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欺負(一更)

冬日的午陽斜斜照進來。

随着她的動作, 光影在他面頰忽明忽暗地交織。

姑娘并不懂得循序漸進,她毫無章法破開他的唇齒,胡亂捕捉追尋, 樂此不疲, 又無比沉醉, 她用這種笨拙又直白的方式傾瀉心中難以安放的情緒。

裴钺脊梁被壓在羅漢床靠背, 起先是懵的,訝于這姑娘的虎氣,身子繃得挺直,待她終于捉到他的唇, 綿密的吮聲裹挾分外的旖旎,一點點吞沒他的理智,他也由着她慢慢松弛下來。

他睜着眼想看清她,記住她此時此刻的模樣, 她黑長的眉睫輕輕往下傾垂, 眼神有如一汪汪的水要漫出來。

裴钺伸手去攬她, 又跟随她紛亂的節奏慢慢扣緊, 片刻似想起什麽,手微不可見地顫動一下, 終是松開垂了下來,胳膊磕在羅漢床的邊沿, 他吃痛, 下意識吸了一口氣。

舒筠對這一切渾然不覺,像是得到新奇玩具的孩子,用力地表達自己的喜歡。

那頭通政司正送來一急遞,塞至劉奎手裏,請他迅速禀報陛下, 劉奎抓着急遞便大步往禦書房來,堪堪繞過屏風瞧見裏頭這一幕,猛地打個急轉彎,趔趔趄趄折了出去。

他出去時下擺不小心挂在了屏風處,發出砰的一聲響。

裴钺理智回旋,倏忽松開了舒筠。

舒筠正當情熱,濕漉漉的眼眸如癡似醉凝望着他,

“陛下....”

絲絲縷縷地跟蜜糖一般,如膠似漆。

裴钺喉結翻滾,幾若抑制不住,強忍着閉上眼暗吸了一口涼氣。

“筠筠,朕的定力沒有你想象那麽好...”這姑娘莽莽撞撞的,竟愛惹事。

上一回将他折騰不輕,今日又招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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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翻騰着怒色。

舒筠被他這模樣吓到,方覺自己騎在他身上,露珠般的眸眼頓時蓄滿羞色,逃也似的跳開,胳膊就這麽撞在小案上,她痛得不敢吱聲,纖細的身子軟軟地靠着不敢動,裴钺見狀重新将她撈起來,手掌擱在她痛處,替她枕着堅硬的小案。

舒筠躲在他懷裏,羞于擡眸,整個人皆在他注視下,猶如煮熟的鴨子,“我..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方才不是你撲過來的?”裴钺抿着唇,眼神裏的欲//色并未褪去半分。

舒筠也恨自己腦熱做了沖動的事,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的場面,最後幹脆擡起雙袖捂住臉,迷糊不清的嗓音隔着布料傳來,

“親就親了嘛,又不是第一回 。”

還理直氣壯了。

裴钺被她這話給氣笑,看來這姑娘壓根不知自己惹了什麽火,他擡手推開小案,小案上的茶盞花瓶稀裏嘩啦全部傾倒在地,欺身将她整個人給壓下,昏暗不明的眼神直勾勾凝着她,随着力道加重,一點點注視着她神色的變化,

“你現在知道緣故了?”

舒筠嬌軀僵如石膏,總算明白自己犯下何等滔天大禍,她如迷途小鹿,眼神亂撞,只氣籲籲求饒,

“陛下,我錯了,您饒了我吧。”明明是哀求之色,眉眼卻生動至極,嬌豔妩媚,勾人得很。

她不求饒還好,一求饒裴钺更想了。

這小妮子定是他的劫數,他竟拿她一點法子也沒有。

裴钺到底還殘存幾分理智,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很快松開了她,單膝屈起靠在羅漢床上,閉目平複。

舒筠慢騰騰爬起來,縮到角落裏,将包袱抱在懷裏尋求一絲安全感,偷偷瞄了他幾眼,趁着他阖目又往那處一睃,發燙似的挪開。

裴钺察覺她的小動作,看了她一眼,也不知她在想什麽,小眼神偶爾往梁上瞅,又時而低下眸,虎頭虎腦的樣子。

裴钺心累。

二人好一會都沒吭聲。

宮人聽到裏面動靜,慌忙躬身進來将碎片收拾幹淨,又重新奉了茶水過來。

裴钺喉幹舌燥,擒着一杯茶猛地喝了一口,幸在宮人還算靈敏,沏的茶并不熱,勉勉強強緩解了裴钺體內的躁意。

為了轉移話題,他往舒筠抱着的包袱示意了下,

“這是什麽?”

“哦。”舒筠意識被拉回來,連忙将包袱解開,全部塞給他眼前,“這是我給陛下做的衣裳。”

裴钺随意翻開,上面疊着兩套中衣,重新做了一件褂子,底下則是一些襪子汗巾,還有胯//褲之類。

舒筠見他視線一動不動,也伸着脖子瞅了一眼,這下好了,就瞅到自己一時腦抽做的幾條胯//褲,登時面紅耳赤,惶惶四望恨不得尋個地兒鑽進去。

裴钺心裏那點子邪火莫名就消了,這姑娘真是太好哄,三言兩語就哄得她給他做些事。

他慢慢将包袱給合上,問,“要不要試一試?”

舒筠這回倒是學聰明了,連連擺手,“不不不,”嘟咽了一下口水,“應該合适的。”她盡量把尺寸往大了做,大差不差吧,她心裏這樣想。

裴钺笑了笑,招來小內使,将衣物收進去,吩咐人傳膳。

都是舒筠愛吃的菜,午膳結束後,裴钺想留舒筠歇一會兒,舒筠擔心自己觊觎他的美色,再做出什麽糊塗事,忙不疊告退。

日子進入寒冬,天地飄起綿綿小雪,蘇氏因幾位太醫聯手醫治,今年反而比往年要好,由丫鬟攙着站在窗下賞雪,舒筠擔心她頭風發作,無論如何不許她去吹風。

上個月舒靈順順利利出嫁柳家,到了年底,淮陽王府派人催妝,想盡早讓舒芝與裴江成完婚,舒家自然是樂意的,兩廂約定十二月十八迎親。

蘇朝山得任佥都禦史,效果是顯著的,大老爺對三房客氣許多,也不許府上任何下人怠慢三房,三房境遇明顯改善。老太太自被大老爺治過後,再是不敢作妖,雖不輕易給舒筠笑臉,卻也絕不敢再惡言相向。

至于二房可就慘了,主母被扔去尼姑庵,家裏亂了套,二老爺日日膩歪在姨娘床上,醉生夢死,舒謙尚且還能照常進學,舒讓便如同脫缰的野馬,一月有半月不在府上。

臨近舒芝出嫁,尼姑庵傳來消息,說是二夫人病重,眼看就要一命嗚呼,二老爺跪着求大老爺将她接回來,當初也是做給外人看的,如今人得了教訓,大老爺也不好趕盡殺絕,問過妻子的意思,着人将二夫人接回府中,只是仍不許出院門。

蘇朝山得了調令,卻因山高地遠,一時半會還入不了京城,給蘇氏的信中說大約要回蘇州過年,待年後初八方走馬上任入京,蘇氏便吩咐舒瀾風給蘇朝山提前尋個住處,

“他一家五口人,兩個兒子一個女兒,聽聞老大也到了議親的時候,院子太小,怕是周轉不開,你提前給賃個三進的院子,若是年後再尋怕是價錢不好。”

京城地價極貴,想買個像樣的宅子,沒上萬兩銀子怕是不成。

升任京官是榮耀,可真正要在京城落腳卻不容易。

四品佥都禦史,住的地兒太偏有失體面,若租好地段的宅子,價格不菲。

舒瀾風犯愁。

舒筠在一旁插嘴道,“娘,我那個宅子不是空着嗎,先讓舅父阖家住過去,待将來寬裕了再換宅子呗。”

蘇氏失笑,“我倒是樂意,就怕你舅舅不肯,你舅舅那個脾氣呀。”蘇氏想起胞弟的拗脾氣好一陣頭疼。

屋子裏安靜一瞬,舒筠忽然想起那兩間鋪子,從羅漢床滾了下來,連忙爬上蘇氏的床榻,挨着她道,

“娘,咱們那兩間鋪子不是舅舅給置辦的嗎,依我看,還一間給舅舅,這樣舅舅家裏也有嚼用,鋪子的進帳大約能抵去租賃的開銷,您道如何?”

蘇氏與舒瀾風相視一眼,不約而同道,“這倒是好主意。”

言罷,蘇氏涼涼睨着舒筠,“扔出去個燙手山芋你高興了吧?”

舒筠讪讪一笑,連忙又躲回羅漢床上偷懶,母親給她的賬本她實在看得頭昏,除了能看懂最末一行年入賬多少,結餘多少,其餘一概暈頭轉向。

蘇氏看着憊懶的女兒頭疼,今後哪個男子能消受她這副性子。

舒筠的确被裴钺養得越發嬌氣,這段時日雖見面極少,日日的零嘴是少不了,宮裏的禦廚都快緊着她的口味撤換,害得太上皇都忍不住與裴钺埋怨,

“合着滿宮的太妃都得給你家嬌嬌讓路,她不愛吃的,禦膳房就不做,你有本事把人給弄進宮來,我這就咽下這口氣。”

裴钺不予理會。

時近年關,中書省與六部格外忙碌,李轍趁着這個機會慫恿右相齊铮跟左相顧雲生打擂臺,恰恰逮着有官員給顧雲生行賄,糾結都察院禦史将顧雲生告到了禦書房。

顧雲生雖不算能幹,卻也是個滑頭,豈會輕易讓人捉到把柄,也夥同黨羽去尋齊铮的黴頭,兩黨在朝堂鬧得不可開交。

齊铮暗中思量,他曉得裴钺頗為忌憚李轍,故而兩頭跑,一面讨好皇帝,一面奉承李轍,一來二往,倒也成了君臣之間的橋梁,裴钺數次稱贊他深谙為臣之道,齊铮便有些飄飄然,自以為在與顧雲生的傾軋中,占據了上風。

眨眼到了臘月十八,天蒙蒙亮,舒芝已沐浴更衣穿上七層喜服,忐忑又興奮地坐在婚房裏,外頭傳來婆子們忙碌的腳步聲,舒芝心裏的不真實感淡去了些,深吸一口氣回想昨夜嬷嬷所教,面頰的紅暈又竄了上來。

她已不是懵懂少女,這一年光景為了哄好裴江成,沒少讓他嘗甜頭,只是無論如何不會真讓他得手,雖說如此,僅有的幾回經歷,讓她對裴江成生出一些疑惑,總覺得哪兒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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