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照片下,是喬麥克剛剛不久榮升四星上将時接受的采訪報道,其中有提到華國空軍。

“一個飛機都造不出的國家,空軍只能算空殼,他們的飛行員我見識過,噢,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必須說實話,太差了。”

“這次受邀去華國聽說有飛行表演……飛行特技?不可能的,我猜測,大概就是那種一字形從天上飛過,就像我們普通機場正常看到的那樣。”

“恕我直言,我只能盡可能保持禮貌微笑,那太可笑了……”

眼睜睜看祖國受辱卻無能為力,沒有什麽比這更能讓一名軍人難受。

陳司令牙關緊咬,卻說不出一句話。

的确,國家的空軍太弱了。

那場載入史冊的空軍大戰,我國以數十架對抗侵略者數百架,最後子彈沒了打廢了,為了祖國,戰士選擇撞機與敵同歸于盡。

獻血換來了勝利,卻換不來尊重。

“落後就要挨打,落後就要被人嘲笑,小陳呀,你倒也不必太難過,我們華國有句老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老人風輕雲淡擺擺手,“那麽困難的日子我們都過去了,幾句風涼話,小風浪而已,說就說吧。”

話是這麽說,但演習還沒開始先被看輕,兩人心裏發堵。

老人揉揉太陽穴,示意身邊的工作人員沒事,笑眯眯道:“不過,這個飛行特技很難搞嗎?條件允許的話就搞他一次,畢竟家門口嘛,能打臉就狠狠打。”

兩人對視一眼。

很難搞。

其實喬麥克說的沒錯,為了這次檢閱,空軍已經集中了所有最優秀的飛行員,但最大的陣仗也就是陣型。

三架品字形,四架菱形,卻唯獨沒有飛行特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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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造不出飛機,甚至航空汽油煤油,小小的航空零件零件都要進口,訓練起來捉襟見肘。

當然這不是不會飛特技的主要理由。

主要還是時間太短,再有個三五年,肯定能培養出國家第一批特技飛行員。

現有以單翔為代表的資深飛行員,勉強能做大翻滾等簡單特技,但沒把握。

短短兩個月,做不到萬無一失,到時候飛機出事是小事,給國家丢人才是大事。

無形的壓力仿佛座大山把兩人籠罩。

國家有難,都上門打臉了,他們卻無能為力。

單翔不緊張了,低聲道:“或許有個人可以飛!”

陳司令微微思索明白過來,瞪了他一眼。

太莽撞。

可當着老人的面,他不能阻止。

老人來了興趣:“一個?那也可以呀,是誰?”

單翔恭敬道:“是今年剛招的女飛行員,叫梁汝蓮。”

“梁汝蓮?”老人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今年的高考狀元對吧,噢,對了,還有鄉飲村的恐龍也是她發現的吧,我還琢磨着有時間見見這個小姑娘,來,詳細說說她。”

不論恐龍還是中斷十年的高考,都是足以震動最高層的舉國大事。

梁汝蓮自己怕都不知道,早已挂上了號。

陳司令兩人一個知道梁汝蓮的生活情況,一個熟知訓練,特別适合回答。

老人聽的津津有味,時不時發表評論。

“為了園飛行夢調虎離山開飛機打農藥,不錯不錯,有勇有謀,這要放在舊社會,沒準能占山為王當個女大王。”

“哦,父親還是個參謀,斷絕關系斷的好,生而不養……小陳呀,你眼光不錯,認了個好閨女。”

當聽到特技飛行這塊兩人的擔心,他嚴肅下來指着兩人鼻子道:“你倆呀,一個教官一個司令,怎麽格局這麽小?一個小丫頭能左右國家的榮譽?讓她飛,放心大膽的飛,失敗也沒事,沒有失敗哪來的成功?”

老人這會不像泱泱大國的掌舵者,像大家庭的家長,他飽經風霜的臉龐仿佛寫滿歲月,淡淡道:“有的人生來不平凡,按你們的說法,從來沒開過飛機,第一次就成功駕駛完成了噴藥農作,從來沒練過飛行特技,一次就成功了,這本身就是個奇跡嘛,奇跡,就是打破常規,常人所不能想。”

兩人身子一震。

他們的确一直在用固有思維對待梁汝蓮,雖然驚訝,雖然承認她很優秀。

但她不止優秀,她是個天才,高考狀元,本來就不是一般人。

老人一番話為之後的事定了基調。

梁汝蓮第二天一大早被叫到辦公室,推開門,吓的差點縮回去。

陳司令正襟危坐,身後一左一右兩個教練站的筆直,怎麽看怎麽像三堂會審。

這是要追加處罰?

梁汝蓮委屈吧啦看向不久之後即将是父女關系的陳司令,希望對方能給點暗示,結果只看到一副六親不認的表情,仿佛不認識她。

行吧,拿小本本記住了。

就這樣對待幹閨女的。

單翔面無表情下命令:“坐。”

辦公室中間有把臨時搬來的椅子,就在三人面前正中間。

梁汝蓮半拉屁股搭在上面,想了想,決定主動出擊:“首長,兩位教官,我先說好,打死我都不會退伍。”

三人依舊面無表情不說話,六只眼睛仿佛掃描儀,從上到下,看的梁汝蓮心裏越來越發毛。

就在她坐立不安時,單翔說話了,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據你資料顯示,在鄉飲村第一次開飛機之前從未有過實際經驗,全靠大腦模拟,那麽前幾天第一次飛特技時,也是是先在大腦模拟?”

梁汝蓮愈發認定判斷,這是要老賬新賬一起算呀,硬着頭皮點點頭:“是。”

“模拟了多少遍?”

“不知道,閑着的時候,睡覺的時候,幾百次有的。”

“你怎麽确定能成功?”

“我……”

梁汝蓮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總不能說自己是穿越者,曾經有過幾千小時的飛行經驗吧,豁出去道:“我相信自己。”

“如果再讓你做一次大翻滾,有幾成把握?”

“九成,教官我要聲明,剩餘的一成不等于墜機,我有把握控制好。”

飛行的第一要素安全,人身安全,國家寶貴財産安全,梁汝蓮看似違反紀律,但如果沒有十足把握,她絕對不會做。

即使翻滾失敗,她也能操作飛機繼續安全飛行。

單翔擡擡眼皮,繼續道:“別的特技呢,如果給你相關視頻,多久有把握能飛出來。”

梁汝蓮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就像當初王處長政審時拿出手铐那樣,先吓人,再公布結果。

就很讨厭。

梁汝蓮眨眨眼:“說實話還是謙虛點還是假話。”

三人對視一眼,陳司令一拍桌子:“都說!”

梁汝蓮:“……”

正常反應難道不應該是聽實話嗎?

“謙虛一個禮拜,假話我不行。”梁汝蓮狠狠瞪了眼一本正經的陳司令,慢悠悠道,“實話嘛,一天。”

三人表情肉眼可見的變了,抽嘴角,咧嘴……

一天?就能學會特技?

梁汝蓮此刻感覺完全占據主動,委屈低下頭:“我知道我錯了,知法犯法,首長,兩位尊敬的教官,多謝你們這幾個月來的培養和關懷,我申請退伍,哎,我果然不适合當軍人,還好,清北還在等着我。”

三人:“……”

梁汝蓮假模假樣站起來,板着臉敬禮,一個漂亮的向後轉,正步向門口方向。

意料中的“站住”聲響起。

陳司令站起來,沒有笑也沒生氣,他一步步走到梁汝蓮面前,剛毅臉龐彷如塊磐石,一字一句道:“梁汝蓮同志,我代表中央宣布,有項任務要交給你——檢閱當天,在祖國的心髒向全世界飛特技。”

老人說了,不能給她太多壓力,可陳司令忍不住還是想給。

“放心練,大膽練,不論成功還是失敗,祖國都會感謝你。”陳司令一字一句重複老人讓帶的話,他心情複雜,驕傲自豪又充滿深深的擔憂。

梁汝蓮讀懂了那眼神,按捺住激動先敬禮:“請首長放心,我會用行動表明。”

“沒那麽簡單,在這之前,我們要先對你進行考驗。”單翔也站起來,沉聲道,“梁汝蓮同志,希望你不要讓我們失望。”

老人的話讓他們意識到對待天才應該有不同的方式,但作為軍人,有軍人的嚴謹。

梁汝蓮需要先證明自己。

第一個,就是讓無數人飛行員頭大的盲飛。

盲飛,不是直接蒙住眼睛,但也差不到了哪裏去。簡單說,當飛機升空,舷窗拉上黑色幕布,完全看不到外界情況下,全靠電子儀器顯示的高度等數據進行盲降。

人對于未知、看不到的東西非常容易恐懼,比如後世綜藝節目常常讓嘉賓蒙住眼睛摸箱子裏的東西,或許裏面只是只完全無害的美味牛蛙,但沒了眼睛反饋給大腦的信息,那滑溜溜的觸感會産生各種可怕想象。

又比如拓展訓練的信任背摔。

盲飛,考的是信任自己,信任儀器,以及對飛機的掌控度。

能通過這項考驗的,無不是資深老飛行員。

教官們本以為梁汝蓮要準備個幾天,結果回答是:立刻。

距離檢閱一天天接近,不是藏拙的時候,國家既然相信她,她一定要好好表現,別的特技,需要時間練習。

另一點原因,盲飛對她來說太簡單了。

考驗幾個小時候進行,單翔作為陪同坐在副駕駛。

裏2飛機很快轟隆升空,等到達五十米高度,單翔深呼口氣:“再看最後一眼。”

他還是緊張,固有思維讓大腦不相信能輕易成功。

梁汝蓮沒看,點點頭:“請開始吧。”

真正開始了,梁汝蓮又忍不住吐槽:“不至于吧。”

一般來說,盲飛只需要把主駕駛,也就是她視野範圍內的舷窗拉上黑布就行,然而單翔把自己那邊也拉了個嚴嚴實實。

這下好,大家都是瞎子。

等于和她一起冒險。

單翔回了句同樣的話:“開始吧。”

他是她的教官,也是軍人,不論哪個身份,把身家性命交給她,在這樣的壓力下完成盲飛盲降,他才算對得起兩個身份,安心把她交給祖國。

黑色幕布拉下,駕駛艙瞬間暗了下來,陽光頑強穿過變成了淡淡微光。

舷窗外,黑茫茫一片。

梁汝蓮看了眼無線電羅盤指數,果斷拉動駕駛杆。

單翔臉色微變,就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他失去了判斷力,畢竟不是他駕駛,飛機此刻的情況只能完全借助儀器。

盲飛看不到,講究的是心能看到。

無線電羅盤指針慢慢向下移動,說明距離地面越來越近,單翔下意識握緊拳頭。

即使速度再降,每小時數百公裏的速度,稍微操作失誤,輕則飛機發生碰撞起火,重則墜機。

還有方向,如何降落在既定方向,完全靠無線電儀器。

梁汝蓮只偶爾瞄一眼儀表盤。

安靜的讓人窒息的小小駕駛艙,一股情緒迅速蔓延——自信。

單翔下意識轉頭,微光下,護目鏡裏的那雙眼睛仿佛有光。

人,因為強大才會自信。

梁汝蓮雙手緊握手輪,一點點輕微轉動,目光看不見的腳下,腳時不時輕踩下踏板。

時間像靜止了,一秒,又一秒,無線電羅盤指針已經降到了最低,通常這個時候,飛行員不再看儀器,因為地面就在眼前。

梁汝蓮的低喝幾乎和信标提示鈴聲同時響起:“開窗!”

單翔閃電般伸手,黑色幕布拉開瞬間,或者還沒等到拉開,飛機降落地面産生的颠簸襲來。

單翔:“……”

機場工作人員毫不在意,以為只是場普通的飛行,沒啥可看的,安全降落再正常不過。

梁汝蓮摘下護目鏡,一臉燦爛笑容敬禮:“請教練指示。”

單翔:“……”

還指示什麽,就像姑娘們私下裏說的那樣,梁汝蓮比教練開的還好。

她真的做到了!

如果說第一個考驗還在正常考核範圍內,第二個,打死梁汝蓮都不敢想。

某省城機場內,一位身穿白色中山裝,長相看起來和國人不太一樣的老人微笑向送行衆人揮揮手,慢慢走上裏2飛機的舷梯。

這是華國人民的老朋友,曾經是戰鬥飛行員的西努克上将。

舷梯緩緩升起,機艙門合攏,從省城開往某山城的專機即将起飛。

駕駛艙內,梁汝蓮和中年領航員大眼瞪小眼。

中年領航員已經不知道第幾次看那份保密文件,他懷疑自己出現幻覺。

臨近飛行時間,領導忽然通知他換飛行員,要他務必好好配合聽從指揮,他驚訝但不震驚,這也算正常,可能飛行員遇到突發事件,可怎麽換了個看起來最多二十冒頭的年輕女孩子?

國家什麽時候有女飛行員了?

梁汝蓮明白他的震撼,只好主動活躍氣氛:“您好,我叫梁汝蓮。”

“我叫歐遠。”中年領航員表情呆滞,忍不住問道,“你,真的可以開?”

梁汝蓮小幅度敬禮:“試試就知道了。”

領航員歐遠:“……”

他想說,今天的乘客可是位外國元首,稍微出點意外等于外交糾紛,可轉而想到,他能想到的國家肯定也會想到。

舷窗外,導航員舉起可以起飛的綠色旗幟。

歐遠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梁汝蓮的手,就像張興華當初心情差不多,如果看到一丁點操作失誤,他決定立刻撲上去制止。

流暢,娴熟,一系列操作,飛機騰空而起。

“你還真的行呀,梁汝蓮同志,對不起,我為剛才的态度向你道歉。”

實力是消除成見和疑惑的最好辦法,等飛機穩穩爬到既定高度,甚至沒用歐遠提示開始按照航行方向平穩飛行,歐遠基本放下心來。

他怎麽能質疑國家的安排呢?

梁汝蓮笑笑:“沒關系,換做我也會疑惑,歐同志,麻煩您簡單介紹下這次飛行的沿途情況。”

歐遠連忙點頭:“好的,梁同志。”

缺乏足夠高科技的遠航,領航員相當于駕駛員的指南針,必須及時提供準确方向和沿途有可能遇到的險情。

此次飛行預計兩個半小時,唯一的不安因素來自接近目的時的山區環境。

與此同時,後面的機艙內,一名扮成普通随行工作人員的資深飛行員暗暗松口氣。

事關國外領導人,怎麽可能放心讓梁汝蓮獨自飛行呢?

但不獨立飛行,永遠成長不起來,而如果讓她得知有随行飛行員,難免産生依賴心理。

看起來很順利,一切非常完美。

飛機被稱為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是有道理的,看似飛行在高空,但除了突發惡劣氣候和自身出故障,基本不會發生事故。

至于普通人擔心的相撞,那就更不可能了。

空中有交規通則的,比如說,去的飛機高度一千米,來的飛機八百米,一上一下,想改變高度,必須先請示,然後再有塔臺通知其它飛機。

資深飛行員很快放下心來,飛機順利到達既定高度,氣流平穩,剩下來就是兩個多小時後的降落了,以他專業眼光看,這位女飛行員技術絕對過硬。

他開始悠閑欣賞起舷窗外景色,當太久飛行員,很少有機會享受坐飛機的安逸感。

機艙随行工作人員同樣非常清楚,開始送飲料等服務,這個時候,可以安心走動。

一切看起來很正常。

長達兩個多小時的行程無事可做,很快,西努克上将和随身人員閉眼休息。

飛機外氣候在悄然變化。

一千多公裏的距離,可以穿越四季。

溫度漸漸變低了,藍天白雲漸漸遠去,大片烏雲滾滾,天陰的讓人窒息。

長途飛行遇到不同氣候很正常,氣象學是每個飛行員的必備課程,有的是辦法應對。

直到一陣突如其來的颠簸。

機組人員神色淡定,山城氣候多變,十次有八次接近目的地時遭遇風雨,習慣了。

只有資深飛行員和出生戰鬥飛行官的西哈克上将微微皺起眉頭,他們同時聽到一陣嘎吱聲。

那是螺旋槳遇到紊亂氣流時發出的聲音。

不是一般的氣流!

與此同時,駕駛艙內,中年領航員歐遠面色如紙,在他眼前,一道粗如水桶的閃電把灰蒙蒙天光照的如同白晝。

怎麽會突然這樣,前幾秒還是一片看起來很正常的雨雲。

更可怕的還在後面,大氣溫度表急劇下降,發動機氣缸頭的溫度也在迅速下降,幾乎眨眼降到了二百。

裏-2的極限溫度是140,低于這個數值,發動機就會停止工作,也就說——會降落。

“穩住!”梁汝蓮一聲低喝,她表情從未有過的鄭重。

閃電過後,舷窗外蒼蒼茫茫,幾乎什麽都看不到了,那是水汽!

低溫不可怕,怕的是低溫加水汽迅速産生的結冰,那會讓螺旋槳槳葉重量不平衡,從而導致無法正常控制飛機。

後面機艙內,資深飛行員迅速跳起來,他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膛。

要墜機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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