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南皮（一）

冬季過去，郭嘉的身體也漸漸好了起來，只是偶爾還是會吐幾口血，身體也大不如從前。

心傷的狠了自然如此。郭嘉看着手中屬于南皮的戰況報告，心裏如此想道。

他一直都有重點關注北平那邊的動向，公孫瓒、公孫度合兵，馬騰三子秘密進入北平城，這些事情沒有一個瞞過他派去的幾個探子，就連殿下每月有幾天歇在公孫瓒之女的房間的事也一清二楚。

估摸着，不久後殿下那邊就能傳出喜訊了吧。

郭嘉将手中信件倒扣，轉身走去制作精巧的版圖，那上面擺放着各種顏色的棋子，其中藍色的代表着曹軍，正在洛陽駐紮，而紫色代表着合兵後的公孫軍，正包圍南皮，而代表着袁紹的黃色棋子則正向南皮這邊來。

要不要做？若是想的話，他完全可以調遣大軍揮兵去幫袁紹殲滅公孫瓒軍，就算無法徹底殲滅也能消弱他的勢力，但是，主公曾與袁紹鬧過一場不愉快，現在袁紹南皮要淪陷，估計還喜聞樂見呢。

郭嘉揉了揉有些疼的額頭，南皮舍了也沒事，大不了用離間計，只要沒了荀彧，公孫瓒那些人構不成威脅，正好拿他去牽制袁紹，讓曹軍有機會向着長安推進。

而且，最重要的是，現在的帝王是獻帝劉協，而非劉乙。只要劉協出聲，只需彈指間便能廢了乙王的地位和手中的一切，只需……下一道栽贓的令。

“怎麽又魔怔了。”郭嘉伸手揉了揉腦袋，這想法只在公孫瓒嫁女時冒出來過，但因為與他心中所想将水杉殿下困在北平相沖便沒做下去。

不對，現在的重點不應該是北平而是長安才對。

郭嘉收回了專注着北平的視線，将注意力放在了長安方向，少則一日，多則三天曹軍便能攻向長安了。他的目的是抓住董卓全部殘黨，吞了他們的兵，然後宰殺了他們的首領。馬騰那邊并不打算動，若是渡河過去離着洛陽太遠了，萬一出事回不來。

郭嘉并不怕張魯斷曹軍後路，那人兵力不夠與曹軍抵抗，而且為了以防萬一，他早已把濮陽城的許諸調過去守着洛陽了。若沒有猛将，張魯是攻不下洛陽城的。

現在唯一有條件并敢這麽做的只有兩個人，但可惜的是他們正在南皮交戰，不管是誰短時間內都過不來。

郭嘉擺弄了幾下棋子，忽然将在外守着的侍從叫了進來，“你去給我備匹快馬。”交代完，又将手頭的東西都處理了一些，郭嘉收拾了一下去找了曹仁，說明要去洛陽城的事。

在北平公孫軍進攻南皮與袁紹交戰時，長安受到了曹軍的猛烈攻擊。

因長安內部已經混亂不堪，這場仗打的很淩亂，只沒用幾天，長安便歸降了，緊接着曹軍又攻向安定，張濟見來了十萬大軍毫無勝算，曹軍又派出使者說：“歸降不殺。”便撤了旗幟，大開城門迎曹軍進入。

與此同時，小沛也動蕩不安。

袁術派紀靈攻打劉備，以小沛的實力明顯無力招架，呂布出面以箭射戟為賭注，逼得紀靈不得不退兵，這就是歷史上有名的——轅門射戟。

“呂大人好箭法！真是不勝感激！”劉備只覺得懸在腦袋上的劍終于拿掉了，他所在的小沛就算猛将多，但防守能力不足，大軍來襲多少能抵抗住，但要長久下去會被憋死在城內，他剛開始還覺得呂布用轅門射戟這種險招太過不靠譜，結果沒想到對方箭法如此精湛，真不愧是猛将也。若不是因為他已有兩次殺義父的事在前，也想與這人交好。

呂布對誇獎毫不在意，甚至連笑都懶得做，看着被他随手扔在地上的弓，心裏想的都是南皮那邊的戰鬥，若不是因北海那邊是孔融的地盤，他就會從那兒過去，直接去平原助殿下一臂之力。

“賢弟廖贊了。”呂布說着，轉身騎上赤兔走了，留劉備一個在後面晾着丈二和尚摸不着頭摸，亂想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這時曹軍以先後拿下長安、安定，而南皮依舊還在交戰中，北海的孔融見狀，棄了太守之位投奔了曹操，孔融一走，在下邳的呂布心中一動，留下高順、張邈、陳珪父子，帶剩下半數以上士兵向着北海前進，準備駐守泰山，跟攻向平原的公孫軍回合。

南皮城争奪幾乎陷入僵局。

袁紹次子袁熙是南皮太守，手中有五萬兵力，死守城中不管外面怎樣都不肯派兵出征，直到袁紹出兵五萬，又派了張郃、文醜二人出戰，才解了袁熙被圍困的危機。

而公孫軍中，趙雲和馬超與張郃、文醜交手後，選擇暫時退兵到易京城塞，并未跟他們繼續纏鬥下去。

之後，張郃、文醜便駐紮在南皮城外守着。

荀彧站在精巧的地圖前，回頭望了一眼正在擺弄着棋子玩的人，問道：“殿下這次吵着要跟來不是說給趙将軍馬将軍出謀劃策嗎？怎麽這時候不吱聲了。”

水杉老大不樂意的說：“我說我要去南皮城你不讓，我還有什麽好說的。”

荀彧想起那日水杉提出的計策腦袋都冒汗，只得好好勸說：“殿下別鬧了，您當日所說實在是不安全，若是進城被發現……”

“我不是說了嗎，咱兩扮成商人進去，只帶十來個白馬義從，子龍和猛起在外面進攻，你我二人趁機找空屋放點火擾亂他城內，你不是說袁熙還年輕穩不住嗎，而且張郃、文醜均不是子龍、猛起的對手！我這麽好的計策你居然不同意！”

“胡鬧！簡直胡鬧！”荀彧直接蹦起來了，直言道：“吾當日是如何教您的！您是帝王，怎能……”

“帝王怎麽了！我還沒當呢！你老把這事挂嘴邊上！”

馬超坐在一邊，見兩人竟打起嘴仗來了，上去拉又不好拉，兩人也沒動手，只得扭頭去看同樣愣住的趙雲，四目相對，只得無奈的扯扯嘴角。

馬超年紀小，不好出頭，趙雲只得硬着頭皮上，“那個……”

“這帝王第一條殿下當真記得嗎！為君者治天下，決非事必躬親！要懂得用人！乃王者之大道也！”

“文若你這話我不愛聽了，我的将領，我的兵在前方沖鋒陷陣傷亡無數，我怎能在後方看着！”

“子龍有……”

“帝王之道，選賢與能，若是連自己都無法确保的将領，要他何用！”

“帝王之道，識人、選人、量才，我若是連用人都不懂，無法将人分配到該去的地方，如何讓士兵信服，如何讓這天下人信服！”

“有一言……”

荀彧和水杉還在吵，趙雲卻蹲牆角去了。出聲了半天愣是沒加入進去，也沒人注意他，他這個做大哥的實在是太失敗了，自己蹲牆角反省去吧。

馬超見狀，忙上去把趙雲從牆角裏挖出來，見那兩還在打嘴仗，而且越打越兇了。

“殿下此言差矣！帝王做事要有原則！士兵傷亡可填補！帝王之死又如何填！”荀彧一時動怒，竟喊出了大不敬的話。

一邊聽着的馬超皺眉，雖荀彧所說的話是對的，但突然這麽說出來，總感覺不舒坦。

荀彧一火水杉反而冷靜了下來，一時也不跟人吵了，垂目低聲說：“文若的擔心我懂。想白日裏發生的事，我睡不着，若不來親眼看着，就會擔心，擔心多了就愛亂想、想糧草、想兵、想将領、我這樣……會給你們添麻煩嗎？”

“殿下……”

水杉一席話說下來，到把三個大他好多歲的人說的感動不已，後方有這樣一個人惦記着他們，哪怕現在就拼上這條命都值得。

“殿下安心，公孫軍所向披靡，子龍明日便将南皮城攻下雙手奉上。”

“猛起徹夜與荀大人商量對策，明日必讓袁紹軍大敗！一路乘勝追擊拿下平原城！”

荀彧也想說點什麽表示表示，卻被旁邊趙雲、馬超急匆匆的告退聲打斷，還沒等着說，馬超便語速超快的說了一通，其中還夾雜着不少地方話，急匆匆的拽着他走了。

剛才避開議事的妲己打簾子回來，就見水杉坐在那兒呆愣愣的，見到她回來疑惑的問道：“我這幾天睡不着，想減輕流血，怎麽這三人也不聽我提出新計策又走了呢？”

“噗嗤！”妲己直接笑場了，“哎喲，我的冤家你還不知道自己剛才說了多麽感動人的話嗎？”

“我說了什麽？我剛才有說什麽嗎？”水杉茫然，他剛才有說什麽嗎？

“想将領呗~。”就這三字刷到好感了喲。妲己笑得可開心了，冤家可真行，不枉費她為了看他還情債一路跟着來。

“我想将領是想守南皮門口那兩将領看着好生厲害的樣子，想糧草是想，我們從山那邊繞到界橋斷他們糧草好不好？想兵是因為，我方和對方一樣十萬兵力，怎樣才能從中找到優勢。”

竟是誤會嗎！這可誤會大了！妲己嘴角抽了抽，提議道：“冤家以後還是別說這事比較好。”

“為什麽？”

“聽妾身的準沒錯。”

“哦。”

南皮這邊還輕松點，長安那裏可出了血案了。

獻帝劉協立在街市上，不遠處跪着一排曾挾持他的主謀，那些人的身後都有一位劊子手，他比水杉小四歲，今年還未過十四歲的生日，見這樣的場景，忙看向身邊的人，“必須這樣嗎……他們，他們也曾……”

“陛下。”郭嘉平靜的低頭看向比乙王還要矮小的獻帝道：“這些人曾挾持您，威脅到您的生命，以下犯上已是大罪，不誅殺九族已是開恩，陛下還要為這些主謀求情，難道是忘記了他日的羞辱。”

郭嘉一席話下來，劉協一聲不敢吭，只能聽着曾威脅他生命的李傭跪在街市怒喊道：“郭嘉我不會放過你的！”

見那劊子手舉起手中大刀，劉協默默撇頭移開了眼。

忽然，他下巴被捏住，有人硬是把他的臉轉向了處刑場，只見那刀子快速落下，剛才還在叫嚣的李傭立馬無頭，噴血不止，無頭的身體還立在那兒，半天沒倒。

劉協還小，見到這樣殘忍的場景，一時整個人懵了。

只聽耳邊有冷聲傳來。

“忘記說了，剛才那話也是說給獻帝陛下聽的，嘉一直很好奇，靈帝陛下當年曾對乙王所做之事，陛下想必是知道的吧。”

當然知道……那年，他已經記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