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北平（二）

195年，1月，春。

過了年關後，天氣逐漸轉暖，各路諸侯像是過完冬的動物一般蠢蠢欲動起來。

這一冬天斷斷續續在生病喝藥中度過的水杉，也終于被荀彧放出來，能在院子裏溜達溜達鍛煉鍛煉，活動一下都要變笨拙的身體。

“夫君。”莺莺燕燕的聲音從背後響起，水杉一回頭就看見了昨晚同屋同床，身着明豔服飾的女子。她看上去年紀不大，挽着夫人的發鬓發中有一金鳳簪。這便是公孫瓒之女，現在是水杉的側室，她頭上的金簪還是婚後妲己送的見面禮。

“天還涼，別凍着了。”水杉見那姑娘帶着侍女過來，關心了幾句。

公孫瓒之女臉頰紅了紅，忙說：“夫君也知天還涼，竟穿得如此單薄。”說着讓身邊的侍女把鬥篷拿過來，親手給水杉披在了身上，自然的站在了他的身邊做一個安靜的花瓶。

正在樹上立着的阿飛直接飛走，向妲己報信去了。

沒一會，穿着靓麗無比，簡直就是移動首飾盒的妲己來了，站在廊下喊道：“妹妹可讓姐姐好找，昨兒看了個東西，冤家不介意把妹妹借我吧。”等水杉點頭，妲己立馬拖着公孫瓒之女走了。

公孫瓒之女雖已嫁人，但卻還是個姑娘，只因大夫說過，殿下身子弱不易行房事，就算勉強懷上了也對胎兒孕婦不利，不如養好了一舉得男。大夫的話說到公孫家心坎裏去了，公孫全家安慰嫁人的姑娘不要着急，還年輕，安分的去殿下面前刷存在刷好感，等殿下身體好了，三、四個孩子是沒問題的。

水杉本就有個好皮囊，沒人刺激後性格也恢複了原來的溫存樣，第一次見殿下穿紅衣，公孫瓒之女就被攻陷了，雖然心裏也急，但聽進了家裏人的話乖乖做個好賢內助。

公孫家成功嫁女後引出來的小心思有誰不懂。

荀彧從頭至尾都很淡定，他是唯一一個貼身跟着殿下的謀士，哪方面的知識只要他不去教，公孫瓒別想插手。而作為地位被威脅的妲己就更不用說了，笑眯眯的拍了拍公孫瓒之女的手，說：“妹妹也別急，姐姐也是一樣的。”然後立馬扯開話題：“姐姐昨兒看了個花樣，想着給冤家做些小玩意。”然後繼續把人拖走。

有荀彧和妲己擋着，水杉就算半月都睡在公孫瓒之女哪裏，也是純蓋被子聊天，就連哄姑娘什麽的都是阿飛代他去做，沒事掐朵花啊，送個妲己拿出來的首飾啊，偷偷的放在姑娘的桌子上，然後悄悄飛走。

水杉不開竅是挺好，但荀彧也有些擔憂，要是該開竅的時候不開竅，依舊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怎麽可以！越想越擔心，荀彧索性搬去跟水杉同住，還霸占了妲己被分到的另外半個月。

着急了好長時間，才在幾天後得到了安慰的消息。還好還好，殿下偶爾也會有早上洗褲子之愁，又折騰的搬了出去，歸還了妲己的另外半個月。

荀彧剛走兩天，水杉早上又有了洗褲子之愁。

妲己疑惑，這才兩天也太頻繁了點，便拿來新衣服坐在床邊問道：“冤家你昨晚夢見什麽了？”

水杉正換褲子，答道：“夢見剛離開陳留那會的事情了。”

“哦~。”妲己眼睛雙眼彎彎，追問：“內容是啥？”

“踩-郭-嘉-！”

“噗！”妲己簡直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畫面，感覺好兇殘啊，是不是該注意注意冤家的教育問題了？“冤家你在公孫妹妹哪兒做過這夢沒？”

“沒。”一想到再過幾天又要去公孫哪裏睡，而且一睡就要很長時間，水杉耷拉着腦袋說：“我在她哪兒睡不着，雖然會困，但眼睛沒閉一會又睜開了。”

“怪不得冤家第一晚回妾身這邊睡到日上三竿還不醒。”妲己剛開始也去探查過，竟然沒注意到水杉是裝睡的。

水杉哭喪着臉說：“我不能不去嗎？”

“怎麽行，必須去。最起碼現在你不能不去！”妲己幾乎用命令的口氣說道，忽然又想起一事問道：“之前妲己就想問了，冤家可想學武？就算不用來防身也鍛煉鍛煉身體，而且你想啊，總不能老呆在北平不是。”

有了本事就能四處亂竄了。

水杉眼睛一亮，有些心動，但一想到荀彧最近在教他縱橫術又洩氣的說：“文若不會同意的。”

“冤家放心。”妲己拍了拍水杉睡亂的毛絨腦袋道：“冤家只說鍛煉身體，荀大人也不會不同意的。”

水杉點了點頭，天大亮就去找荀彧說了這事。

荀彧也早有此想法，但礙于冬季殿下疾病纏身入春才好利索就沒說，今天又想起來自然同意。

“那麽，殿下想怎麽學？防身的話會點拳腳便可以了，若是要走武将之路，那麽可以去找公孫瓒大人，公孫大人的身手自然沒話說。文若覺得，殿下最好能走武将之路，日後領兵打仗可以漲我方士兵氣勢。”

騎在高頭大馬上揮舞着畫戟威風凜凜的樣子，水杉又想起了呂布。但見荀彧揮筆自在調遣大軍只需一指，郭嘉也亦是如此，竟然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能不能去看看？”

荀彧聽水杉這麽說，放下筆來，與他一同去了公孫瓒練兵的大營。

上年十月下旬，也就是公孫瓒嫁女之時，公孫度應喜帖前來被荀彧說服帶不到兩萬兵力歸順水杉，與公孫瓒七萬兵力合并，馬騰三子随未帶兵，但三人也向水杉表示了歸順的意思，馬騰長子馬超已能領兵打仗，剩下兩子年紀與水杉相仿，還需再歷練一番才能出戰。現在，只差湊齊十萬大軍一舉攻下南皮。

水杉跟荀彧來大營時，公孫瓒正在細心指導培養年輕的馬超，以後，他是最有可能一路跟着水杉打回兖州的武将。

公孫瓒見水杉帶着荀彧來了，本想行禮，但卻被免了，變裝出來的水杉搖了搖頭，他不想打擾大營中士兵練習的節奏，無形中給他們壓力。馬超只跟水杉見過一面并沒認出他來，只當是公孫瓒旗下的謀士又與公孫瓒讨教起來。

荀彧見馬超與公孫瓒對了幾招，搖了搖頭。

本就不喜荀彧的公孫瓒見到他搖頭，臉瞬間拉得老長，問道：“閣下搖頭是何意？是看不中吾挑中的人嗎！”

荀彧看了看同樣皺眉的馬超，嘆息道：“文若也知公孫大人是為了殿下好，馬騰長子雖各方面都十分好，但卻不是那位置最好的人選，以他目前的能力，只能領不多不少剛好五萬兵力。”

“什！”馬超一聽眼睛都要瞪出來了，手上長槍咚的一聲柱在了地上，一口氣噎在嗓子裏，臉色瞬間通紅。心想，這五萬兵力就比呂布好那麽一丢丢！

見馬超這樣荀彧又搖了搖頭，年紀太輕，被挑釁一下就爆了，怎能引領十萬士兵，過去還不夠郭嘉塞牙縫的呢。

帶多少兵都可以鍛煉出來，經歷的戰鬥多了，經驗豐厚自然就能用兵如神。

在戰場上最重要的不只是武力、勇猛，敢沖前鋒殺敵，還必須将士兵的士氣帶動起來，壓得住。而馬超顯然還做不到，他歷練的不夠，所以只能領五萬兵，再多便只會浪費折損。

公孫瓒要比馬超冷靜的多，輕蔑的斜了荀彧一眼問道：“那麽閣下覺得何人适合？”

荀彧不答，只扭頭去看水杉。

跟着荀彧學了一冬終于要出師的水杉嘴角向上翹起，這帝王要學會的第一條，便是會識人、選人、量才。他走下高臺，向着練習中的士兵走去。公孫瓒被吓了一跳！練習中的士兵可揮動着真槍呢！這要是不小心兌上一下，殿下可就躺地上了！

公孫瓒剛想喊：“停！”站他正對面的荀彧便阻止道：“公孫大人看着便好。”

公孫瓒整個人都不好了，卧槽，這個瘋子居然不讓老夫喊停！那是老夫的女婿啊啊啊啊！！！

其實，荀彧也在心裏捏了一把汗，但殿下都讓喊停，想必是有什麽事要做的，一定是這樣……QAQ卧槽，殿下你快回來！

水杉走到士兵面前，可以說非常靈巧的鑽進了士兵隊伍裏，揮槍的士兵見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有不少都手腳忙亂趕快停下動作，生怕傷了這人。而水杉卻對這些人搖了搖頭，繼續挨個看，有些士兵抓住了水杉收槍時才往前走的規律，倒沒像剛開始那些人那樣慌亂，不過動作依然有些僵硬。

水杉一直走到末尾，忽然扭身往回走，停在一個士兵面前來來回回走了好幾次。

“停！”隊伍中的水杉大喊一聲，士兵先是一愣，然後立馬收槍站好，茫然的看着面前這個年輕的小謀士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你跟我出來。”水杉将選中的士兵帶了出來。

等水杉徹底出了隊伍，高臺上的公孫瓒才喊：“繼續操練！”然後帶着馬超跟荀彧一起下來，見識見識殿下從九萬士兵中挑選出來的這個人。

公孫瓒手中士兵不少，一時半會也分不出這個被拉出來的士兵是公孫度的，還是他這邊的。

只聽一個絲絲柔和似細雨般的聲音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士兵聲音洪亮答道：“常山，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