸不透她了，她爸媽都忙得沒時間陪她，她這些年像個沒爸沒媽的孩子，現在只知道追星購物，吃喝玩樂，不像以前，一回家就學習……裴修，你是過來人，有空多疏導疏導她。”

裴修抿唇：“奶奶放心，這是份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