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暗號
裴修衍陡然變了臉。
烏沐站起身,與他相視而立。
挑釁道:“說到你痛處了嗎?你既然有心上人,葉家也倒了,何不放阿顏走?”
裴修衍注視着烏沐,忽然嘴角勾起,笑了一下。
慢條斯理道:“放她走?當年葉楚顏拼死要嫁給我,她可不願輕易離開。”
烏沐呼吸一緊。
當年葉楚顏的确曾明明白白拒絕了自己,最後嫁給了裴修衍。
如今葉家的事和裴修衍脫不了關系,他不信葉楚顏還願留在清王府。
裴修衍見烏沐面色難看,瞬間心情舒暢。
“本王要回去陪王妃過年了,恕不奉陪。”說完拂袖而去。
烏沐知道這裏耳目衆多,不是和裴修衍多說的時候,他狠狠地攥了一下拳頭,讓太監送自己出了宮。
出宮後,他打發走了太監,徒步走到了衛大夫的醫館處。
他今日還沒機會問衛大夫,葉楚顏的傷勢恢複得如何。
走到醫館拐角處,他猛然想到,今日除夕,不知道醫館是不是已經關門了。
正在鎖門的衛大夫擡眼看到暗處站着一個人,吓了一跳。
挑起燈籠細看,原來是送藥的少年,猛然松了一口氣。
“原來是你。”
烏沐見是衛大夫,雙眼猛然一亮。“衛大夫,你還未回去?”
衛大夫捋了一下胡子,“老朽一直在等你過來,本以為你今日不來了,正準備鎖門回家過年。”
烏沐聞言,心裏一熱。南恭離說得對,衛大夫當真是守信之人。
衛大夫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木匣,遞給了烏沐。
“這是交給你的東西,她說你一看便知。”
烏沐接過東西,摸了一把袖口,從中找到一塊金色的玉牌遞到衛大夫面前。
“我無以為謝,此物贈你。”
衛大夫掃眼就看到了玉牌上面的「烏」字,瞬間猜到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他哈哈一笑,擺擺手道:“醫者父母心,都是老朽分內之事。”
說完直接挑着燈籠走了。
烏沐拿着木匣,猶如捧着一個絕世珍品。
他環視周圍,見四下無人,小心翼翼地把東西踹到懷裏,離開了這裏。
京都最大的酒樓醉秋樓是烏家的産業,烏沐進京後,不願住烏家在京都的府邸中,一直宿在醉秋樓的頂層。
他回到房間關上門後,無比緊張地打開木匣,裏面是一封信和一瓶藥。
他拆開信,滿紙清勁有力的瘦金體,這是葉楚顏的字。
【此藥珍貴,不必浪費,亦不必再為我做任何事。待我病好,再來尋你,見面細聊,切莫沖動。】
沒有落款,紙張下有小小的一豎,類似一個樹枝的樣子。
烏沐覺得心裏滿滿當當的,說不出來的滋味。
在軍營的時候,葉楚顏給他起的外號是小木頭。當時還故意畫了一個小樹枝,說是他的标志。
這是葉楚顏和他才知道的暗號。
她太了解自己了,知道藥是自己送的,還知道自己會沖動行事。
南恭離把葉家事情原委和葉楚顏在清王府所受的委屈都告訴了他。
烏沐恨不得現在就去找葉楚顏,問葉楚顏到底為什麽還要留在清王府?
若是為了活命,他可以讓葉楚顏活得更好。烏家少夫人比清王妃要自在得多。
※
裴修衍回到府中,滿身酒氣。
李福出門迎接的時候吓了一跳,他從未見裴修衍醉酒失态,今日裴修衍似乎心緒不寧,神态帶了一些醉意。
李福慌忙安排下人去準備熱水,裴修衍看到李福,不由想起那天因為李福和趙語嬌懲罰葉楚顏的情景。
忍不住心煩意亂,直接打發李福走了。
他坐在浴桶裏,烏沐那雙黑亮的眼睛,和那句「何不放她走」不停在腦中回蕩。
他搖搖頭,随意收拾了一下,起身去了書房。從書桌上找到一封信,往袖中一攏,擡腿走了出去。
葉楚顏并未休息,她正跪在院中,對着火盆燒元寶。
白芷跪在旁邊,不停念叨,“老爺,求你在天之靈,保佑小姐平平安安。”
葉楚顏抿唇不語,火盆映的她面色微紅。
自從成了王妃,她每年的除夕都是在等待中度過的,期望裴修衍能陪着自己過年。可惜,裴修衍每次都會去陪趙語嬌。
她現在特別恨自己,當初為什麽沒好好陪陪自己的家人。如今和父兄陰陽兩隔,母親和嫂子侄女也不知道情況如何。
只盼着裴修衍能信守承諾,讓母親給自己寫信。
裴修衍進了院子,便是看到這樣一幅情景。
院子裏的所有紅色春聯都被撕了下來,挂上了白色的春聯。葉楚顏和白芷都跪在火盆邊燒元寶。
這裏不像過年,像是在守孝。
擡眼看到裴修衍,葉楚顏的眼神毫無波動。
“春聯是我撕下來的,白色春聯是我寫的,也是我挂上去的。元寶是我自己折的,若是王爺覺得毀了王府的過年氣氛,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白芷想說話,張張嘴,也不知道此時此景說起來才好,半天憋出一句,“王爺,王妃也是惦念葉老爺,還望王爺莫怪。”
她萬萬沒想到,裴修衍今天會來,這會心裏七上八下,擔心裴修衍懲罰葉楚顏。
裴修衍明白,葉楚顏這是在為葉晉守孝,他默默走到葉楚顏身邊,蹲下身來,拿起幾個元寶扔進了火盆裏。
“王爺這是心中有愧,擔心爹爹找你索命嗎?”葉楚顏瞥眼看了一下裴修衍。
裴修衍思索片刻,低聲道:“葉家之事,是我不對,我也有苦衷。”
他似乎不受控制地想要向葉楚顏解釋一切。
“王爺想說,是皇上逼你,你為了保住清王府,所以才不得不對葉家下手,對嗎?”
葉楚顏臉上帶着譏笑。
裴修衍扭頭看着葉楚顏,四目對視。
火盆中的火苗映在葉楚顏的雙眸中,亮得驚人,她嘴角的譏笑還沒下去。
他早該料到,葉楚顏如此聰慧,早晚會看穿了一切。
葉楚顏不等裴修衍說話,繼續道:“爹爹在臨刑前告訴過我,莫要怪你。我出身鐘鼎世家,朝堂之事我怎會不懂。”
語氣平靜得吓人。
她緩緩起身,裴修衍也跟着站了起來。
倆人明明相對而立,卻猶如隔了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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