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再睜開眼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是完全陌生的場景,她的頭還有些暈,連帶着那些景物也在晃着似的,毫無實感。于是顧芙想,她是已經死了麽?這是陰曹地府?原來陰曹地府與人間也沒什麽兩樣……
顧芙坐起身來,頭暈的感覺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都變得真實。窗戶開着,春風的氣息,裹挾着一些花香,鳥語叽喳,生機盎然。顧芙愣住,看向那只落在窗臺上的小鳥。
有人推門而入,顧芙循聲看去。
是陸雪棠。
他一步步跨過門檻,走近顧芙,直到最後坐在她身側,顧芙才如夢初醒。在看見陸雪棠的那一瞬,她已經明白過來了自己身處何方,不是陰曹地府,是晉王府。
顧芙不知道陸雪棠用了何種手段,将她從宮中帶到這裏,或許是那杯毒酒別有玄妙。她擡眸,看着陸雪棠的眼睛,沒有說話。
不知道說些什麽。
短短幾個月,他們之間好像已經隔着千山萬水似的。
無數的念頭在腦子裏翻滾着,卻沒有一句成型的話,仿佛有千千萬萬破碎的詞與句,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最終顧芙只是說了一句:“多謝王爺。”
“先太子妃顧氏已經死了,至于你,現在你是我的人。”他擡手倒下一杯茶,遞給顧芙,眸中似笑非笑。
顧芙接過杯子,再次沉默下來。
好半晌,她問:“我爹娘……”
陸雪棠道:“我已經命人想法子将他們帶回來,再有些日子你便可以見到他們。”
“多謝王爺。”顧芙抿了口茶水。
陸雪棠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顧芙,你知道私藏你是多大的罪名嗎?你對我,便只有一句謝字?”
顧芙呼吸一滞,感受到頭頂的視線越發灼熱:“王爺想要我如何報答?”
“你說呢?”陸雪棠反問她。
顧芙大抵知道他的答案,在過去的他們的交往裏,這個答案已經出現過數次。
他要她的報答是,以身相許。
可從前她尚未嫁人,卻有婚約在身,所以她無法以身相許,如今她嫁過人,是先太子妃,是罪人,似乎也不應該以身相許。
她将頭垂得更下,露出光潔的額頭,聲音愈發低:“王爺值得更好的人,又何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呢?”
陸雪棠輕聲失笑:“值不值得,浪費不浪費,我說了算,不必要你給我定義。”
顧芙将頭抵得更下,連額頭都看不見了。窗外的春風吹進來,仿佛吹入了她的心門。
“方才李千游來過,說你身子不大好,先養養吧,過幾天你爹娘應當也回來了。”陸雪棠忽然話鋒一轉。
顧芙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這一切變故都來得太突然了,她暫時消化不了。陸成器死了……皇後娘娘也死了……他們之下的無數人被牽連,也死了……這一場皇家的戰争,充滿了血腥。
會是陸雪棠做的嗎?
她阖上眸子,又想到阿爹與阿娘,不知道他們如今如何了……
顧芙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之現下精神很抖擻,根本沒有困意。她坐起身,有些不安。
沒多久,有人叩門。
顧芙問:“誰?”
門外的人答話:“小姐,是我們……”
是素月與素星的聲音。
顧芙一喜,趕緊起身開門。打開門,素月與素星二人便一把撲進顧芙懷中,痛哭起來,“小姐……我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還好小姐安然無恙。”
顧芙亦是十分欣喜,她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她們了,“你們怎麽會在這裏?”
問完自己先愣了愣,想到陸雪棠。想來也是他做的。
素月與素星的回答證實了顧芙的猜測:“當時小姐被帶走之後,我們這些人也被帶去了一個地方,說是要全部處死。我們還以為死定了,結果沒想到竟然被晉王殿下救了,帶回了王府。剛開始我們也很忐忑,不知道晉王殿下的意思,直到今日聽聞小姐在這裏,晉王殿下要我們來伺候小姐……”
素月說着,又要哭了。
顧芙拉着她們二人的手,主仆三人皆是紅了眼。
與素月和素星說了許久的話,顧芙終于覺得緊繃的精神松懈下來。擡頭望了眼時辰,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時候,顧芙正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聽得門外有人叩門,是陸雪棠差人送了些吃食過來。
這一日,顧芙倒是沒再見過陸雪棠。聽他們說,陸雪棠近來十分忙碌,因為太子謀逆之事牽扯甚廣,朝中大臣與太子走得近的,皆被牽連,因此朝堂上頗為動蕩,格局大變,如今是三皇子最受器重。誰也沒想到,從前最不可能的人,如今卻成了那個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人。
這些話是素月她們聽見的,轉述給顧芙時,亦是心情複雜。
“小姐……太子殿下怎麽會做出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來呢?”素月仍舊不太相信陸成器會做出那種事。
別說素月,顧芙又何嘗不是,加上如今最大的受益者是陸雪棠,她心中的懷疑越來越盛。
倘若真是他,自己又該如何面對呢?
直到三日之後的深夜,顧芙才再次見到陸雪棠。
這幾日她被好吃好喝地養着,每日裏李千游會過來替她診脈,除了不能離開那個院子,日子也算過得不錯。顧芙所住的院子被陸雪棠派人看守着,平日裏不許閑雜人等進入。顧芙能理解他的做法,畢竟他身份特殊,倘若被有心人發覺,會連累到陸雪棠。
夜已經深了,顧芙是睡過一覺後醒來的。房間裏的燈都早滅了,只餘下幽微的月光,凄凄惶惶地照在地磚上。顧芙翻了個身,随後意識到自己腰上橫着一只胳膊。她先是吓了一跳,這樣陌生的境況讓她下意識想要驚呼出聲,但那聲驚呼剛到唇齒間,便被人堵了回來。
清列的男性氣息撲入她的鼻腔,預料到她要反抗,那雙手先将她的手腕鎖住,他欺身上來,令她被動地承受着一切。
顧芙在熟悉的氣息與動作中認出他,借着幽幽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臉。他似乎心情不錯,含笑說:“把你吵醒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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