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送禮

回到平城……

回來東西太多，二叔弄了個扁擔挑着，連紅星都扛了一個麻袋。

林紅秋則背着背簍。

告別了楊林村的鄉親，楊大叔用牛車把他們送到公社，再坐汽車到三合縣，回平城的火車是十一點的，到縣城火車站買了票沒等多久就上了火車。

回城同樣經歷了四個多小時的折磨。

下車的時候快四點了，天不知道啥時候開始陰上了，他們拿着東西費勁吧啦的擠出火車站。

“爸！“林紅旗來接站，看見他們遠遠的招手。

林紅秋還正尋思，這三個大麻袋他們怎麽扛回去呢，二哥來接他們可太好了。

林紅旗過來先接過林紅秋肩上的背簍，“紅星你的給二哥，你拿你四姐這個。”

林紅星肩膀都壓酸了，為吃幾口肉他是一聲沒吭，咬牙把麻袋背下火車。他爸挑着的可比他這麻袋沉多了！

林紅旗跟二叔兩個換挑着，也顧不上人群中那些探尋的目光趕緊往回走，火車站這邊離家不遠，走了二十多分鐘。

剛進胡同這雪花就飄了下來。

大雜院裏這會兒人不少，見他們整回來三個大麻袋，一個個的把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有些招搖了，林紅秋知道過幾年的形式，以後看來還得低調點，別被人逮到把柄。

林長生放下麻袋，跟大家打着招呼，“等會兒我媳婦回來，讓她給大夥拿些山貨，鄉下親戚給的叫帶回來給大夥兒吃個新鮮。”

“林哥客氣，我們大夥沾你光了”

“是啊是啊，好幾年沒吃鄉下的野味兒了”……

林紅秋心裏暗贊，二叔會做人，不管分給大夥多少都是個心意，吃人家嘴短，他們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不是現在送而是等二嬸回來拿，聽這二叔這麽說以為他怕媳婦，實際上是讓二嬸拿來做人情，由女人出面比男人更容易交流。

三麻袋東西，其中一袋子是林紅秋，背簍裏的是給人家捎的，陳桂花回來就給單放着沒動。

給大夥分的都是幹蘑菇，山野菜這類的，野物分了兩只兔子，把兔子分開，一家送上半只。別以為少，這可是肉，平時有錢都不一定買得着！

這肉像黃嬸家是沒有的，頂多給兩把蘑菇，黃嬸這時候才正常了，一個勁跟陳桂花道謝，她絲毫不嫌少，自家人知自家事，她跟人家不好，能指望人家把到手的東西分給她？真給了她還不敢吃呢！

給劉家的東西最多，平時老用人家自行車，這個時候就不能吝啬，給送了一只野雞，一斤蘑菇兩把幹野山菜，還給了一大捧松子……

一圈送下來，再留出送幾個親家的，家裏還能剩兩只野雞兩只兔子，跟半袋子幹菜，還有不少松子瓜子之類的。

林紅秋的那袋子沒算。

“二嬸，這些東西我留一半送人，剩下的給家裏添菜。”林紅秋不可能都自己留着。

陳桂花呵呵笑，“你這丫頭還會送禮，送誰呀？”

“給于大伯送點，給我同學那些，再看看給劉主任送些，孫主任也得給。”她掰着手指數了一圈。

“行，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這些人是得走動走動，孫主任，讓你二叔去，還有于廠長那兒也不用你。”

林紅秋點點頭，“剩下的給孩子吃，這個松子可好了，蘑菇也好吃。”

陳桂花，“行，二嬸知道了，這幾個孩子有口福了，今年過年家裏好東西多。”

還有楊學文稍回來給于少林的，林紅秋打算明天再送去，外頭雪下大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雪已經停了，路面上又積了一層。

大雜院裏，一早上，二叔他們這些男人就把雪給打掃幹淨了，都是勤快人，院子裏幹淨來回瞅着也得勁。

吃過早飯，林紅秋拿上東西，叫紅星跟她去六號院于家把東西送過去。

雪後天有些冷。

穿過四號、五號兩座大雜院，她跟紅星來到六號院。

六號院跟他們院兒結構差不多，但占地更大一些，院牆看着比他們院兒也規整，還有帶着銅環的黑漆大門，門前原來是有一對石獅子不知搬哪去了，原來的位置栽了兩顆翠柏，即使在寒冷冬季依然挺拔翠綠。

紅星上前敲了幾下大門，等了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

“少明，你在家呢，這是我四姐。”來開門的是于少明，紅星小夥伴。

他跟紅星一般大，比紅星還要稍高些，眉清目秀的，“四姐。”他聲音略帶着變音的嘶啞。

“哎，“林紅秋點點頭，“少明，你五哥在家嗎？”

“在呢，四姐你們進來吧。”他讓開身讓他們進來。

林紅秋跟紅星進了大門。

進門還有個松鶴延年的影壁，繞過影壁才到了後院。

同樣二進院子，于家跟大雜院完全不同，不說雕欄畫棟，亭廊水榭，也是布置講究，設計精巧，窗棂閣臺漆染得古色古香的，完全沒有大雜院的雜亂。

林紅秋覺得要不是這院子裏的還放着一些現代的物品，跟一身白色練功服正在海棠樹下練拳的于少林，場景不太對，她都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好宅子還得人精心打理。

見到院外來人是林紅秋，正練拳的于少林先愣了一下，才收起拳，随手拿起搭在晾衣架上的大衣披到身上。

林紅秋看他腦門兒都練出汗了。

“林紅秋你來了，請進。”于少林十分正式的側開身子，請林紅秋進東廂他住的小廳。

林紅秋擺擺手，“楊學文叫我給你帶些東西，我回老家碰見他的，這個背簍裏的東西是他給你的，他過了年可能會來找你玩兒。還有這個是我給你的，謝謝你。”

她可沒想進屋，把紅星手上的袋子跟背簍給他，就想回去了。

聽明她的來意，于少林清冷的拒絕道，“你的不用了，楊學文的多謝了。”他慣不太會跟人交流，不想收林紅秋送的東西。

“收着吧，就一些山貨，沒破費什麽。”

聽她這麽說，于少林不吱聲了，因為他怕再拒絕，這女生會不會哭出來。

“小五，誰來啦？怎麽在院子裏，不請人進屋呢？”這時正房屋裏傳來一個老人極溫和又帶着些虛弱的聲音。

“奶奶，是三號院林叔家的姐弟，我們說會兒話。”于少林不緊不慢的回應了一句。

林紅秋頭一回聽他說這麽多話，聲音太過清冽，不像他這個年齡該有的。

“請人進來吧。”老太太捂着嘴好像咳了一聲。

林紅秋想了想，“那我去跟于奶奶打聲招呼吧，東西你收起來，有兩只野物別放屋裏。”這時候都沒有冰箱，放屋裏會壞掉。

“知道了。”于少林把她帶去正房，東西則交給了少明，讓他送去廚房。

林紅秋随着他進了正房，堂屋裏于奶奶正等着。

于奶奶顧氏，她看起來七十多歲，半白的頭發了一絲不茍的在腦後挽成鬓，用一只木簪子簪着，一身合體的素紋斜襟棉襖，雙手疊握着龍頭拐杖端坐在堂屋裏，她目光平和，神态清正，身上由內到外都透着一種大家閨秀才有的高貴優雅。

林紅秋只打量了一眼就大方的站到顧氏面前，蹲身行了個晚輩禮。

顧氏笑看着她，單手握着拐仗，另一手輕扶了一下，“姑娘客氣了，可不興這個了。”這姑娘還會行古禮，有點兒意思。

林紅秋也就會一點皮毛，還是前世跟網上學的，不敢在于奶奶面前賣弄。

“看見于奶奶就忍不住想這麽行禮，讓奶奶見笑了，我是三號院原來林長山家的閨女，我叫林紅秋。”

于少林看了她一眼，側身做了個請的手勢，“坐吧。”這女生可會變臉了，一會兒一個樣兒。

林紅秋坐到于奶奶下首的紅木制沙發椅上。

“長山的姑娘都這麽大了。”顧氏感嘆，她見過這孩子，還是十來年前呢。“你跟小五是同學？”

老太太身體是老毛病了，夏天還好，天氣一冷就要卧床的，平時甚少露面。今天精神好些才在堂屋裏坐坐。

林紅秋回道：“我跟于少林是一個班的，昨天跟二叔回老家，碰到同學讓我給他帶些山貨過來。”

顧氏點點頭，她有聽長子提過幾句這孩子的事情，是個有主見的，剛才聽說她來了，就想想見見她。這姑娘的父親以前在世時帶她來過幾次呢。那人去的有些可惜了。

紅星從進來就沒說話，規矩的跟姐姐坐着，他有些不自在，每次來于奶奶都不跟他說話的，他也很少能見到于奶奶。

“嗯，好了，看這孩子都坐不住了，快去吧，秋兒也去吧，有時間就過來玩。”她随手在茶幾的盤子裏抓了一把糖遞過去。

林紅秋雙手捧着接着了，跟老太太道了謝，就退出來了。

老太太看着明顯精神不佳，可能有些累了。

于少林也跟着送出來。“我送你回去，紅星留下玩吧。”他看着林紅秋說。

“不用了，沒幾步路，我自己走 ，一會兒還要去找齊思敏呢，你回去吧。”

“你要去城南嗎？”于少林問。

“嗯，我給齊思敏也送點山貨去，順便找她玩會兒。”

“最好不要一個人去那邊了。”他提醒道，那邊最近挺亂的，還有林紅秋養母家也在那邊。

“他們不敢把我怎麽樣。”她是不怕的。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要不介意我陪你去吧？”

林紅秋猶豫，“你沒事兒嗎？”

“沒什麽事。”他不知怎的就是想跟着，反正很不放心她一個去城南。

“行吧，你進去多穿點衣服，我回家把東西拿上，咱們在胡同口見。”一塊去也好，還有個厲害的保镖，還是免費的。

于少林點點頭，目送她走回三號院才退回來。

紅星跟少明去玩了，他經常來于家，早就混熟的，一點不見外。

顧氏還在廳裏，見孫子這麽快折回來了，忍不住笑了，“小五要出門？”

于少林臉頰一熱，“奶奶，我陪她去一趟同學家，很快回來。”

“知道了，去吧。這姑娘不錯，就是單薄了些。”她看了一輩子人，這姑娘面相她有些看不透，看着像福淺的，可投足之間又帶着一副灑脫，面與骨不符，是她老了，竟然看不透一個小姑娘了？顧氏搖搖頭，随後一笑了之。

于少林從堂屋退出來，奶奶說的意思他明白，林紅秋是個多面人，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女生，很少跟人交往的他，跟她相處時絲毫不覺得別扭，至于別的現在他還不是很确定，畢竟接觸的次數太少了。

回房快速的洗了洗，換了身衣服，于少林從六號院出來，在胡同口，林紅秋已經在等着他了……

【花花花花花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