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奇怪,”艾德裏安按了按克萊斯特的手心。

“什麽?”克萊斯特擡起頭。

“巨龍踐踏生靈,神熟視無睹,只顧自己發光,太臉譜化。只有村民、惡魔般的巨龍和神祗的話更好。”

“這樣就很屌,”克萊斯特注視着畫面,不知為何,這場面似曾相識。

“巨龍脖頸上有缰繩,人向神祈禱,神的手中握着龍脖頸的缰繩。”

“加上不存在的鞍鞯。”

這時西爾維娅推着格裏出來了,他們身旁還跟着一只上了歲數的金毛輔助犬,輪椅轉輪卷住了地毯的一角。

“艾迪。”

紅頭發的格裏挺着啤酒肚,拍了拍輪椅,艾德裏安上前擁抱他的舊友。

“這是凱特,我們的老朋友,”西爾維娅向克萊斯特介紹了他們的狗。

“你好,”克萊斯特向沙發深處倚去,“你是個好伴侶吧,凱特?”

大狗湊上來,充滿期待地看着克萊斯特,吓得他擡腿跳到沙發上。艾德裏安趕緊挽住克萊斯特的手臂,擋在他和狗之間。

“他怕大型動物,”艾德裏安嚴肅地對主人們說,“因為他自己是個小動物。”

在場的人都笑了,克萊斯特自己也露出半真半假的笑容。要說僞裝,這無疑是他見過的最容易入境的僞裝場合。

“別怕,凱特陪伴我們十二年了,她和小羊羔一樣溫順。”

格裏理解地打了個響指,狗回到他身邊的地板上趴好,依然用期待的眼神望着受驚的客人。

“她聽得懂,只要你說她是個伴侶,就得摸摸她,不然她會這麽一直看着你。多委屈。”

艾德裏安解釋說,他在凱特還是只小狗的時候就認識她了,知道她的秉性。

克萊斯特果斷上前摸了摸大狗的耳朵,大狗滿足地搖搖尾巴,舔舔他的手。

“我看你們可以一起玩球了,”格裏為大狗撣去毛發上的幹顏料。

“她溫柔得很,”艾德裏安輕聲說,摟住克萊斯特的肩膀。

這時西爾維娅也端來了各式餅幹和飲料,晚會開始了。等其他人都動了食物,克萊斯特才拿了塊薄脆餅。邊回想着工作問題邊傾聽談話。

艾德裏安和西爾維娅是中學同學,他們和格裏從小就認識,看起來也沒有什麽“過火”的親密關系。畢業之後,艾德裏安去了軍校,西爾維娅則選擇留在家鄉,在護士學校就讀,現在是本地一所醫院的護士。

克萊斯特隐約知道自己手術期間得到良好照顧的原因,他并不感激也不輕松,人際關系有如天網。

但傾聽他們的聊天,克萊斯特并不覺得不自在,西爾維娅準備的食物相當可口,他注意着其他人的用餐節奏,讓自己保持在持續動嘴、實際又吃得不太多的狀态。男主人格裏看起來精神不佳,身上零散落有些許顏料。搭配客廳裏的畫和明顯萎縮的左腿小腿,他肯定不是個油漆工。

“你是油畫家?”克萊斯特試探地問。

“對!”

提到自己的工作,格裏頓時精神了不少。

“這可得謝謝艾迪,”他說。

“哦,是嗎,那是什麽故事?”克萊斯特問。

“那是很老的故事了。”

艾德裏安捏住克萊斯特嘴裏叼的薄脆餅,把尾端掰下來塞進自己嘴裏。

“我中學時就是個活沙袋,”格裏拍了拍大腿,大狗擡起前爪趴了上去。

艾德裏安記得當時格裏的可憐相:胖、近視、不善言辭。美國的普通青少年崇尚身體力量多過文化藝術。

“喔,你确定要提那件事嗎?把我幹過的壞事告訴小動物?”艾德裏安打趣地說。

“當然,”格裏摟住坐在身邊的妻子,“我爸是個酒鬼,喝不喝酒都會打我和我媽媽。升學考試前的一晚他喝醉了打我,非常用力,還扔了我的顏料。我拼了命保住畫筆,跑到艾迪家裏。艾迪和他的朋友半夜挨家敲響文具店的門,幫我買好了顏料。沒他幫忙我沒法考試,我爸把家裏的錢都拿去換酒了。”

“哦,我知道他是個惡棍,”克萊斯特指了指艾德裏安,“但他是怎麽保持清白的,現在一目了然。”

艾德裏安會幫助別人,這不意外,他一定是出于什麽利益的驅動,哪怕這個人看起來毫無價值。

“你現在都畫些什麽?”艾德裏安扭轉話題。

“廣告、各種插畫、萬智牌、壁畫。我們還有個畫室,有室外工作時,會讓學生一起來。”

“萬智牌是什麽?撲克?”克萊斯特問。

“桌面游戲,有空我帶你玩,”艾德裏安往克萊斯特嘴裏塞了塊培根。

談話讓艾德裏安放松了不少,他可以暫時不用過濾信息的方式來傾聽話語,而是讓自己變成一個普通人。帶着他的伴侶去見朋友,回憶一些美事,再把伴侶揉睡在自己懷裏。

克萊斯特卻不這麽想,他掐斷了所有指向他的話題,試圖從主人嘴裏套出來艾德裏安的更多瑣事,但得到的回應是偶像式的:艾德裏安是恩人、朋友和家裏的貴客。

之後他們談了些別的問題,為什麽要打阿富汗和伊拉克、護士長的急診室生活、室外壁畫作業如何進行。格裏和西爾維娅是難以拒絕人的類型,克萊斯特不由猜測,他們的生活應該充滿了另一種麻煩。

談話結束後,艾德裏安和他的伴侶被帶到客房就寝。房間溫暖,被褥柔軟,主人的準備妥帖周到。

和朋友見面讓艾德裏安暫時抽離了繁忙的現實,在遙遠的過去小憩,但躺倒床上時,艾德裏安的腦子裏已經開始翻轉工作內容了,他不由懷疑自己天性如此。梳理了一遍暫定的計劃之後,他緩慢地吐出一口濁氣,氣流從牙齒之間擦過,發出類似口哨的聲音。

克萊斯特知道他從冥想中回過神,小心翼翼地展露了好奇心:

“格裏他父親那件事,到底是怎麽樣的?”

“移民們抱團,會生活得更好,”艾德裏安漫不經心地回答,“迪米特裏帶着他的人搶劫了一家店,我為他們分配所得。格裏闖了進來。”

“你這個混蛋啊,美國最高等的學校裏都是你這樣的人嗎?”

“都是混蛋,混蛋的方向不太一樣。給他那盒顏料是為了堵他的嘴,正好當時迪米特裏的老板需要一幅畫像。我們讓格裏去做。”

“你太黑了,他和我們不一樣,你不能讓他趟渾水。”

“我不可能引薦凡人,那我也要跟着遭殃。格裏是個有天賦的人,他上學之前就知道透視是怎麽回事了。”

“這事情叫你辦的,但如果說幫忙,還不夠。”

“如果是你,你會怎麽做?”

“我會讓他老爹離他遠點。”

“我也是那麽做的。畫像讓老板非常滿意,他甚至給了格裏一個小小的閣樓作為畫室。”

“不錯,這樣他就能全神貫注地畫畫了。”

艾德裏安靠近克萊斯特,摟住他的肩膀,把他的腿拉到自己身上。

“這件事的結果,你可能想不到。”

“是什麽?”

“格裏的父親,有天晚上他沖進閣樓毆打兒子,樓下是幫派的據點,他被晚歸的暴徒痛打、扔到街上,格裏也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做母親的起訴了。”

“你不後悔嗎?你就這麽毀了一個人的生活。”

“想清楚,萊因哈特,”艾德裏安摩挲着伴侶的臉,“如果是你,完全不憑義氣,格裏沖進我家的那個晚上,你是我的話,你會怎麽做?”

克萊斯特想了想,說:“我肯定會弄死他爸爸,因為他和我是一樣的人。但你說不憑義氣,那麽我只能把他藏起來,可藏起來解決不了什麽。他得自己挺住。”

“他挺住了,現在他是個收入頗豐的畫家,有妻子、狗和學徒,而他父親仍是個一事無成的酒鬼。”

“熬出頭了……嗯……”

艾德裏安分開克萊斯特的嘴唇,用拇指磨蹭着他的舌頭和嘴唇內側。他手上的味道充滿了令人迷醉的強烈氣息,帶有類似辣味的氣味。克萊斯特疑惑地望向艾德裏安。

“你要告訴我什麽?”克萊斯特問。

“忘記你父親,放下過去。”

“我不能,”克萊斯特轉過臉,“你爸爸怎麽樣了?”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了。

“還不錯,你想見他嗎?”艾德裏安變換節奏,他不想讓他們構築的稀薄信任再垮下來。

“噢,倒不是,随便問問。他還好?”

“他醒了。”

“醒?發生了什麽?”

艾德裏安搖搖頭,把工作的念頭從腦子裏趕出去,再把克萊斯特摟進懷裏,讓他靠在自己胸口上,揉捏他的肚腹。克萊斯特很久沒出外勤了,辦公室生活讓他的肌肉慢慢變成一小攤軟癱癱的泥巴,隔着衣服摸起來柔軟而讓人心安。

“我們移居美國的第三年,父親出了車禍,陷入昏迷。去年他徹底醒過來了。”

“哦,那一定很不好過……對不起。”

克萊斯特不再說話。久違的內疚包圍了他,讓他不由自主繃緊身體。

“他醒過來了,可以和我說話、可以行走、恢複正常的生活,現在他自己過。”

艾德裏安輕撫伴侶僵硬的身體,吻他的頭頂。

“我以為是你父親把你教得這麽好。”

“他偶爾會醒來。”

“你一個人過?”

“我被收養了。運氣不錯,他們沒有孩子。我有了新的名字,新的身份,像是突然出現的鬼魂。”

艾德裏安說這些話的時候顯得輕松而愉快,克萊斯特不由懷疑,或許沒什麽變故能真正影響這堵銅牆鐵壁的人生。

但他忍不住問了更蠢的問題。

“你回美國也是因為父親?”

“美國是個中轉站,”艾德裏安回答。

“哈哈哈,中轉站,你的野心……有兩家親屬的感覺怎麽樣?我是說,兩個父親……”

“雙份的愛啊,三份,還有戴維斯阿姨,”艾德裏安愉快地撫摸克萊斯特的臉頰,“有機會去波士頓的話,我帶你去看他們。”

克萊斯特沒回應,他不知該如何回答。有些事不可企及。

“你怕狗?”艾德裏安調轉話題。

“算不上怕,不喜歡。我……跑過幾次活,有人用狗護院,麻煩。”

“以前我逗凱特過火了,”艾德裏安騰出右手,舉到克萊斯特眼前,無名指根部和掌心有一串深深的痕跡,“你看她多生氣。”

“什麽時候咬的,你也有年頭沒回美國了。”

“大概十年。”

“留了十年,你是被什麽詛咒了。”

克萊斯特仰起頭解開睡衣,指了指自己的右側鎖骨。

“五年前在愛爾蘭被拉了一刀,當時離死不遠,現在基本看不出。”

“你足夠幸運,可疤痕眷顧我,”艾德裏安擡起手,貼到克萊斯特的嘴唇上,“我想婚戒适合撫平這些傷疤。”

克萊斯特沒有回應,轉過身陷入床鋪,裝作被睡神帶走。艾德裏安察覺到了他雙眼中閃過的波動,帶有些許失望。

這個試探太過容易。艾德裏安從背後摟住克萊斯特,把他整個人抱進懷裏。

作者有話要說: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