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到家，剛一進門，林君然就看見客廳裏燈還亮着，再一看，坐在沙發上的人，既不是林景然也不是白露，而是某個這個點兒本該乖乖待在房間裏做作業的小姑娘。

林君然換好鞋走過去，随口問：“等我？”

林苒笑嘻嘻的，很是直截了當：“小叔小叔，我明天生日。”

“哦。”

“……”

“不讓你爸媽帶你出去玩兒？”

“他們都忙呢，只說明天晚上一塊兒吃個飯。”

林君然“嗯”了聲：“你們吃吧，我明天晚上有事。”

“好吧。”林苒臉上顯出幾分遺憾。

林君然這才說到今晚的主題上：“想要生日禮物？”

林苒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眼中充滿期待的亮光：“嗯嗯嗯。”

“跟我上樓。”

林苒興沖沖地跟着林君然走到他房間門口，然後乖乖地站在外面等着，只是當一個淺綠袋子交到她手上，而下一秒她卻從裏面抽出一本書時，頓時傻眼了。

“小小小叔，”林苒盯着書皮上的字，再摸摸袋子裏面，似乎還有好幾本，她眨了眨眼，“你确定沒弄錯麽？”

林君然挑了下眉：“怎麽，不喜歡？”

“……”

“不是還有一年就中考了？好好做題。”

說完，不再理會還維持着一臉呆滞模樣的林苒，說了聲“早點睡”，就把門關上了。

林苒被關在外面，好久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将袋子裏的書一本本拿出來都看了一眼，才确定來自她親小叔之手的十三歲生日禮物真的是一套輔導書練習題。

慢騰騰回到自己房間，把作業做完，又玩了會兒游戲，快到十一點，才上床睡覺，睡着後，林苒做了場夢，夢裏面她正做着小叔送的練習題，做着做着，書桌上的書本搖身一變，成了最新款的游戲機……

次日早上，林苒被鬧鐘鬧醒，眼睛一睜就看到了擺在床頭櫃上的“大禮包”，心情一下郁悶了，不甘不願地起床、刷牙洗臉、打開房門——

“咦？”

房門外把手挂着個禮品袋……

兩分鐘之後，林苒興沖沖跑下樓，手裏捧着剛從禮品袋裏取出來的游戲機：“張媽，小叔呢？”

“君然早就走了，小苒你趕緊把粥喝了，快遲到了……”

……

當天晚上，林君然和嘉恒選秀節目總負責人的一頓飯吃得還算愉快，主要還是歸功于謝黎提前查清楚了負責人的喜好，林君然再訂了一家合其口味的川菜館兒。

負責人是四川人，來平城已五六年，按照謝黎打聽來的，這些年負責人沒回過四川，平日裏也喜歡去些川菜館，只平城的川菜館雖然不在少數，但真正正宗的其實并不多。

恰好宋潛知道一家，是家夫妻店，夫妻倆十多年前來平城，店也就開了十多年，平時只做些家常菜，有口皆碑，林君然跟着宋潛去過，他吃不了辣，都是看着宋潛大吃大喝，自己點份兒牛肉炒飯。

林君然和謝黎帶着負責人去了那家夫妻店，當晚，飯一吃完，合作的計劃便随之敲定，負責人給了四個名額給林君然，也僅僅只是名額，至于節目效果、與其他經紀公司之間的競争，則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君然與謝黎也并非将全部希望寄托于一檔選秀節目，只是為了拿到一個機會，新人能否在節目中博出人氣完全取決于多方面的因素，且撇開這些不說，這檔節目尚在籌備之中，雖則嘉恒有意做大，也準備了多種方案營銷預熱，但縱觀過去的一系列節目，高開低走是常事，最終還得看觀衆買不買賬。

合作敲定，送走負責人，林君然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多。

“我送你回去？”謝黎往外走，拿出車鑰匙。

藍山花苑與謝黎的住處完全在不同的兩個方向，于是林君然婉拒了謝黎的好意，自己打了輛車。

上車之後，林君然拿出手機打開，随之便看到陸烽給他發的一條消息，上面顯示的時間是八點十一分。

林君然一整個晚上都沒看手機，盡管吃飯的時候幾乎都是謝黎在陪着負責人聊天，他也不便不顧那兩人，自己拿着手機看個不停。而距離陸烽發消息的時間已經兩個多小時過去，林君然一直沒回複，陸烽也還是只發了這麽一條消息。

不過總比什麽都不發好。

猶豫了一下，林君然還是回過去，問：“睡了嗎？”

陸烽回得很迅速，迅速得讓林君然誤以為陸烽就這麽一直守着手機，只為等他一條回複。

“還沒。”

林君然索性打了電話過去，剛撥通，那邊就接了。

“還在外面嗎？”陸烽問。

“在車上，過會兒到家。你怎麽還沒睡？”

“睡不着……”

林君然笑了一聲：“怎麽，你也失眠？是白天睡多了還是想誰想得睡不着？”

男人不禁逗，只這麽一句便沒了聲響。

過了會兒，林君然才聽見他問：“晚上吃了什麽？”

“魚香肉絲、麻婆豆腐、回鍋肉、水煮魚……”

林君然一一報了出來，還沒報完，就隔着聲筒聽見一聲：“你都吃了？”

聲音中帶着一絲焦急。

“我不能吃麽？”

“那幾樣菜都是辣的……”陸烽解釋。

林君然換了個姿勢靠着：“就稍微嘗了兩口，不會有事。”

“飽了嗎？”

“大概飽了吧，還吃了一盤炒飯，裏面沒放辣。”幸好那負責人沒喝酒的習慣，否則今天晚上陪謝黎過來的就得換個人了。

說起炒飯，林君然又問：“你會做炒飯嗎？”

陸烽直接問：“想吃什麽炒飯？”

“就牛肉炒飯吧。”

“明天晚上我帶炒飯過去。”

“嗯。”

兩人就這麽說好了，挂完電話後，林君然甚至已經開始想陸烽做牛肉炒飯跟外面做的有什麽不同，只是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當晚一回到家，林君然就被告知第二天一大早要去趟外地，為期三天。

“去Z市是去見幾位長輩，爸媽去世那陣子，他們幫過不少忙，恰巧這幾天幾位長輩都在Z市，有樁生意也需要你去商談，你如今算是正式插手林氏的生意，于情于理都該去拜訪一下。”

林景然說這番話時，林君然正打算給陸烽發消息，讓他別在炒飯裏放洋蔥，字都打了一半，又默默删掉了，輸入框裏變成“明天不用送炒飯來了，我要出差”，正要點擊發送時，看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23:34”，最終還是沒有發出去。

次日早八點，林君然坐上了去Z市的車，林景然沒一起去，只派了謝黎和另外一名特助陪同。

拜訪長輩這種事絕對不算輕松，且還是有生意往來的那種。

林君然剛到Z市，連事先訂下的酒店都沒來得及去看一眼，便接到了其中一位長輩的電話，只好帶着備好的薄禮前去拜訪。

長輩姓周，按輩分林君然應當叫其“爺爺”，因着此去之目的僅是為了敘舊，林君然去時并未帶上謝黎和特助，而是只身前往，他找到地址所在的別墅，摁響門鈴，沒多久便有人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個子還不到林君然膝蓋的小丫頭。

小丫頭開了門，仰着臉眨巴着眼睛看了林君然一會兒，然後轉過頭朝客廳裏喊：“太爺爺，來了一個好看的哥哥！”

林君然走進客廳，當見到那位坐在沙發上的老人時，有些久遠的記憶也就随之浮現在腦海裏。

那還是在林家父母過世後不久，林君然曾在周家住過一段時日，正如林景然所說，受過對方不少幫助。林君然印象裏的周爺爺，大概五十多歲，對待晚輩很是和藹，只是這次再見，已是白發蒼蒼，好在精神矍铄，身子骨看起來似乎也還硬朗。

坐着聊了幾句，林君然并未表現出過多的情緒，他話不多，多數時候只是回應一兩句，禮貌有之，熱情則無。

大概也是曉得林君然的性格，周老先生也不曾多說什麽，只是招呼林君然喝茶。

小丫頭坐在她太爺爺旁邊，晃着兩條短腿好奇地看着林君然，周老先生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笑着說：“阿若，你可不該叫哥哥。”

“那叫什麽？”

“按輩分該叫叔叔。”

阿若一臉懵懂，又搖搖頭：“不要叫叔叔，叫哥哥。”

周老先生又笑了聲，也就不再糾正，繼續和林君然說話：“你哥和你嫂子還好吧？”

“挺好的。”

“上次見他們還是年初那會兒，這幾年他們兩個是年年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只是總不見你來。”

林君然搬出當初林景然說給自己聽的理由：“那幾年在國外念書，不常回國，現在回來了，可以常來Z市。”

“如果真是這樣，你們兄弟兩個能一塊兒來看我，我倒是該高興了。景然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小的時候我也帶過一陣子，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

林君然喝了口茶，沒有答話。

老先生沒有在意林君然的寡言，繼續說：“你的事景然都有跟我說，這幾年你一直住在外面，景然雖然嘴上不說，心裏其實是挂念你的，如今你回來了，他肯定是高興的。”

聽了這番話，林君然猜着自己失憶的事，老先生恐怕尚不知道，老先生話裏話外談及的都是林景然，林君然也就繼續保持着沉默，靜靜地聽。

随後，老先生便嘆了口氣，說：“你哥他也不容易，當初将你寄放在親戚家，實屬無奈之舉，後來你被人綁架，你哥也一直後悔至今，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怪他。”

林君然盯着在水中時浮時沉的茶葉，眼睛半眯起：“我從來沒有怪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