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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姝婉驚詫間,那人已經抓住機會逃之夭夭,等她回過神,就看到那人匆匆披着衣服,一個閃身消失在雜草叢中。
付姝婉緊抿着唇落在湖邊,快步追上去,可是這處早已荒蕪太久,雜草都有一人高,根本找不到那人的蹤跡。
付姝婉不信邪,解下腰間的長鞭,将高高的雜草都打倒,折騰了一刻鐘,她來到雜草叢的盡頭,只看到一處崖壁。
沒有路了。
付姝婉跟丢了人,十分惱怒:“可惡!”
星辰閣只招收女弟子,可是現在竟然有個男人明目張膽在星辰閣內的星落湖裏凫水,簡直膽大妄為!
這裏還是十一的住所附近,十一長得那麽好看,是不是在不知不覺間就被那登徒子占了便宜?
絕對不行!
付姝婉真是越想越生氣,恨恨朝崖壁甩了一鞭,這一鞭打下幾塊碎石,有塊碎石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
這聲音不對,石頭落在草叢裏聲音很小的。
付姝婉朝聲音發出的地方走去,看到雜草堆裏掉了一塊黑色的牌子,她俯身撿起。
黑色牌子質地很堅硬但是很輕巧沒有什麽重量,牌子的一面畫着麥穗水稻寫着“清”字,另一面則畫着梨花寫着“晏”字。
付姝婉:“清晏?”
這黑色牌子上的“清晏”是清晏公主嗎?前南儀皇室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剛剛那個跑掉的登徒子和早已故去的清晏公主有什麽關系?
付姝婉腦中閃過很多思緒,她握着黑色牌子繼續在附近查看,只要那個登徒子發現牌子丢了回頭來找,她就可以把人抓住了。
可惜事實沒有這麽樂觀,付姝婉在附近繞了一圈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端倪,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等到那人出現。她只好收起黑色牌子,準備去找母親把這裏的事情說一下。
·
星辰閣閣主折月正在水榭邊看書,看到付姝婉來,只是擡了擡眼皮,又繼續去看書:“倒是比我想象中來得早。我還以為你在藥王谷樂不思蜀呢。”
付姝婉笑着給她倒了一杯茶,“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來見母親的。”
折月閣主擡起頭,左手握着書,右手端起茶杯一口飲盡,明明是喝茶倒是喝出酒的豪邁來,“原諒你了。說吧,你這一身狼狽是怎麽回事?”
付姝婉這時候才注意到衣服上沾了不少雜草碎屑,她坐在折月閣主對面,神情凝重,直接開門見山,把星落湖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折月閣主拿着書的手指不自覺動了動,擡頭看她,“我知道了,我會派人去查探情況,你走了這麽遠的路過來,一定很累,先下去沐浴休息。我讓人給你做喜歡的菜。”
付姝婉這才放心,和她閑聊幾句,跟着引路弟子去沐浴。
折月閣主目送她離開之後,放下書本,對一名随侍的弟子說:“把十一叫過來。”
·
溫泉池內霧氣騰騰,溫熱的水汽将一切都籠罩在朦胧之中。
付姝婉惬意地趴在池中石頭上舒展身體,任由溫熱的泉水拍打着肩頸後背,她微眯着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寧自在。
這裏的溫泉池泡起來很舒服,完全不輸尚京城的春雪園。
說到春雪園的溫泉,付姝婉想起一件和十一有關的事情。
付姝婉重用十一之後,曾盛情邀請她一起共享湯池,十一平時很聽話,幾乎不會拒絕付姝婉的任何要求,那一次卻堅決拒絕,說什麽都不願意脫衣服,付姝婉動手去解她的衣帶,十一吓得直接飛走了。
付姝婉當時很不解,就問身邊服侍的沏竹,“十一這是怎麽了?”
沏竹搖了搖頭,聯系身邊的實際,不确定地猜測道:“會不會是因為那個地方太平了,所以有點自卑?”
付姝婉當即意會,接下來給十一吃了很久的花生炖豬蹄,可惜,吃了大半年,十一還是那麽“平平無奇”。
憶起往事,付姝婉的唇邊微微彎起。
這一世湊巧來到這裏,離藥王谷也很近,要不要替十一向谷主的醫師們問些豐胸的方子呢?
付姝婉泡完溫泉,換好新衣衫,拿着一塊幹帕子,邊擦頭發邊往外走。
說不定,她給十一送了方子,十一對她會更親近一些。無論是尚京城的那些貴女千金,還是鎮南軍營裏的平民士兵,只要是女子,大部分都喜歡分享美容養顏的東西,分享得越多越好,關系就拉得越近。
沐浴結束,付姝婉走出溫泉,經過花廊,就來到一間寬闊的屋子。
廊柱上挂滿粉色白色的簾帳和珠簾,此外屋中還井然有序地放置着一座座華美的妝奁,妝奁上的鏡子能把人照得清晰可見。
付姝婉聽說過這種玻璃鏡子,據說要用貴重的玻璃鍍銀而成,因為造價不菲,工藝難得,只有西衍皇室可以使用,西衍滅國之後,就失傳了。
這裏只是供弟子們梳洗的地方,卻用上這麽貴重的玻璃鏡子,要麽是財大氣粗,要麽就是星辰閣已經掌握了制作玻璃的工藝。
付姝婉走到妝奁前,裏面放置着各種顏色的瓷瓶和玻璃瓶。她又走到珠簾前,發現珠簾也是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玻璃珠串連而成的。
看來,剛才的猜測屬于後者,星辰閣一定掌握了玻璃制作的工藝。要是能把精美的玻璃制品通過商道販賣到四國,何愁不來錢?
付姝婉正思量着,注意到有人正朝着這裏走來。
隔着珠簾,只看得到大致的身影。
那人提着燈,高挑挺拔,步履輕盈,行走間幾乎沒有發出足音,只有一點細微的衣料摩擦的聲音。
來人一定是個輕功高手。
那人提着燈越來越近,燈盞發出的光落在珠簾上,珠子折射出璀璨的光,像是星辰在身邊閃耀,竟然把那人一步步走來的模樣襯得像副美不勝收的畫卷。
這氣質……
付姝婉一下子屏息,擡起手腕,食指和中指并攏,輕輕挑起珠簾拂到側邊。
珠串碰撞的叮鈴聲中,那人緩緩擡頭,燈光落在她臉上,折射出一種朦胧的光暈,仿佛籠罩着一層薄紗,眉目如月,膚白如雪,似清輝落雪,美麗不可方物。
付姝婉直接看呆了。
真的是十一!
是十六歲年華正好的十一!
十一脫下暗衛那烏漆嘛黑的衣服,換上女裝竟然這麽好看?!
或許是她看呆的模樣太好笑了,燈下美人低眸淺笑,“少主,晚膳已經備好。”
付姝婉回過神來,十一的聲音和她的長相完全不同,冷冽之外還有一點沙啞,像是夜雨敲打着竹林,有種雌雄難辨的感覺。
付姝婉往前走了半步,笑吟吟開口:“你長得真好看,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子!”
女孩子都喜歡聽別人誇贊自己的美貌,她一見面就誇她,十一一定對她很有好感吧!
付姝婉殷切地看着十一,卻發現十一在聽到自己誇她美貌後表情僵了僵。
怎麽回事?這招不好用?
付姝婉咳了一聲,趕緊換話題,“你不用叫我少主,我叫付姝婉,你可以叫我婉姐姐。”
十一受寵若驚,眼中有些遲疑,“您是閣主的女兒,又是當今的長悅公主,這樣的稱呼……不妥當。”
付姝婉眉頭輕蹙,不喜歡十一這樣生疏又冷淡的模樣,有些不悅地瞪着她:“既然你認我是少主,也認我長悅公主的身份,那我現在命令你,在我面前,不用那麽恭敬,‘您’這樣的字眼,不準再出現!還有,現在,叫我一聲‘婉姐姐’!”
十一瓷白的臉微微泛紅,眼睛裏還透露出一些窘迫。
付姝婉心中微癢,輕哼一聲,又朝她走近一步,“你怎麽這麽不聽話?快叫我婉姐姐!”
十一似乎被兩人之間拉近的距離驚了一下,往後退了兩步,抿着唇,沉默了片刻,才低聲應道,“……婉姐姐。”
三個字一說出來,氣氛莫名有點變化,像是一朵花落在平靜的湖面,蕩起層層漣漪,還多了一分說不清辨不明的觸動。
……還挺好聽的!
付姝婉手指發麻,心跳加快,耳朵微熱,有一種沖動想讓十一再多叫幾聲,只是看到她漲紅的臉上滿是羞窘,怕吓到她,又舍不得為難她。
只好按捺住和她親近的念頭,咳了一聲,希望能解除十一此刻的窘境,“……你好像叫這個稱呼非常不自在,那就換一個吧,你想怎麽叫我呢?”
十一看了付姝婉一眼,見她神情認真,不像是戲弄她的樣子,莫名松了一口氣,他嘴角微彎,想起她之前說的不用那麽恭敬,試探着開口:“殿下?”
這一刻,前世和今生似乎跨越時間界限重疊在一起。
付姝婉揚起唇角,“嗯!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
十一聽到這句話,臉上的笑容突然暗淡下去,眼神裏難掩失望,“殿下,忘記我的名字了?”
付姝婉眨眨眼睛,什麽意思?這話怎麽說得她們以前好像見過一樣?可是,她明明記得她們第一次見面就在公主府啊?
十一抿了抿唇,看到付姝婉眨眼睛就知道她真的忘記自己了,他低着頭,說出自己的名字,“我叫花清臣,在這一代弟子中編號十一。殿下,可以叫我十一。”
花清臣?
這三個字怎麽聽起來這麽陌生?隔着上一世這麽久的歲月,付姝婉根本扒拉不出相關的往事和記憶。
上一世,十一從來沒有說過自己的名字,她竟然也沒有問過!
付姝婉越想越愧疚,越想越覺得十一委屈。
付姝婉拉住十一的袖子,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記得我們以前見過的事情了,你願不願意帶我去我們去過的地方,說不定我能想起來。”
十一原本暗淡的眼眸,一下子明亮起來,她眼睛微彎,“十一樂意至極,不過,今日有些晚了,我可以明日再帶公主去嗎?”
付姝婉看到她的笑容,一時有點記憶錯亂,好像回到了上一世在公主府見到十一的時候,那時候的十一也像現在這樣笑得如春日梨花,燦爛又美好。她的眼睛純淨清澈,宛如一只誤入深林的小鹿,閃着些歡喜和驚奇,無害又乖巧,讓人想要好好保護她。
真好,還能見到你未變的純真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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