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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鳥啾啾,晨陽綿長,本該是一個極舒适的早晨,惠和堂內外卻寂若無人。
內間東邊窗口邊擺着一纏枝紋紫檀長幾,上頭陳着各色細膩的香料盒,婢女挑着段氏平日愛熏的香遞入嵌寶石的景泰藍香爐,頃刻一股濃郁的香氣袅袅升出。
段氏早早醒來靠在拔步床沿坐着,她神色蒼白,眉頭緊蹙,看樣子昨夜沒睡好,賀嬷嬷侍奉在側替她揉捏太陽穴,十來位丫鬟端着各色衣物首飾與洗漱用具等候,均是大氣不敢出。
片刻,珠簾被掀,沈黎東意氣風發邁了進來,聞到這股濃香,當即蹙眉道,
“大清早怎麽熏起香來。”
昨夜他被同僚喚去喝酒,半夜方歸,回來時段氏已睡下,便歇在妾室屋子裏,沈黎東早些年不曾納妾,直到近幾年段氏身子不好,不大願意伺候他,便擡了兩名姨娘,皆是知根知底的婢子,很聽段氏調派,不必擔心争寵。
見主君回來,賀嬷嬷連忙退開。
段氏失去支力撐額慢慢往後仰靠引枕,細細的一截脖頸露在外頭,沈黎東瞧了一眼,擺擺手示意下人退出去。
等人離開,沈黎東替上賀嬷嬷的位置,雙手按在段氏頭穴,讓她靠在懷裏。
段氏臉色立即飄紅,正待數落他,卻見他手指不輕不重揉捏着,頭筋郁結之處仿若被揉開,終是阖目享受,一言未發。
沈黎東語氣溫存,“我知你心情不好,卻是大可不必,她一朝高嫁,成了首輔夫人,便是你我的體面,你可是首輔的岳母,說出去面上倍兒有光,你是不知,昨日消息傳出,夜裏多少人來我跟前說敞亮話,我這輩子都沒這麽風光。”
段氏鄙夷地冷哼一聲,将他推開。
沈黎東見慣了她這副模樣,也不惱,換來她對面坐,伸出手握住她細軟的柔荑,段氏一僵,試圖去抽開,沈黎東反而握着往自個兒胸前一兜,段氏面露惱色,也暗含羞色,卻是終究沒再動。
沈黎東彎唇一笑,知道段氏心結在哪裏,“道士的話不可盡信,這麽多年過去了,展兒好好的,你也好好的,終究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打斷骨頭連着筋,你忘了她回來那日眼巴巴看着你?”
段氏一怔,心頭亦是湧上幾分晦澀。
沈黎東見已說動她,再給她打了一劑強心藥,“你想一想,咱們展兒有當朝首輔做姐夫,日後前途無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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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展是段氏的心頭肉,命根子,只要為他好的事段氏向來不遺餘力,沈黎東将殺手锏祭出,段氏果然已動容。
“我知你不自在,也不是叫你與她母慈子孝,只是體面要給,這頭一條,讓她住到東側的抱廈來,吃穿用度皆比照檸兒當初給,不能再讓她受委屈,至于嫁妝,你也得盡快備起來,該有的一樣不能少。”
“可那謝欽不是不要麽?”段氏心氣傲,比不得沈黎東端得起放得下。
沈黎東捋着胡須一笑,“他那不過是氣話,咱們給他妻子裝點體面,他還能拒了去?”
曉得段氏面兒抹不開,沈黎東當場喚來賀嬷嬷,将一應事務交代下去,最後語氣嚴肅,
“你親自去辦,萬不能怠慢了小姐。”
賀嬷嬷連聲應是。
帶着一隊下人來到碎玉軒,卻見門扉洞開,屋內的簾帳也被風連帶捅了出來,賀嬷嬷喚了幾聲四姑娘,哪有人應,屋子裏光線暗,賀嬷嬷瞧不真切,後來進了門庭,冷清清的屋子,沒幾件像樣的擺設,再看臺樨下的炭盆子仿佛剛熄不久,這是去了哪裏?
晨起朝陽絢爛,不消半個時辰便轉了陰。
沈瑤托着沈孚來到正陽門外的茶樓,碧雲去樓下坊門轉角的攤販買來沈瑤愛吃的蔥油餅,沈瑤将油紙打開遞一個給沈孚,沈孚神色不渝搖搖頭。
今日天蒙蒙亮,沈瑤主仆便悄悄躲在垂花門處,待瞧見沈孚給老太太請了安便從夾道堵了他的去路,央求他帶她來尋謝欽。
離着婚期只有半月,論理沈瑤是不能出門的,正兒八經去跟老太太或段氏請示,必是吃個閉門羹,她原先也想過翻牆而出,只是京城水深,她人生地不熟,去哪裏尋謝欽,唯有求助沈孚。
沈孚冒着極大的風險将妹妹帶來官署區外的正陽門,心裏一直打鼓。
他倒不懼回去被長輩責備,怕的是萬一遇到三皇子與太子的人可就麻煩。
沈孚這些年在西川歷練,官場裏的人情世故也懂一些,先将沈瑤安置在正陽門對面的茶樓,旋即來到門前,掏了些好處塞個守門的官吏,只道自己是沈家的少爺,來尋刑部侍郎沈黎東,說是家裏有要事。
謝欽即将迎娶沈家義女的事在京城傳開了,守門的小官對着沈孚也不敢怠慢,給了他一個臨時的腰牌,登記在檔便進了官署區。
謝欽是內閣首輔,兼領吏部尚書。
沈孚去吏部撲了個空,得知謝欽在文華殿陪着皇帝議事,怕是一時半會出不來。
沈孚垂頭喪氣回了茶樓,與沈瑤道,
“謝大人日理萬機,行蹤不定,咱們這樣是逮不着的,不如,我現在去謝家替你留個訊,等他聯絡你?”
沈瑤想了想,“也只能如此,那我先在此處等着,哥哥遞了消息再來接我。”
沈孚出了茶樓,留下兩名家丁守着,騎馬奔向謝府。
沈瑤倚着窗口,雙手托腮盯着正陽門出神,盯着盯着眼皮開始下垂。
她昨夜沒睡好,困頓不堪。
碧雲也學着她的模樣托腮望着城門處,時間一點點流逝,大約午時初刻,一道格外俊挺的身影從宮門邁出,胸前的仙鶴補子在人群中格外顯眼。
碧雲上回在沈黎東書房角門處偷偷見過謝欽,一眼認出人來,連忙搖醒沈瑤,“姑娘,快醒醒,謝大人出來了!”
沈瑤打了個哆嗦昏懵地往外望去,模模糊糊的看到謝欽被一堆官吏簇擁着出了正陽門,腳比意識先行動,拔腿就往樓下去。
留下一侍衛在此處等候沈孚,另一名侍衛趕車載着沈瑤去追謝欽。
謝欽的馬車又輕又快,很快從正道駛入小巷子裏,侍衛追到巷子內,将馬車驅到盡頭拐角,放眼一望,“姑娘,謝家馬車不見了。”
沈瑤急忙掀開車簾,擡眸,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牆垛處,謝欽已換了一件湛色的長袍,長身玉立,目光深靜無波。
沈瑤松了一口氣,快速從馬車鑽出來,又提着裙擺很利索地跳下,大大方方來到他跟前,朝他施禮,“謝大人。”
謝欽平日話不多,向來惜字如金,“你找我有事?”
陽光已徹底被雲層遮住,雲團子聚了過來,謝欽面如冷瓷,在這昏暗的陰天顯得格外瘆人。
這是沈瑤第一次近距離接觸他,她克制着內心的恐懼,尴尬地說着,“謝大人,冒昧打攪,是有事與您商量。”
謝欽窺見沈瑤面有窘迫,懷疑她是來退婚的,心裏一時不知是何滋味,這種事終究得你情我願。
謝欽擡眸看了一眼天色,風飒飒撲過來,他看着單薄的姑娘,指了指對面的茶樓,“上茶樓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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