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顧芙半邊身子僵住, 他的呼吸噴灑在自己頸側,分明是溫熱的,卻讓顧芙覺得冷, 寒意直從她的後背往四面八方蹿去, 手腳冰涼。現在眼前的陸雪棠才是真實的他, 而從前那些溫柔或是強勢,皆是虛情假意。
他撂下這一句, 便轉身離開。
看着陸雪棠如風似的背影消失,顧芙的身子搖搖晃晃, 栽倒進一邊的椅子裏。她失去力氣,蜷縮成一團, 好不容易忍下的眼淚再次湧上來,幾乎将她整個人淹沒。
早知變成今日這般,或許還不如當日飲下的是毒酒。至少,倘若那時飲下毒酒,她會以為陸雪棠是個好人, 若是那時她死了,或許她的爹娘不至于成為他的籌碼。她想, 爹爹與陸雪棠總歸有幾分交情, 或許他會放他一馬。可轉念又想, 他那樣歹毒, 也許根本不會管她爹娘, 亦或是直接将他們殺了……
無論如何, 活着就好了。顧芙又想。
方才陸雪棠說,她爹娘已經到了京城, 也好,留在京城至少比一路的奔波好。她只要再忍受忍受他的侮辱, 或許就能見到爹娘了。
侮辱罷了,她也不是受不起。
顧芙慢慢坐起身來,擦去眼角的淚,深吸了口氣。
顧洛平與張氏其實到京城已經有一日了,他們從京城出發才沒多久,要追上并不難,只是将他們帶出來費了些時間。當時陸雪棠的人追上押送的隊伍時,顧洛平因為一路上奔波已經病了,那些押送的官差見他如今落魄,自然沒放心上。陸雪棠的人便借着這病的機會,制造了他們假死的跡象,瞞天過海将人帶走。押送去西境的人犯出了事,那些押送的人哪裏敢擔責,自然不敢聲張。
只是沒預料到,顧洛平的病卻越來越重,短短幾日,便愈發惡化。一抵達京城,陸雪棠便命李千游去看過,李千游說是因為在路上風寒入體,又憂思多慮,本就身子骨弱,所以這才一病不起。張氏更是體弱,怕她擔心,陸雪棠便命人将顧洛平宇張氏分開安排,對張氏只說顧洛平一切都好,要她不必擔心。
“人呢,如何了?”
剛入夜,燈影昏沉,陸雪棠站在廊下,問李千游情況。李千游方才從顧洛平房中為他診治出來,本就有些疲憊,見陸雪棠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疲憊都去了幾分。
李千游故意道:“怎麽着,誰惹着您了?”
陸雪棠睨他一眼,擡眸看向茫茫夜色:“沒什麽,一些小事罷了。你還沒回答我,人怎麽樣了?”
李千游是陸雪棠在北境時救下的,認識陸雪棠兩年,對他的脾性摸得七七八八。當下他的情緒絕非他口中所說的,沒什麽,顯然很有什麽。
陸雪棠在不高興。
可如今他在朝堂春風得意,沒什麽不高興的,那麽便只有一個可能,為了顧芙。顧芙喝下的那杯假死脫身的酒,還是李千游給的。說起這件事,李千游也覺得不可思議,他陸雪棠竟然為了一個女子,如此大費周章。盡管他說的是,顧芙不過作為一個戰利品,用以證明他比陸成器強。可是陸成器都死了,他還有什麽好比的?
可因為顧芙不高興也怪了,陸雪棠救了顧芙,按理說顧芙應當該歡天喜地,說不準傾心于他,這會兒他們應當柔情蜜意,怎麽會生氣?
李千游道:“他情況暫時穩住了。”
“嗯,你繼續盯着這邊,我走了。”
李千游覺得他莫名其妙,過來就只為了問一句顧洛平的情況。
陸雪棠從那邊回王府後,時辰已經不早。他白日忙碌了一整天的公事,本就疲憊,又去看了一趟顧洛平,這會兒本打算徑直去休息。忽地腳步一頓,想起顧芙。
他又轉了方向,往顧芙住的院子去。
顧芙已經歇下了,房中的燈都滅了。陸雪棠站在門口,擡手叩門。
聽見叩門聲,顧芙心猛地一跳。
門外的人沒說話,高大的影子映在門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素月愣了愣,點了盞燈,前去開門。
“王爺,我們家小姐已經歇下了……”素月低着頭,不敢看陸雪棠的臉。她今日伺候顧芙,瞧見了顧芙身上的痕跡,自然也就知道了晉王與自家小姐的關系。
“你退下。”陸雪棠淡淡開口。
素月咬唇,沒動,直到聽見顧芙說:“素月,你下去吧。”
素月才退下了。
陸雪棠跨過卧房,見顧芙着寝衣立在燈下,身影單薄。她垂着眸,視線落在腳下,不知在想些什麽。
也許在想,恨他。
陸雪棠無聲勾唇,在床側坐下,出言嘲諷:“我都沒回來,你便睡了?”
顧芙咬緊了下唇,背脊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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