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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牛真高興地把人帶到街邊停靠的一輛軍用卡車上,氣派的卡車外表幹幹淨淨,被擦地一絲不染,一看就知道被它的主人照料得很好。

可……

蘇玥詫異地指着綠皮卡車,兩眼瞪大:“這是公家的車吧?咱倆這樣好嗎?”

牛真毫不在意地擺擺手:“沒事,車上還有我的軍友,等會兒到了國營飯店,他就把車開回去。”

蘇玥仰頭,這才從窗戶外将視線探進去,一眼看見了駕駛位上坐着一個穿同樣軍裝的男人,身體板得挺直,短寸頭,人高馬大,軍裝領口的星星沒有牛真多。

“行吧。”

蘇玥最終還是上了這倆軍用卡車,揮揮手,朝楊蘭二人道別,又叮囑一聲:“等會兒看見喬景明麻煩幫我說一聲我先走了,讓他記得回我家照看一下老太太。”

說是照看,實際上就是給老太太做頓飯,喬景明應該能理解她的意思。

楊蘭兩人揮了揮手:“好。”

引擎發動,卡車咻的啓動,就往穿梭在街道上往城南國營飯店開去,路上三人不發一言,沒人先說話。

由于跟他們倆不太相熟,蘇玥坐得略顯拘謹,雖然在後排,身體也崩地筆直,好像在軍人面前,她會下意識地有些緊張。

牛真的軍友話不多,路上只顧着開車,連個多餘的眼神也沒給蘇玥。

牛真坐在副駕駛,視線頻繁望車的後視鏡張望。

“小姐,你現在住在哪裏,還是在老宅子嗎?”

蘇玥惶恐地擺擺手:“你別叫我小姐了,叫我蘇玥吧,我現在住在城南一個小院兒裏,不在城北蘇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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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真頓了頓,才道:“好,蘇玥。”

蘇玥含蓄地笑了笑,将鬓角兩縷碎發別到腦後,才聽得他又問。

“喜歡吃什麽,等會兒多點幾樣,你太瘦了。”

他的眸光落在蘇玥身上,有心疼的味道,蘇玥莫名被他盯得不自然,狹小的空間內,溫度越來越高。

“我不挑食,什麽都吃,咱就兩個人吧?也別點太多,吃不完浪費。”

牛真開口咧了抹笑,“好。”

卡車速度比自行車快多了,平時騎車二十分鐘才能到的地方,開車七八分鐘就能到。

下車後謝過牛真的軍友,兩人便進了飯店。

七十年代軍人的地位很高,蘇玥以前來這裏吃飯的時候,服務員态度簡直不要太差,而今天跟着牛真過來,那笑臉跟朵太陽花似地,眼睛裏迸射出一種十分明亮的光芒。

身穿軍裝的牛真就像一朵迷人的太陽,國營飯店的服務員就是一朵向日葵,太陽往哪裏走,向日葵就往哪兒轉。

“您好,吃點什麽?”

沒讓他們自己點菜,服務員拿着本子和筆親自過來招待。

蘇玥剛開始還納悶才過多久這服務員怎麽突然變熱情了,詫異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感情是因為牛真這軍官身份才讨了這樣的服務态度。

好笑地搖了搖頭,牛真便對她說:“你來點,想吃什麽別客氣,別給我省錢。”

蘇玥連連擺手,這年頭不管是誰,大家攢錢攢票都不容易:“你來點吧,我真不挑,你點什麽我吃什麽。”

見她固執,牛真倒也沒強求,點了幾樣招牌菜,服務員便笑着回廚房把菜單交給了廚師,臨走前視線頻繁往健壯的男人身上瞟。

廚房裏轟隆隆的開火聲響起,蘇玥坐在牛真對面,他給她倒了杯水。

蘇玥接過,道了句謝,便見牛真迫不及待地問她,一口氣問了好幾句,蘇玥甚至沒來得及消化。

“你現在在華僑商店當售貨員嗎?我聽說蘇家被打成了□□,你現在成分現在不好,華僑商店為什麽還能讓你進去?老爺呢,現在在哪裏工作?”

蘇玥咽下來不及消化的問題,一個個回答道。

“下個月d國要派人來交流訪問,商店人手不夠,急招人,所以就沒過多計較我身份的問題。”

她頓了頓,抿了口溫開水,繼續說:“我父親前幾個月被分配去了邊疆,至于具體的位置,他們不肯告訴我。”

“什麽!老爺去邊疆了!”

牛真氣急,一巴掌拍在桌上,吓了蘇玥一大跳:“老爺性格那樣溫吞的人,能惹誰?被改造還不夠嗎,為什麽要送他去邊疆!”

蘇玥尴尬地望了望四周的客人,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淡定:“你別着急,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就算再生氣也沒用。”

“老爺那樣好的人,不該……不該是這樣的下場……”牛真眸光猩紅,憤然道:“白白苦了你……”

他是真的替蘇家感到不公。

“老爺于我有恩,想當初,若不是他的接濟,我萬不可能有機會參軍,我……”

蘇玥趕忙握住他的手臂,拍拍他:“別在外面說這些。”

特殊時期,特殊對待,有關蘇玥家族和身份的事兒,能不在外界談論就少談。

牛真立馬反應過來,暗惱平時挺謹慎的自己,怎麽一見到蘇玥就無法淡定。

“好,不談這個,不談這個。”

蘇家對牛家的恩情,牛真一輩子也不會忘記。

想當年他想報名參軍,父母不同意,因為家裏就他一個頂梁柱,還有三個妹妹要養。後來老爺知曉後,二話不說資助了牛家兩百元,牛真這才得以參軍。

要知道,65年的兩百可比現在值錢多了,對蘇家來說兩百只是九牛一毛,對他家來說,那是救命錢。

菜陸陸續續端了上來,兩人邊吃邊聊。

仔細打量着蘇玥與幾年前沒有絲毫變化的臉,他嘆息着:“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

蘇玥頓了頓,點頭應道:“嗯……有好也也不好,反正都熬過了了,現在挺好的。”

“好好,那就好,以前的事過去了,現在好才是真的好。”說完惆悵嘆息:“上星期我剛調回來,以後就定居在鹿城,你要是遇上事了就找我,不論幫不幫得上忙,我一定會盡力!”

蘇玥啞然一笑,真誠感謝:“謝謝你。”

說起來她還真有個事情需要他幫忙,只是猶豫這事兒會不會對他有什麽影響,畢竟她家成分不好,牛真又是軍人……最好是不要跟她這種壞分子來往……

可……父親那件事,牛真這樣的身份似乎更容易打聽到。

踟蹰良久,她終于還是問出了口:“牛真,我确實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牛真一聽,忙放下筷子急切地望向她:“什麽事,能幫我一定幫。”

見他如此激動的情緒,蘇玥抿抿唇,喝了口茶水。

“發配我父親去邊疆的,是革委會的麻主任,她跟我家向來有點矛盾,趁着這次機會把我父親送走後,不肯告訴我具體地址,也壓着不讓別人告訴我,我現在好不容易找到個好工作,想給他寄點物資過去都沒辦法……”

說罷嘆口氣:“那邊環境惡劣,你知道,我家裏條件向來好,我父親一直沒受過什麽苦,這次過去,他那樣的身份,只怕是兇多吉少……”

蘇玉修的事兒說棘手也棘手,可牛真是誰?

陸軍十四連連長,在老首長手底下做事,就今兒個他陪着來的張可可,就是老首長的大孫女兒。

就憑牛真的身份,想要打聽到蘇玉修的下落,簡直不要太容易。

是以他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下來:“沒問題,這件事你交給我,你耐心回家等着,到時候打聽到了我再告訴你。”

“真的!”蘇玥不知道牛真現在的身份,只看這身軍裝,大抵知道他是個軍官。

但如此痛快,沒有半絲遲疑就答應下來,她還真沒料到。

“嗯,明天革委會上班我就去問,你在華僑商店等我消息。”

“好!”

……

“蘇玥那丫頭可還在氣頭上,你是不知道,那會兒我上去找她,她直接就讓我下去,說誰的話都不好使,”

小院內,楊秀玲把喬景明逮到屋裏,添油加醋地把蘇玥中午的反應告訴了他。

喬景明眉心一蹙,心下咯噔:“這麽嚴重?”

楊秀玲面上布滿“愁容”,嘆息着:“可不是嘛,反正我是哄不了她,還得是你上去,我看那丫頭對你有幾分意思,你就上去哄哄她,嘴甜一點,那不就啥事沒有了嗎?”

這倆人太磨叽了,楊秀玲想着還得她來添把火才能燒得更旺。

“嘴甜……”

他從來沒哄過人,別說蘇玥了,就是家裏妹子也從來沒被他哄過。

然而乍一聽楊秀玲說蘇玥生氣極了,他心中難免湧上一層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焦急。

轉身長腿一邁,走出去幾步:“那我等會兒去看看情況。”

“行,記得嘴甜一點,女同志嘛很好哄的。”

“嗯。”

喬景明出了楊秀玲家,來到小巷子門口開始等待蘇玥。

聽她的同事說她一下班就被一位老朋友帶去敘舊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索性回家吃了個飯,再來時,蘇玥仍沒回來,反而被楊秀玲拉到屋裏教育了一頓。

迎着晚霞繼續等,半小時後,人還沒回來,喬景明不禁有些急切。

眼見着夕陽漸散,夜幕降臨,也沒等到蘇玥。

黑暗逐漸将他的身體吞噬于巷口,許久後,汽車的轟鳴聲響起,喬景明被兩道刺目的白光照得眼睛一眯,再擡頭時,蘇玥正從一輛皮卡車上下來。

他詫異了一陣,就要上去,卻見另一道門打開,走下來一個轉綠色軍裝的男人。

那男人生得極高,又壯碩,遠遠瞧着,跟頭熊似地。

他上前的腳步微頓,停在了巷口,注視着巷子外的兩人。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我父親的事……”

“你放心,明兒個一早我就去打聽,你耐心等着便是。”

“謝謝。”蘇玥最在意的事情總算有了眉目,她微微呼出口氣,笑得燦爛,揮手與他道別。

“明天見。”

“明天見。”

昏沉沉的夜色裏,喬景明清楚地看見了蘇玥臉上綻放的,極為璀璨的一抹笑,以及兩人最後道別的語言,分明是“明天見”……

心陡然一沉。

原來他中午沒跟自己走,晚上也沒跟他回來,是因為有卡車接送……

心中無端湧起一大片後悔而自卑的情緒,正像毒藥一樣,腐蝕他的心肺。

他整個人陰恻恻的,隐匿在黑暗的牆角,昏黃的路燈将他的影子照得冗長,繼而四分五裂,變得扭曲而灰暗。

喬景明唇線繃得緊直,雙拳緊握,指關節泛白。

第一次生出這樣的念頭,他強烈地想要沖到蘇玥面前,告訴她,他喜歡她。

能不能……不要生氣了……不要對別的男人笑……

那邊蘇玥已經道別了軍裝男人正往巷口走來,喬景明條件反射地将身體隐匿在牆後。

随着清淩淩的腳步聲越走越近,他飛快轉身進了小院兒,頓了幾秒,又繼續往樓上跑。

直到跑到了蘇玥家門口,才停下來。

沒過幾分鐘,蘇玥踩着細碎的步伐上了樓,剛從樓道上來,就見自家門前立着個高大的身影。

她一眼就瞧出來了,是喬景明。

經過牛真說要幫忙找父親的事兒,蘇玥高興地早把金桂蘭罵人的事情忘了個一幹二淨,見他大晚上的杵在自家門口,不禁好奇問。

“你怎麽來了?”

這句話其實就是單純一問,可經過剛才一幕,又因為中午母親來鬧事,楊秀玲還給他說了那些話,蘇玥的問題聽在喬景明耳中,憑白帶了些不悅。

她現在好像不願意看見他……

瞬時心下一緊,原本心中強烈的情緒,也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消散雲煙。

昏暗的空間裏,喬景明張了張嘴,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蘇玥奇怪地瞥他一眼,掏出鑰匙開門:“你不是有鑰匙嗎,怎麽不開門進去。”

外面多冷啊,怪凍人的。

“我……在等你。”喬景明如是道,嗓音夾雜了幾絲無措,頗有種可憐巴巴的意味。

蘇玥暗道別不是自己聽錯了,又問他:“為什麽不進屋等?”

“外面涼快點。”他這樣回。

額,話說今天有這麽熱嗎?

蘇玥腹诽着,開門進了屋,發現老太太屋裏的燈還點着,卧室門沒關,她正捧着收音機收聽節目。

“晚上給老太太做飯了嗎?”蘇玥邊把外套脫下,邊問他。

喬景明回:“做了。”

“嗯。”看來他很聰明,能理解她留下的話。

所以……

“你說你在等我,找我有事嗎?”蘇玥把披散的頭發用發繩紮了起來,室外溫度低,她習慣性散開頭發保暖,到了室內,還算暖和,她喜歡紮上去。

喬景明這時腦海裏還都是巷口處,蘇玥和那軍裝男人,不禁思考起兩人的關系,一時間沒注意到蘇玥的問話。

于是她又重複問了一遍,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

想起楊秀玲叮囑的話,他喉結上下滑動一下,滿腹真誠:“我想跟你道個歉。”

“道歉?”好端端的道什麽歉。

半秒後,蘇玥才陡然想起來,中午金桂蘭的事兒,恍然大悟。

正想說她已經不在意了,但看着他那張臉,突發奇想想逗逗他,于是輕咳一聲,拉下臉,故作生氣狀。

“哦,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回去吧。”

蘇玥無所謂的狀态徹底讓喬景明心慌慌,飛速整理起大腦,拼命想要擠出些“甜話”哄她,可……

不行,說不出口,他壓根就不會哄人。

“傻了?說話呀,走不走呀?”眼見着蘇玥雙臂已然環上胸前,不耐煩的樣子,他才一副豁出去的樣子。

他走到蘇玥跟前,兩人站得極近,他忽然蹲了下來,在她面前蹲下,腦袋堪堪到達她的胸口。

“蘇玥,你打我吧,罵我,都行,只要你不生氣……你別生氣了……”

看着喬景明蹲在自己面前、仰頭看她的樣子,蘇玥整個人都懵了。

這咋回事?負荊請罪來了?

蘇玥蠕了蠕嘴唇,後退半步幹巴巴道:“你、你幹嘛?好端端的我打你罵你幹嘛?”

她不是暴力狂呀,更不是喬景明他媽,說打人就打人。

喬景明暗惱自己這張嘴,是真的不太會說話。

分明腦海裏早已演練出無數哄她的話術,可到頭來,看着她那張清潤的臉,一個詞也吐不出。

“你不是生氣嗎,我就蹲在這裏不動,你想打哪裏都行。”

他聲音沉沉,一瞬間又如似穿過浩瀚星辰的風,溫柔地不像樣:“只要不生氣,你想怎樣都行。”

橙黃的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細細的一條,清淺地搖曳在溫暖的客廳。

蘇玥仍是默不作聲,心中雖然憋着笑,面上呈現的,還是不耐煩的模樣。

這男人的嘴真不是一般的笨拙,哄女生也不會哄,說什麽打啊罵啊的,怪好笑。

“就這樣?行了,那我收到了,你回去吧。”

蘇玥說罷轉身就往卧室裏走。

“蘇玥……”喬景明急得站起身,握住她的手臂,滿目焦急:“我嘴笨,不會說話,但我是真心的,我想跟你道歉。”

“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我不生氣。”蘇玥拂開他的手,漫不經心道。

見她仍是衣服淡然的模樣,喬景明摸不準她到底還生不生氣,可如此淡漠,并非她平日對他的态度。

喬景明知道,蘇玥只是嘴上說不生氣,實際上還是氣惱他的。

他快急瘋了:“你怎麽樣才會開心點?”

喲,急了急了。

蘇玥差點憋不住笑,緩和了好一會兒,才戲谑般勾起唇:“要不你給我唱首歌吧,我就原諒你了,怎麽樣?”

只是開個玩笑罷了,不過他的反應跟她想象中一模一樣。

“唱歌?”喬景明瞳孔一縮,他無論如何也沒料到,蘇玥竟會有這樣的要求。

他壓根不會唱歌,更不會在別人面前開口唱歌……

瞬時,他的臉漲得通紅,在蘇玥好整以暇的目光中,五官全然糾結成了一團,唇也緊緊抿着,崩成一條仿佛用尺子比劃起來的直線。

喬景明臉皮這樣薄的人,怎麽會開口唱歌,即使蘇玥說一輩子不想再理他,估計這厮也不會妥協吧。

蘇玥這樣想着,沒過幾分鐘,就在她耐不住性子打算回卧室的時候,客廳裏陡然響起了一陣沒有伴奏的歌聲。

“夜半三更盼天明

寒冬臘月盼春風

若要盼得紅軍來……”

他聲線低沉,磁性缭繞,音調半準,嗓音中透着幾分顫音,顯然不自在極了。

可他仍舊堅持唱着,一直唱,沒停下來,即使音調時而跑了調,即使身體繃直、緊張地鼻尖冒汗,即使如站針氈……一首《映山紅》愣是被他唱出了如臨大敵的氣勢。

蘇玥的美眸差點瞪出來,心撲通撲通狂跳不止:“你……”

好在及時止住聲音,她略有些茫然地伸手,觸了觸微燙的耳際,最後捧着滾燙的臉。

夭壽了,高冷王開口唱歌。

好、好……好帶勁!

……

清晨,清潤的陽光從大朵大朵的雲彩縫隙中灑下,溫度絲毫不見漲。

寒氣順着自行車兩側源源不斷往體內擴散,蘇玥覺得自己晃蕩在半空的兩只腿就要吹得成冰塊,冷氣侵入心脾,血液好似也要凝固了。

“喂!喬景明,你怎麽不理我?”蘇玥戳了戳跟前男人挺得筆直背脊,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一言不發,這都快走到華僑商店了,他還是不肯說話。

蘇玥握緊車後座,腦袋往前探,直到看見他流暢迷人的下颌線,才停了下來,睜着圓溜溜的眼睛使勁看他。

“生氣啦?”他不說話,蘇玥嬌滴滴的聲音又響起:“氣我昨天晚上調戲你?”

“……”

他仍舊不為所動,像是自動把周遭的聲音屏蔽了一樣,下颌角也繃得堅硬。

“哎呀我跟你道個歉,我不生你氣了,你也別生我氣,咱倆互相扯平了好不好?”

不過昨晚他給她唱歌那副樣子,還真挺帥的,雖然唱得不咋好聽,但勇氣可佳。

更關鍵的是,蘇玥頭一次在一個男人身上,體會到了“被偏愛就有恃無恐”這句話的意思。

突然好想跟他談戀愛呀,一定會很溫柔,很美好吧……

蘇玥喜滋滋想着,然而前方某男跟塊木頭樁子似地,也像一沒有感情的騎車機器,雙眸直直看着前方道路,長腿也只顧一下一下蹬着。

她癟癟嘴,指尖戳了戳他的腰,男人被她這動作晃得猝不及防,腰間傳來一陣輕微的麻癢,輕輕往另一個方向挪了挪腰。

蘇玥低低一笑:“別生氣啦~我那不是逗你呢嘛,我也沒想到你這樣高冷的人,真會唱歌呀。”

喬景明的表情終于有所松動,握住自行車龍頭的手背,青筋逐漸消散了幾條。

冷風拂來,吹得蘇玥一個激靈,忙不疊收回腦袋,躲在他背後。

然而十二月初的冷氣實在過于駭人,蘇玥冷不防被寒氣刺激地打了個噴嚏:“嘶——阿嚏——!”

“我好冷啊喬景明……”

語畢,自行車突然放緩速度,四周源源不斷湧入衣領的風仿佛也緩和了下來,只是蘇玥身上仍舊被凍得僵硬。

她眼珠子咕嚕轉了兩下,心生一計,兩只玉臂突然擡起,猝不及防就環住了他窄瘦的腰。

“哇,你是火爐做的嗎,怎麽這麽暖和?”

僅僅一個擁抱,蘇玥就感覺來自于他體內的熱流源源不斷注入自己身體。

然而這一動作,直接讓喬景明大腦發白,手腳倏地無法協調。

一個踩空,自行車狠狠往右偏了好幾工分,眼見着就要着地,這男人居然硬生生挪了回來。

蘇玥吓得魂都快沒了,本以為兩個人要一塊兒倒地,好在這男人及時扭了回來。

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就聽頂上傳來一道冷冰冰又略顯無措的聲音:“蘇玥,你在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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