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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突份子來了,數千棘突份子來了!

除了梁汝蓮和幾名老兵,所有人臉色齊刷刷煞白,雙腿發軟。

防爆老排長一聲大喊:“有什麽可怕的,你怕,他們就不殺了你了嗎?所有人進來,關門?”

未開戰,軍心先亂,沒法打。

蒼老沙啞的大喊仿如濤濤洪水中忽然冒出水面的□□巨石,讓氣氛不再那麽恐慌,但無法帶走二十多人的絕望。

轟隆隆的車隊聲,得多少輛呀,看看那卷起的漫天黃沙。

大部分人生于和平年代,戰争只在電視中見過,甚至經歷的死亡,也是生老病死。他們仿佛看到了無數只黑黝黝的槍口,瞬間帶走性命的子彈,或者還有可能——想死都死不了。

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了,想找地方藏起來,腿軟綿綿的,一雙雙絕望到發散的眼睛,無處停留。

防爆老排長咬牙切齒怒罵一聲,想喊自己唯一的兵過來幫忙,看了一圈沒看到人,想擡腿,這才發現腿動不了,被人抱住了。

老新兵蛋子魯建工同志癱軟在地上,雙手緊緊保住他的大腿,仿佛那不是腿,而是唯一的生的希望,他似乎怕抱不住,臉貼上去輕輕摩挲,呢喃道:“大哥,我怕,我想回家。”

防爆老排長:“……”

沒有人不怕死,哪怕是英雄,但有的人,心中的信仰會壓住對死亡的恐懼。

梁汝蓮和剩餘幾名老兵飛快爬到被改裝成瞭望臺,和遠距離火力點的三樓樓頂,這次旅行,趙大柱為了喚起張美麗舊日回憶,特意高價買了個望遠鏡。

那是兩人執行偵察任務時必不可少的工具。

沒有人命令,老兵們自覺把梁汝蓮和單翔當成此次的指揮官。

“大概十五分鐘後到達第一埋伏點。”單翔飛快看了眼,把望遠鏡遞給梁汝蓮。

之所以動靜那麽大,因為車輛太多了。

望遠鏡裏,軍用大篷車,皮卡,大巴,甚至還有幾輛很拉風的跑車。城市早已變成廢墟,很多車輛失去主人,秩序早沒了,武裝份子搶錢搶各種值錢的東西每天都有發生。

不知道多少人,約莫估計,一兩千人有。

為了一個小小的養老院,來了接近一半,可見要拿下的決心。

梁汝蓮深呼口氣,望遠鏡剛離開眼睛,視野中有什麽東西一晃而過。

她趕緊重新舉起來。

一個看起來十歲左右,介于兒童少年之間的孩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養老院門口前面,他或者她看不出性別,穿身伊國常見的白色民族長袍,大概被吓壞了,表情木然,眼神直勾勾的。

“有個小孩,我去開門!”梁汝蓮低低說了聲,把望遠鏡遞給單翔。

下面的人幾乎都吓傻了,維持秩序的老兵一個個往屋裏拖,抽不開身。

逃來的同胞十幾人,加上彎彎接近三十人,能用槍幫忙的只有王天勝一個,他小時候長在山區,家家戶戶都有獵槍,雖然多年不碰了,至少會瞄準,會打開保險會扣扳機。

短短時間,培訓普通人學會開槍殺敵不現實,沒準幫倒忙打到自己人。

王天勝此刻正在下面幫忙,摯愛身亡,他算是最看透生死的,見梁汝蓮下來,以為有什麽事,主動迎上來。

梁汝蓮擺擺手,快步走到門口。

短短一個上午,養老院精鋼雕花大門堵的差不多了,只剩中間窄窄的一條縫,最多再半個小時,養老院便能成為個勉強安全的堡壘。

沒有進來的路,棘突份子想爬牆,先問問子彈答不答應。

至于院牆,首富的大手筆不是一般人可比,防爆級別,除非棘突份子啓用大炮之類的重型武器。

小孩慢慢走到了距離別墅大門十多米的地方,是個典型的伊國孩子,寬大的長袍飄飄,她似乎看到了梁汝蓮,呆滞眼睛忽然亮了下。

梁汝蓮感覺有點古怪。

武裝份子同是伊國人,除非擦槍走火誤傷,沒聽說主動傷害平民,更何況是個小孩子。

怎麽跑這裏來了?

猶豫的瞬間,小孩又接近了五米,寬松長袍遮蓋住的胳膊動了下,似乎在摸什麽東西,同時,腳步忽然加快,從走變成小跑。如果不是臉上忽然浮現出和年齡不符的猙獰笑意,很像見到大人撲過來尋求安慰的正常孩子。

梁汝蓮依舊沒反應過來,這時,身後傳來王天勝變了腔調,像被割斷喉嚨的雞,不似人聲的尖叫。

“閃開!”

王天勝臉色白的沒有一絲血色,手哆嗦的不成樣子,蹲下,舉起M5步槍,扣動扳機。

“呯!”

幾乎同一時間,更大的爆炸聲響起。

小女孩爆炸了。

她被炸的變成無數xue塊,被炸成柳絮裝的白色長袍被巨大氣流帶到空中,其中一片打着旋兒落下,落到梁汝蓮的肩膀。

兒童人肉炸彈!

并未所有世界的兒童都被當做希望花朵精心澆灌。

伊國戰亂中,最讓各武裝份子害怕的不是利國高科技武器,是兒童。

未長大的孩子,世界觀是不成熟的,一些因戰亂流離失所的兒童沒有學上,得不到家庭和社會的溫暖,但是,他們漸漸長大的心靈又強烈渴望能夠展示自己的機會。

棘突份子之所以能成為最強大的武裝份子,因為他們有個非常成熟的秘密武器——兒童人肉炸彈。

被洗腦訓練出來的兒童,沒有恐懼。血,生命,對他們來說什麽都不是,能為組織付出生命換來敵人的的一群生命,是他們莫大的榮耀。

梁汝蓮臉色也白了。

原本就恐懼的衆人吓的幾乎暈厥,槍聲,血淋淋的現場,就這麽在眼前真的出現了。

立了大功的英雄王天勝此刻變成狗熊,蹲在地上,全靠步槍支撐才沒倒上,他目光發散,連連搖頭自言自語:“我,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酒吧就像古代時候的茶館,南來北往的客,什麽消息都能聽到。

兒童炸彈這種令人窒息的存在,王天勝記得非常清楚,當時那名剛失去兄弟的武裝份子喝多了,哭的稀裏嘩啦一直不停說。

長袍,呆滞目光,接近目标時得意而自豪的獰笑……

“你不是殺她,是拯救了她!”防爆老排長蹲下來,腦袋抵着王天勝腦袋大吼,仿佛這樣能把自己的意念傳遞過去,“你也救了咱們大家夥。”

“還有,你再想想,你老婆怎麽死的,就是被這孩子背後的人殺死的!站起來,像個爺們那給老子繼續端起槍,繼續殺!”

第一次戰場殺人,害怕難免,得及時疏導,不然就會留下很多退役軍人患有的戰争心理創傷。

梁汝蓮搖搖頭,她太大意了!

這場戰争,遠比想象的還要殘忍。

槍聲,爆炸聲,傳出很遠很遠,随午後惬意海風吹向車隊。

棘突份子薩爾茲低低罵了句髒話,計劃失敗了。

原本他的打算,假扮成普通兒童混進去,成為最大的震懾籌碼。

“老大,要不我們再考慮考慮吧。”豪華跑車內,負責開車的頭目,也就是那位收取彎彎保護費的地頭蛇擦擦急出來的汗,苦口婆心勸道,“咱們犯不着給利國佬賣命,成功了,首富他老人家不會放過咱們,華國人不會放過咱們,到時候沒準下場更慘。”

他之所以這麽勸,一部分出于私心,怕待會見到該死的愚蠢彎彎人把自己通風報信的事供出來。

另一方面,他真害怕了。

首富不用說,全國經濟的命脈,雖然利國佬保證他絕對不敢,但人家怕利國不怕他們呀。

重點投資項目養老院有個好歹,等于打他的臉,能不記仇嘛。

還有華國!

聯合國五大常任理事國,絕對會啓用一票否決權,拒絕承認他們在國際上的地位,還有背後龐大的市場。

這一戰過後可想而知,肯定會掀起股退資潮,華國人都敢殺,誰還敢來投資。

薩爾茲狠狠瞪他一眼,低聲道:“閉嘴,你以為咱們還有第二條路?”

那麽大的事,他沒隐瞞團夥重要負責人,特意開了場簡短的動員會——沒有一人支持!

卻也不得不去執行。

執行任務後果很嚴重,不執行任務,可能活不了幾天,一個茍活一個立刻死,他們選擇前者。

養老院就在眼前了,風景美麗極了,金燦燦的沙灘,随風搖曳的高大椰子樹,據說從世界各國進口的奇花異草。

沒有戰火紛擾,天堂也就這樣了。

最前面的車隊忽然停下,後面的剎車不及差點撞上,薩爾茲坐的敞篷跑車在隊伍中間,他皺皺眉,示意小頭目開過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為什麽沒有他的命令擅自停下?

車隊前方,沙灘上插着根像是剛用椰子樹做出來的木杆,木杆上面,一面紅色旗幟迎風飄飄。

沒有人不認識這面旗幟,那是,一個強大的存在!

那代表那個強大國家的國旗,出現在很多很多建築之上,一天之前,每個武裝份子都還有條必須牢記的規矩。

不許破壞這面旗幟,和旗幟背後的人。

“沒用的東西,給我繼續往前開。”薩爾茲親自上前,擡腳狠狠把旗杆踹到,為了讓手下放心,他故意态度嚣張把旗幟踩在腳下狠狠碾壓。

就在這時,樹叢裏忽然有人說話了。

“國旗,是一個國家的象征和标志,神聖不可侵犯,親愛的薩爾茲先生,您這樣的行為,可以理解為是在向強大的華國挑釁宣戰,是非常不理智的行為。”

說話的是個女聲,非常非常标準的當地人口音,以及棘突份子特有的民族語言。

衆人吓一跳,手忙腳亂舉起槍對準聲音方向。

沒有人,開着美麗花朵的草叢裏,只有個半新不舊的兒童搖搖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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