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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一貫有團圓的寓意,南朝的習俗是在中秋這日與家人一道用晚食,賞月小酌。民間如此,宮中亦有宮宴。
從前中秋宮宴,與顧芙一家沒什麽幹系,今歲皇後娘娘求了陛下,讓顧家也參加中秋宮宴。皇帝對太傅一向看重欣賞,太子與顧芙的婚事也是板上釘釘的事,皇帝便同意了皇後的提議。
中秋宮宴這日,四公主很不高興,這還沒成婚呢,顧芙都能來參加宮宴了。顧家的位子在最末尾,并不起眼,可落在陸瓊珠眼裏,還是像一根刺似的。
偏偏她又不能發作,今日是宮宴,她不能做出讓父皇不高興的事。但是她真的很不高興!尤其是太子哥哥的眼睛就像黏在了她身上!
四公主戳着眼前的糕點,一塊漂亮的糕點被她戳得千瘡百孔,難看至極。她真恨不得這糕點就是顧芙,上一次太子哥哥竟然兇她,讓她去給顧芙道歉。真不知道顧芙給太子哥哥下了什麽迷藥,把太子哥哥迷得七葷八素的。
她一方面憤憤不平地想着,一方面又忍不住看向顧芙,可多看一眼,便不痛快一分。顧芙端莊坐着,衆人都在贊許她,就連父皇也贊許她。
陸瓊珠覺得心口憋悶,好在不久之後,隆安帝說來了興致,要去庭中賞月,衆人便都陪着一道去庭中賞月。
隆安帝看了眼又大又圓的月亮,來起了些吟詩作對的興致。他年輕時亦是風流才子,讀過許多書,因此對顧洛平一向看重。
“今日都是一家人在,不必太過拘束。朕倒是許久沒有這樣的興致了,不如這樣,每人說一句與月亮有關的詩句,若是說不上來,便要罰,如何?”隆安帝開了口,自然沒人敢拒絕。
隆安帝率先開口,緊跟着看向顧洛平:“顧卿,該你了。”
這對飽讀詩書的顧洛平來說,小菜一碟。隆安帝點了點頭,目光落在顧芙身上:“朕記得,芙兒自幼便是才女。”
顧芙亦說了一句,隆安帝點點頭,誇道:“不錯。芙兒與瓊珠年紀相近,瓊珠,你也年紀不小了,該收收心了,向你顧姐姐好好學學。”
陸瓊珠沒料到父皇會這麽快點到自己,正在腦子裏思索與月亮有關的詩句,她在功課上一向懈怠。驟然聽到父皇的話,陸瓊珠臉色變了變,父皇竟還讓自己和顧芙學。
“父皇……人家還小嘛。”陸瓊珠說了句,腦子裏仍沒想起來什麽與月亮有關的詩句。
隆安帝搖頭道:“都十四了,再過兩年可以出嫁了。如何,可是背不出來?”
陸瓊珠苦着臉,算是默認,等待着父皇的罰。
隆安帝倒也不會真罰她什麽,畢竟不過是個小游戲,更何況這是自己寵愛的女兒,只說罰她三日不許出宮。陸瓊珠耷拉着臉,沒說什麽,只是更不喜歡顧芙了。她出盡風頭,更襯得自己不學無術似的,哼。
她看向顧芙,發現顧芙正和太子哥哥眉來眼去,太子哥哥甚至悄悄牽住了顧芙的手。
陸瓊珠瞪大眼,頓時想着眼不見為淨。移開視線時,意外撞上三哥收回視線。三哥似乎是在看顧芙?陸瓊珠不确定,只當是自己看錯了。
對于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三哥,陸瓊珠一向看不上。他身份卑微,又是突然冒出來的,陸瓊珠和他的接觸并不多。她沒将這事放在心上。
陸雪棠的确是在看顧芙。
陸雪棠站在太子身後不遠處,看着他們手指相碰,眼波流轉,眉來眼去,郎有情妾有意,好一對璧人。
陸雪棠無聲勾唇,冷眼旁觀。
天氣漸漸冷了,暑氣消散,夜裏的風都變得涼了。陸成器怕顧芙冷,趁着衆人注意力都在背詩上,偷偷碰了碰的顧芙的手,低聲問:“冷嗎?”
顧芙感覺到手上觸覺,搖搖頭:“不冷,多謝殿下。”
陸成器握住她指尖:“是麽?可你的手好涼啊。我叫他們取件披風來。”
“真不用了,殿下。”這樣的場合,顧芙不想太引人注意。
陸成器見她堅持,只好妥協,無奈笑了笑:“好吧。”
顧芙亦笑了笑。
驀地擡眸,撞進陸雪棠的視線裏。月色皎潔,他素日裏顯得多情的眼睛隐沒在陰影裏,瞧不清楚。顧芙想起那天,她被太子帶走時陸雪棠的眼神,此刻他的眼神是否也如那時一樣?
可是這與她又有什麽關系呢?顧芙想着,沖陸雪棠落落大方地颔首,而後反手握住陸成器的手。
陸成器愣了愣,随後欣喜若狂,看向顧芙的眼睛。自幼他便知曉自己與顧太傅的女兒指腹為婚,一開始他只是因為責任,時時照顧顧芙,可後來,随着與顧芙的相處,他真的漸漸愛上了這個女子。她是那樣的溫柔而美麗,善良而純真,吸引着他的心甚至他的靈魂。他毫不掩飾自己對顧芙的感情,顧芙亦不曾拒絕他的任何表态,但她亦只是接受,這是第一回 她有所回應。
陸成器激動地心跳加速,小心翼翼将顧芙的手簽得更緊,又怕自己力氣太大弄得她不舒服,于是乎又松開了些力道。在這樣難以把握的境況之下,陸成器的手心都出了汗。
他深深陷在這種喜悅裏,根本無暇顧及旁人,自然不曾發覺有一個人一直在窺視。
而顧芙以為,這樣的舉動能讓陸雪棠死心,讓一切都回到原定的軌跡。只是她從來沒想到,也許從陸遇見陸雪棠的那一天起,她的人生軌跡便已經注定了偏移。
她以為她成功了。在中秋宮宴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陸雪棠對顧芙的态度變得很冷淡,這種冷淡是相較于之前陸雪棠的态度,更準确一些,應當是禮貌、客套,仿佛回到了他們本來的關系。
這樣很好,顧芙想。
關于陸雪棠的消息,倒是一直不斷。酒肆茶樓,街頭巷陌,時不時能聽見有人在講他,在那個擊敗榮狄的英雄光環的加持下,晉王在民間聲名大增。不止如此,在各色宴會上,那些姑娘們也悄悄地讨論着他。
那年的秋天很匆匆,冬日來得措不及防,北風迅速席卷京城。北風日日叩門的時候,張氏的身子又差起來,顧洛平與顧芙都不許她再勞累,日日盯着她按時喝藥按時休息。
“你們啊,就是太緊張了,我這身子不一直這樣,沒什麽大礙的。離芙兒的婚期只有四個月,再過不久又是過年,我總不能什麽都不管吧。”張氏說着,又要伸手拿東西。
顧芙将她按下:“阿娘,你就別忙了,這不是有我嘛。我來就行,左右日後入了宮,也要學這些的。”
張氏無奈地笑了笑。
這個冬天發生了不少事,一件是皇後娘娘的母家梁國公忽然被參了一本,梁國公醉酒打人,放言說自己的外孫日後是皇帝,他什麽也不怕,誰來了都不放在眼裏。皇帝很生氣,質問他自己來了他放不放在眼裏。梁國公在朝上認錯,乞求陛下原諒。梁國公是皇後母家,與太子牽扯甚廣,因此此事亦波及到太子,一向挑不出錯處的太子忽然就有了錯處。他們說,太子或許心裏也對陛下不敬。
皇帝似乎沒有信,狠狠訓斥了那些說這種話的朝臣。又或許,他信了,畢竟帝王多疑,哪怕是父子,也不能完全相信。
在梁國公事之後,宮中忽然多了位受寵的穎嫔。這便是第二件事了。
這位穎嫔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聽聞原是位宮女,忽然便得了盛寵,且一時風頭無兩,整個後宮都比不上。皇帝只要去後宮,便是去她那兒。穎嫔生得楚楚可憐,又會讨皇上歡心,位份升得極快。
但即便如此,從未有人想過,她會威脅到皇後的地位。畢竟皇後娘娘與陛下是少年夫妻,哪怕沒有愛,也有情分在。
可事情偏偏就是令人大跌眼鏡。
穎嫔不久後便身懷有孕,隆安帝大喜,後宮已經許久沒有嫔妃有孕了。隆安帝給穎嫔晉了位份,變作穎妃,且特意命皇後照料身孕。那年除夕夜宮宴上,穎妃吃錯了東西小産,隆安帝震怒,徹查之下,發現是有人在穎妃素日吃的東西裏下了毒。可穎妃日常起居皆是皇後在照料,種種證據便直指皇後。皇後意欲辯解,隆安帝卻并不想給她機會,直接将她禁足宮中。
這樣大的變故,一時間朝野裏人心浮動,都在猜測,太子之位是否會有變動。
但皇後出事後的一段時間裏,皇帝對太子的器重卻如舊,似乎并沒受任何影響。只是與此同時,三皇子亦在朝中崛起,小有名氣。
這些事發生後,顧芙再見太子時,他臉上面露疲憊。顧芙知曉這些打擊很大,安慰道:“殿下不必擔心,我相信皇後娘娘不是那樣的人,事情的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陛下或許只是在氣頭上,待到陛下氣消了,一切都會好的。”
她這樣說着,心裏卻忽然想到陸雪棠曾說的一句話,帝王薄情。當真如此麽?
她自然不相信一向仁厚的皇後娘娘會害穎妃,更何況皇後娘娘沒有任何必要這樣做,她都知道的事,難道與皇後多年夫妻的陛下會不知道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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