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模範幸福
蘇城坐着木頭凳子,占着食堂唯二兩張木頭桌子,歸功于池長風趕走盤踞在此的李重明。他認為,金屬的凳子會涼到蘇城嬌貴的屁股。
池長風拿着托盤給他端來一碗雞湯、一碗皮蛋瘦肉粥、一碗南瓜粥,還有幾碟小菜。
“你先挑,吃不完我來。”
蘇城指了南瓜粥,池長風給他放上勺子:“燙,慢點喝。”
池長風看着他可憐巴巴地攪着粥,道:“一天沒看住你,怎麽又不好好吃飯?”
蘇城低頭不說話,池長風以為他難受開不了口:“胃還疼嗎?”
蘇城還是不吱聲。
池長風坐着也比蘇城高一個腦袋,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蘇城的發旋。他一整天不好的預感,到推門看到蘇城跪在地上嘔吐的那一刻,到達了頂峰。他想起來兩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蘇城總是籠罩在生病和受傷之中。他像手裏捧着個極其脆弱的玻璃娃娃,使點兒力氣就捏碎了,放在桌子上把,一回頭,娃娃自己摔了下去。是他不好,人沒看好。
他因此神經兮兮地擔憂,患得患失地憂慮。
而對方根本不知道,他是多麽擔驚受怕。
“受委屈了嗎?我跟張影打了招呼,讓他把握好分寸。”
“沒有,他很好。”
蘇城不是瞎子,張影态度一直很柔和。
池長風輕嘆了一口氣:“先吃飯吧,回家再說。”
蘇城尖尖的下巴上聚集了一滴一滴晶瑩的水珠,吧嗒吧嗒滴在檀木桌上。
池長風慌了,第一反應是伸手取接住,淚珠滴在他手心裏,冰涼涼的。
現在正是用餐高峰期,行動處十個隊伍外加後勤、財務、人力還有教育部好幾百口子人,熙熙攘攘,但大家都默契的繞着這個角落走,開玩笑,正面直上怕是要被池隊整死。
二隊的隊員一臉好奇地坐到李重明身旁:“咋回事啊?這是你們隊長什麽人啊?”
李重明看着自家隊長,就這麽幹巴巴舉着手臂給人接眼淚接了十分鐘:“不好說啊,是媳婦呢還是媳婦呢還是媳婦呢?”
“那句話咋說來着,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
李重明把雞骨頭吐到他盤子裏:“狗嘴吐不出象牙,你懂個屁,這叫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吃完飯,衆目睽睽之下,池長風把外套脫下來給老婆披上,卷人走了。
張影和李重明坐在監控室,翻出那天的錄像,把蘇城的臉部數據一輸入,立馬就查出來。蘇城那天确實從馬路對面,跟着人群,晃晃悠悠地走到大門口,就在他要進來的瞬間,街上的路燈來電了。然後他停下發了會呆,又晃晃悠悠地走回去。
被攝像頭捕捉的過程就有十一分鐘,剩下的時間,是怎麽也不夠他跑到吳明明那殺人再回來。
李佳鵬坐在張影身後,沉默地看着錄像。
他長嘆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還好不是他。”
張影卻聽到了一股遺憾的意味,他試探問:“可他為什麽要隐藏自己的精神體?”
李佳鵬面色無辜:“我也不知道,這畢竟是個人隐私對嗎?”
“是啊,我們無權強迫覺醒者召喚精神體。”
李佳鵬附和:“是的,程序的正義才會得到結果的正義。”
兩人回到家,池長風本來想抱着蘇城洗澡,結果蘇城一進門,拿着睡衣浴巾自己先進去了。他坐在床邊,獨自在家一天的小蛇親昵地鑽到他懷裏,池長風把她放在手心裏:“這才出去一天,怎麽就變心了?”
說完親親小蛇的尾巴尖尖。
在浴室洗澡的蘇城感到尾巴骨一麻,他紅着臉加快了洗澡動作。
蘇城洗完,就推着池長風進去:“快洗,等會沒熱氣了。”
“遵命。”池長風揉揉他的腦袋。
他裹着浴巾出來,蘇城正靠着墊子給雷鳴讀陸十三的書。由于喉嚨疼,他用一種沙啞的氣音緩慢而柔軟的念着,池長風整個人靠過去,自下而上的看着愛人的臉。
小蛇夾在二人中間,尾巴搭在池長風的耳朵上,腦袋枕在蘇城的大腿上,好不惬意。
池長風此刻意識到,這是比榕都城堡更讓他安心的“家”。
蘇城讀着,伸手一下又一下撫摸池長風吹幹的頭發,熱乎乎的。
池長風捉住他的手,從指間開始,一直親吻到他的手腕處,感受蘇城的脈搏在貼着唇跳動,他想進一步上前,蘇城卻抽回手。
“今晚不想做。”蘇城為難地看着他。
池長風輕輕一笑,起身親親他的眉頭:“不用擔心,不做也不會怪你。”
一直磨蹭的耳朵,消失了,快要睡着的小蛇十分不樂意,我這麽大一耳朵呢?尾巴尖拍拍枕頭。
池長風哪敢怠慢她,連忙躺回去:“睡吧,小蛇。”
令人安心的感覺回來了,小蛇美滋滋地打起了小呼嚕。
是的,現在她睡覺打呼嚕的秘密一家四口,除了她都知道了,大家都默契地保護着她的公主心。
蘇城把她撈起來,放在窗臺的小床上,雷鳴順着他的手臂也爬上去,把床用身體盤起來,像看守寶藏的惡龍。
“那晚為什麽不進去找我?”池長風關上燈,摟着蘇城問。
“來電了呀。”
“我看見你回去的背影,以為認錯了人。我想如果是蘇先生,肯定會滿心歡喜地跑過來,羞羞答答地跟我打招呼,說‘池先生,晚上好’。”
蘇城爬起來,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池長風的臉,但對方把他疑惑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池長風愛死這樣在黑暗裏偷窺對方的感覺,他好像一直沒對蘇城坦白自己“夜視”的能力。
蘇城的手摩挲着他的臉:“池先生,你不對勁。”
“怎麽了?”
“你以前還不是這樣說話的。”
“那是哪樣?”池長風抓住他的手,含着他的指尖。
“反正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熱烈。
池長風在蘇城的認知裏,是含蓄而克制,在床上也是行動大于語言,他好像不屑于口頭的承諾,刻板地認為情感的最好注釋是行動。
我做了,你懂了,就是愛我。
我做了,你不懂,緣盡于此。
“不問我去哪了嗎?”
“去哪了呀?”
“回去看了我媽。”
看了我媽吃了我爸的精神體,還差點沒捅死他。
“還有我哥。”
我哥成了個算命的,哦,嚴謹一點,算命的gay,他們池家要完。
“大家都很好。”
還好自己的蘇城是個正常人。
蘇城奇怪地問:“還有叔叔呢?”
“我爸也很好。”
估計再躺兩天就能睜眼看世界,希望他重塑精神體的時候不要太痛苦,想到這裏,池長風愉快地笑了。
“大都很好啊,真好。”蘇城長舒了一口氣。
池長風在這三千一個月的出租房裏,睡在快被他做散架的木頭床上,找到了世俗的幸福,跟他從童話書裏讀得那樣,在七點半新聞裏看得那樣,模範的幸福。在此刻,他想把這間屋子買下,當作禮物送給蘇城。
作者有話說: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作者已經把這周的存稿全上傳了,她出門找朋友愉快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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