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戰利品。
這就是她之于陸雪棠的價值。
一個可以證明他比陸成器強的戰利品, 怎麽會有真心?
不知道過去多久,顧芙才慢慢從地上站起身,往回走。待回房的時候, 陸雪棠正在尋她, 見她不在房裏, 笑問:“去哪兒了?怎麽不在房間裏?”
顧芙方才哭過,眼睛還紅着, 就這麽望着他,實在楚楚可憐。這副模樣讓陸雪棠不免想到昨夜的一些旖旎回憶, 心情不錯,眼神頓時變得暧昧不明。他上前一步, 要拉顧芙的手,被顧芙躲開。
陸雪棠眼神變了變。
顧芙側過身,想起不久前他與長生說過的話。他的臉一直變得這樣快,從前是,如今還是, 兩副面孔,令人分不清到底哪個是真, 哪個是假。可是長生是他心腹, 與長生說話自然不必僞裝, 也自然不可能是假, 所以面對她的時候才是假。
虛情假意, 卻裝得那樣真切。
不久之前, 她卻還在想,他會如何安排自己, 想他是真心……
她開了口:“是你做的吧?”
陸雪棠問:“什麽?”
顧芙忽然擡頭看他,眼神不複羞澀, 轉而為悲憤:“我說,陷害太子謀逆,是你做的吧?”
陸雪棠眸中情意漸漸退卻,變得嚴肅而冷厲,他看着顧芙,嗤笑一般:“看來你待你那亡夫,還真是情深義重。難不成,他便不能做出這樣肮髒龌龊的事來,一定是旁人陷害?”
他竟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顧芙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他的話:“自然,我認識他這麽許多年,與他自幼一起長大,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一清二楚,他絕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只能是旁人陷害!是你陷害!”
陸雪棠不清楚她從何得知此事,但她顯然已經認定并且相信,不會聽他解釋,更何況這就是事實,他也不想掩飾。
“對,是我設計陷害他。那又如何?”
他不認為自己有錯,生在皇家,便注定殘忍,像陸成器那樣的人才不适合生在皇家,他太善良,不夠狠心,太過相信旁人,沒有防備心,所以他是失敗者。
“你太惡毒了,陸雪棠。”顧芙聲音有些顫抖。
或許他有他的立場,可是這整件事中那麽多人的性命,只為了他的野心陪葬。而他,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仿佛本該如此。
陸雪棠對她的批判不怒反笑:“的确,我早說過,我不是好人,亦不是君子,我是小人。但是顧芙,我也說過,你太天真了。你以為這整件事只有我一個人推波助瀾便能成麽?你便沒想過,縱然我設計陷害,難道皇帝便不會懷疑麽?為什麽皇帝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呢?
因為皇帝多疑,他最看重的是他的皇位,他認為陸成器威脅到了他的皇位。因為陸成器是人人稱頌的太子,太過優秀,讓皇帝産生了危機感。所以,當這一切發生的時候,他沒有打算給陸成器機會,直接判他死刑。什麽父子親情,都在這一刻不複存在了。”
他的邏輯嚴密,讓顧芙一時無話可說。
顧芙嘴唇翕動:“可倘若沒有你推波助瀾,這一切便不會發生,他不會死,皇後不會死,那麽多人都不會死……”
說到底,還是為了他的一己私欲,為了他的野心。
“可憑什麽呢?顧芙,憑什麽我便不該來,我便不該争?”陸雪棠看向顧芙,眼神輕蔑,“說到底,還是因為你們都偏愛他。”
顧芙再次別開臉,眼神震顫,因為情緒激動而眼眶泛紅,泫然欲泣。她待陸成器的感情算不上愛,但在此時此刻,倘若否認,她好像便更可憐。
她睜開眼,擦去眼角的淚:“是啊,他是那樣好的人,我怎麽可能不愛他?我愛他。”
“所以,你恨我。”陸雪棠接她的話。
顧芙一抹苦笑慘然地暈開:“是,我恨你。”
誠然,她應該恨他,憑什麽不恨他呢?
如果沒有他,她仍舊是清高的顧家小姐,太子妃,她的爹娘依舊是太傅,不必受這流放的苦楚。他毀掉了這一切,卻又假惺惺地施舍給她一個恩情,只為了要獲得她這個戰利品。如今他已經得到了她的身體,那麽她這戰利品也毫無價值,不是麽?
“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昨夜我也已經還了。”顧芙阖眸,将自己的情緒掩藏好。
“還?”陸雪棠擰眉,似乎不滿意她的用詞,他冷笑。
“是。”顧芙再擡眸時,已經是滿目的厭恨。
陸雪棠還以為兔子急了的時候應當是紅着眼咬他指尖,微微刺痛,但終究可以忍受,比起欣賞她的可愛來說,不值一提。原來還能是現下這般,張牙舞爪,眼神仿佛恨不得殺了他。
更有趣了。
他故意道:“那你的回報可真是……我救了你這麽多次,便只得到這樣的回報麽?毫無趣味。”
面對他的羞辱,顧芙臉上一陣紅,她咬緊下唇,慘然道:“是啊,晉王殿下,你沒想到吧,你費盡心思得來的戰利品,竟然是這樣的無趣。”
聽她說到戰利品三個字,陸雪棠眸色微變,“你聽見了?”
“對,方才你與長生所說的,我一字不落聽得完全。真是難為你了,為了我,費了那麽多心思,甚至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來誘惑我。如今說開了,你也不必再虛情假意地僞裝下去,左右你已經得到了這個戰利品。我如今也不再是什麽端莊閨秀,只不過是一個謀逆太子的家眷,連成為戰利品的資格都沒有。”顧芙說不上來心是什麽樣的感受,像被紮了一根針,一點點地推下去。
陸雪棠眸色晦暗不明,不似先前的游刃有餘,有那麽一瞬,他竟有些無措。
但只有那麽一瞬罷了,他從來都不是會讓自己陷入無措境地的人。
陸雪棠最擅長的還是威脅人:“既然你都聽見了,本王也不必再假惺惺地裝做情深了。是啊,你如今不過是殘花敗柳之身,甚至還是逃犯,又有什麽價值呢?可是倘若我放你離開,被旁人發覺,便會威脅我的苦心經營。”
他想說的是,所以顧芙,你只能選擇留在這裏,哀求我的一點憐愛,否則你活不下去。
她不會想死的。他想。
這世上不會有人想死,人總歸是想活着。
可顧芙說:“倘若我出去,必定會告發你的罪行。所以你最好是直接殺了我。”
她說得決絕,近乎咬牙切齒。
陸雪棠驀地不解,轉瞬又有些慌亂,他不過是想要她服軟,要她明白,她得哀求他的垂憐才能活下去,而不是真想要她死。倘若他真想要她死,又何必大費周章地救下她。
陸雪棠有些愠怒了。
片刻後,他眸中浮現笑意。
“看來你的确很愛你的亡夫,情願與他一道赴黃泉。只是你死了,你的爹娘呢?”這是顧芙的軟肋。
果然顧芙眸色一顫,決絕之情蕩然無存。
陸雪棠繼續道:“他們已經到了京城,原本我打算今日便安排你們見面。我直接讓人将他們也殺了,安排你們一家去九泉之下會面?”
顧芙瞪大了眼睛,她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方才她情緒激動上頭,連爹娘都忘了。現下被陸雪棠提醒,她頓時有些慌張。她可以死,可爹娘年事已高,本就身子不好,她怎麽能連累他們?
“我爹娘與你無冤無仇,我爹他亦很欣賞你……”
“我不是說了麽?我不是君子,是小人。我做事不折手段。”他饒有興致地挑眉。
顧芙一時啞然:“那你打算如何?”
陸雪棠伸手,指腹輕撫過顧芙臉頰,低嗅了嗅:“你既然是我的戰利品,我總該多享用幾次,否則怎麽對得起我花的那麽多心思?你說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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