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自願

葉楚顏挑挑眉,裴修衍比她預想的還要快。

趙語嬌當真是他心尖上的人,估摸着這邊出事,那邊他就趕回來了。

她強撐着起身,喚來屋外的丫鬟給自己更衣。

李福恨不得立馬将葉楚顏拖走。

只是,他敢想不敢做,憋着口氣在院子門口等着葉楚顏更衣完畢。

心中暗狠狠道:葉楚顏,看你還能嚣張多久!

葉楚顏更衣完畢,忍着傷痛,亦步亦趨的跟在李福的身後,緩緩走向趙語嬌的院子。

神态從容不迫,如去花園散步。

李福帶着葉楚顏進來時,裴修衍還在軟言寬慰趙語嬌。

曾經的葉楚顏,看到裴修衍和趙語嬌走在一起都會嫉妒發瘋。

現在看他對趙語嬌極盡溫柔,只覺得惡心反胃。

趙語嬌似乎有些害怕葉楚顏,往裴修衍懷裏又縮了一下。

裴修衍懷抱趙語嬌,望向葉楚顏的眼神淩厲如刀。

“本王問你,嬌嬌去給你送東西,你是不是不領情,還打了她和管家李福?”

葉楚顏淡淡道:“是……”

只要碰到趙語嬌的事情,裴修衍從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就像現在一樣,只是問她是不是,并不問為何。

裴修衍見葉楚顏表情淡然,滿臉不在乎,似乎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無名之火更盛,上去一巴掌打在葉楚顏的臉上。

“跪下!”

葉楚顏将臉轉過來,舌頭舔了一下嘴巴裏面的鮮血,腥甜的味道刺激的她更加反胃。

她直矗矗的站着,絲毫沒有屈膝跪下的意思。

“王爺上午給我解除禁足,送了新仆人和名貴藥材,府裏人都說王爺有情有義。下午就為了府裏一個無名無分的女子和一個管家老奴打我,傳出去不怕毀了你清王的名譽嗎?”

“你……”裴修衍被猛然一噎。

他開始重新審視葉楚顏。

葉楚顏出門前披了一件雪白的狐裘毛領披風,雪色毛領襯的她原本蒼白的面色,如玉般近乎透明,讓原本鴉黑的眉眼更顯英飒。

即使剛才被打了一巴掌,她依然冰眸寒光四射,傲立室內。

她的美和趙語嬌的不一樣,趙語嬌是如菟絲花一般,需要人憐惜和照顧。

她是如青竹,有着旺盛的生命力,只要她想,不管經歷多大的風雨,她都能寧折不彎,清高自立。

裴修衍覺得心中那只躁動的猛獸又開始四處沖撞。

他不喜歡葉楚顏用這種厭惡和嘲笑的眼神看着自己。

口口聲聲稱呼他為王爺,眼裏卻滿是厭惡和冷漠。

裴修衍眉頭緊蹙,面色複雜,抿唇不語。

誰也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屋內氣氛一時間詭異無比。

李福微微擡眼看了一下趙語嬌,趙語嬌會意,立馬嬌啼一聲,翻滾着下床去拉扯裴修衍的袖子。

“王爺,你千萬不能打妹妹,你打在妹妹身上,疼在我心上……”

裴修衍這才注意到,趙語嬌急的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粉嫩的嬌唇上被鮮血染紅,像是成熟的漿果,等人舔舐。

他抱起趙語嬌,“你什麽時候能改掉心軟的毛病?”

趙語嬌擡眼看着裴修衍,緊緊抓住裴修衍的袖口,哀求道:“王爺,你能答應我不打妹妹嗎?你不答應,我就不松手。”

裴修衍無法想象到,趙語嬌如此心軟,到現在還在為葉楚顏求情,葉楚顏居然狠心把她的臉打成這樣。

趙語嬌還在滿眼祈求的望着裴修衍,裴修衍的眉頭卻越擰越緊。

他最終敵不過趙語嬌的祈求,微微點頭應下了。

裴修衍将趙語嬌抱回到床上,走到葉楚顏面前,在她耳邊輕聲道:

“葉楚顏,本王答應了嬌嬌不懲罰你,但是你的丫鬟白芷曾以下犯上,清王府容不下她,王妃為了丫鬟白芷,可願跪在嬌嬌院子裏祈求本王原諒?”

葉楚顏面色忽變,攥緊了拳頭,一聲不吭地走出門,跪在了屋外院子裏。

聲音不卑不亢,“丫鬟白芷以下犯上,是我管教不利,還請王爺原諒。”

裴修衍對着屋裏人道:“王妃為了一個以下犯上的丫鬟,非要跪在雪地中自罰,你們記住了嗎?”聲音冰冷至極。

下人們噤若寒蟬,連呼記住了。

趙語嬌忙道:“王爺不可,妹妹身子骨未好,如此下去,她必然落下病根。你答應了我不懲罰妹妹的。”

她又急又慌,話一說完,就連連咳嗽幾聲。

裴修衍端着水杯送到她唇邊。

“是她為了白芷,自願求本王的,和你無關。你不必自責,更不準為她求情。”

趙語嬌還想說話,被裴修衍一個眼神制止了。

她只好雙手不停的攪動被角,似是在為葉楚顏擔憂。

趙語嬌垂首喝水時,迅速和李福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福剛才給她分析了種種利弊,讓她以退為進,不管王爺如何發怒,她都要拼死為葉楚顏說話,王爺憐惜她,必定加倍處罰葉楚顏。

這招果然管用,外面天寒地凍,葉楚顏若是這般跪一夜,非死即傷。

裴修衍将人都趕了出去,要親自留在屋裏照顧趙語嬌。

葉楚顏就這樣在院中一直跪着。奴仆們匆忙走過,誰也不敢和葉楚顏說一句話。

時辰一點點的過去,鵝毛大雪随着夜幕而來,淩厲的寒風如刀一般割在人的臉上。

葉楚顏擡頭看着漫天雪花,想到父兄被處斬的那天,也是如此。

她伸手接了幾片雪花,冰淩瞬間融化在手心,留下似有似無的一滴水痕。

她曾在七歲的大雪天,對裴修衍一見鐘情。

如今她年方十九,在今年的大雪天,和裴修衍中間隔了喪子之痛和殺父之仇。

從此,愛随風而逝,恨如冰凝結在心。

她今日打趙語嬌的時候就想好了後路,料定裴修衍必定會為了名聲不會懲罰她。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裴修衍無恥到用她身邊僅剩的白芷威脅她。

遠處傳來打更人的聲音,子時到了。她已經跪了整整五個時辰了。

從最開始的渾身疼痛到現在,全身早已失去了全部直覺。

她恍惚間似乎看到父親朝着自己走來,葉晉一如既往的從容不迫,走到她面前輕輕喚了一聲,“阿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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