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陳楚圓脾氣來得快,去得卻慢,但她有一個優點,那就是拿人手軟吃人嘴短,只要能從某一方面安撫住她,那她基本還是能勉為其難不作妖的。

當然,這僅限于有好處拿的時候,好處沒了,她頂多暫時不搭理你眼不見為淨,等心虛和愧疚沒了,她立馬就能重新蹦噠到你面前來,锲而不舍。

——她向來就是這麽現實。

身為陳楚圓上學時候的固定同桌,曲深玉對她的這種行為方式可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了。

說真的,要不是陳楚圓家世好,人又長得漂亮一般人不跟她計較,不然她這種性格都不知道能遭受到多少毒打。

但陳楚圓可一點沒覺得自己這樣有什麽不好的,她很少站在別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倒不是不能,而是不樂意,畢竟只顧自己那活得多舒坦啊,她幹什麽給自己找不自在。

更何況,陳楚圓眼裏女朋友一直都是跟專屬跟班劃等號的,都是她頤指氣使的工具人,哪會去在意她們心裏是怎麽想的。

所以陳楚圓半點都沒顧忌曲深玉一直在動手都沒顧得上吃,就等着對方投喂。

曲深玉戴着一次性手套,她并不常吃海鮮類的東西,總覺得有股怪味,自然也不擅長剝,并不能跟上陳楚圓的速度,但這家餐廳的特色便是海鮮類的食材,陳楚圓嘗了一圈,發覺還是螃蟹和蝦味道最好,便不樂意吃別的了,眼巴巴地望着曲深玉。

她的指骨略有些明顯,修長秀窄,是手控很喜歡的那種有骨感的手,指甲被修剪得很圓潤,不像陳楚圓就喜歡花裏胡哨的,頭發怕發質差染得次數不多,指甲蓋上卻沒少換花樣,最巅峰的時候一天一個色,而曲深玉就更像個乖乖女,哪怕是中二氣息最濃、最叛逆的年紀,也沒見她塗過指甲油。

唯一一次,還是被陳楚圓強迫的。

她脾氣總是很好,學生時代便不怎麽跟陳楚圓置氣,現在被支使着也不氣,長睫垂着注視着手裏的食物,有種說不出的乖巧,仿佛誰都能使喚她。

按道理來說,這該是陳楚圓最滿意的“對像”,可這會兒,看曲深玉如此逆來順受,她反而又覺得不太高興了。

曲深玉沒有發覺她如三月天一般的心情變化,好不容易處理完後将食物遞給她,卻得到了一聲冷哼。

她不明所以,下意識道歉:“抱歉,是不是我處理得速度太慢了?”

陳楚圓瞪眼:“你是不是想害我?!”

曲深玉沒有出聲,凝視着她,看她接下來還能說出什麽鬼話來。

緊跟着曲深玉就聽見她道:“你為什麽不勸我少吃一點?”

“……?”

陳楚圓把桌子拍得砰砰響:“你難道不知道蝦吃多了對身體不好嗎?你一點都不關心我的身體!”

曲深玉無言以對,脫下一次性手套,将手伸過去鉗住她手腕,不讓她接着拍桌子。

陳楚圓頓時怒目而視,還想跟她來硬的?

她垂眸看着陳楚圓被拍紅地掌心,詢問道:“拍疼了沒?”

陳楚圓一滞,旋即才惱羞成怒:“你幹什麽?我在跟你吵架!吵架!你別想轉移話題!”

“我很抱歉,”曲深玉捏了捏她有些肉的掌心,“你覺得我該怎麽做你才能不生我氣?”

當刀鋒撞上流水,先出問題的可能不是被斬開的流水,也可能是被水腐蝕生鏽的刀。陳楚圓眸光閃爍,重重哼了一聲:“當然是要死一起死!你快吃,不能我一個人痛經!”

曲深玉頓了下,才道:“我不喜歡吃這些。”

“不行,你必須吃!”陳楚圓兇神惡煞的瞪她。

曲深玉垂了垂眼,她可不敢吃,陳楚圓吃東西什麽時候忌口過,她吃了,對方估計過一會兒又該怨她搶了自己的吃的了。

這會兒,曲深玉終于感受到了些許頭疼,今兒氣性怎麽這麽大?她也沒惹她啊?

然而陳楚圓可不知道什麽叫放棄,直接就抓起一塊蝦肉怼她嘴邊:“你吃不吃?”

她的眸子變得水光潋滟起來,曲深玉不用猜就知道,如果她再不識趣,陳大小姐眼睛下一秒就要開閘了,控訴她種種“罪惡”的行為。

曲深玉無奈張嘴,克制的咬住肉,沒讓自己的嘴唇碰到她,雖然她心裏的小惡魔很想就這麽順勢咬住她的手指。

陳楚圓這才滿意,還忍不住抱怨了一句:“非得本小姐親自動手,我都沒動手喂過我媽!”

曲深玉心說,你怕是忘了自己小時候吃辣條嫌辣,把整整一包都給喂進了來開家長會的陳媽媽嘴裏,看對方稀疏平常的态度,可見這種事平常沒少做。

不過曲深玉也沒拆穿,畢竟她自己沒準早忘了這事,除了記仇,別的事她往往都不怎麽記得住。

似乎是吃飽了,陳楚圓沒再動筷,但又閑不住——也可能是嘴上說不要,實際還是饞,曲深玉見她自己低頭剝起了蝦來。

有些長的指甲讓她确實不太方便動手,一只蝦給剝得支離破碎,猶如被五馬分屍似的,看得她嫌棄地皺起眉,顯然覺得太醜,吃不下,但又不想浪費自己的勞動成果,于是便理直氣壯的扔進了曲深玉碗裏。

曲深玉看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很賞臉的吃了下去,陳楚圓給了她一個‘算你識相’的眼神,又興致勃勃對一只螃蟹腿下起了毒手。

但她那技術,委實達不到她自己要求的能入口的好看水準,于是最後都進了曲深玉的肚子裏。

曲深玉一開始還好笑的看着,過了會兒才慢慢意識到不對勁。

陳楚圓是個深知‘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的人,除非氣不過,不然不會徒勞的跟自己較勁,按理來說,發現自己剝不好後,她就該放棄了才是。

曲深玉想,是因為自己嗎?

“陳楚圓。”曲深玉出聲喊她。

“幹嘛?”陳楚圓頭也沒擡,還在跟手裏的蝦較勁。

“沒什麽,”曲深玉垂了垂眸,才道,“我吃飽了,你還要吃嗎?”

“你當我豬嗎?”陳楚圓瞪她一眼,立即像丢垃圾似的把手裏的蝦掃進了垃圾堆,“走了。”

她立馬就站起來轉身朝門外走去,曲深玉拿起她的包和手機,看着陳楚圓走出去的背影,心跳很快,連指尖都因為短暫缺氧發着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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