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倘若說她原本還有那麽一些期待, 經過昨夜,也已經煙消雲散了。愛慕,他怎麽會愛慕她呢?他若真有一丁點的愛慕, 都不至于真這樣對待她……
她不過是一個任他發洩的玩物, 一個享受自己勝利驕傲的戰利品。
顧芙看了眼素月她們, 終是什麽也沒說。說了又有什麽用呢?毫無意義,反而令她們也跟着苦惱。如果她們知道了真相, 說不定下次看見陸雪棠會與他沖突,而他那樣歹毒的人, 或許一怒之下就會要她們的性命。她已經失去了太多東西了,僅剩下素月素星與爹娘了, 不想連他們也失去。
無論如何,活着就好了。只要大家都活着,一切都會有希望的。
至于陸雪棠,他也許很快就對自己感到厭倦,只要她忍耐下去, 等一等,等到他日後得到自己想要的, 對她厭倦的時候, 她便能想辦法帶着爹娘他們離開。
她想到爹娘, 眸中浮現笑意。
至少, 此刻爹娘與她同在京城, 雖說隔了些距離, 見不到面,但那也是好的。
之後幾日, 陸雪棠夜夜都在尋顧芙。他似乎就是故意在羞辱她,要她如同一個下賤的妓子, 失去全部尊嚴。陸雪棠會故意地折磨她,言語上更是各種侮辱,那些自然很難挨,她只好想爹和娘。在他沉進自己身體的時候,她閉着眼睛回憶小的時候與爹娘在一起的日子。這樣做的時候,痛苦便減輕了許多。
只是小時候的回憶越快樂,在一切結束的時候,便越顯得可悲。第一次這樣做的時候,顧芙看着凄清的房間,與淩亂的床褥,沒忍住哭了。
陸雪棠從不在她身邊留宿,他只做那些事,做完便離開,留下顧芙一個人。
這樣也很好,她只需要應付一時,等他走了,她會漸漸放松下來,反而能好好睡一覺。
除去快樂與痛苦的對比,有時候在回憶裏,會出現陸成器的身影。沒辦法,畢竟小時候顧芙與陸成器一起的時間也很多,不可避免地會回憶到他。這種時候顧芙便會覺得很對不起陸成器,她是他的妻子,可是……她曾經動搖過,為了那個害死他的人,如今更是與那個害死他的人同床共枕。除了愧疚,自然也有很深的難過。陸成器是那樣好的一個人,他對自己那麽好,可是好人卻沒有好報,如果他還活着,她的生活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
聽聞他死的時候,是皇帝賜了杯毒酒,想來也不會太痛苦吧。
因為想到陸成器,顧芙做夢也夢見他,這一回不再是噩夢,而是完完全全的美夢。她夢見陸成器和自己在一起,還和從前一樣。
那樣平靜的生活,永遠不會再有了。
顧芙醒過來時,時辰又已經不早。晴朗日頭高照,映出窗棂的影子,與庭中的樹葉的影子。
她坐在梳妝臺前,擡頭望去,瞧見郁郁蔥蔥的綠。顧芙忽然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很多,她問素月如今是幾月,素月答四月。
“四月。”她喃喃自語,沒想到已經過去了這麽久了。
這個春天也結束了,在她無知無覺的時候。
顧芙曾經希望這個春天晚一些來,可是它不可阻擋地來了,又匆匆地去了。
顧芙嘆氣聲沉沉落在地上,她命素月取來紙筆,忽地想要寫字。
顧芙住在這裏,陸雪棠倒是什麽也不曾短她,吃穿用度應有盡有,只需要與守門的人說,只是沒有自由,亦沒有尊嚴。
她執筆欲落時,又瞧見那只鳥兒。是她第一天在這裏醒來時曾見過的那只鳥兒,它似乎也住在這裏,時不時會落到她的窗臺上,叽叽喳喳叫兩句。
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就是那只鳥兒。
一只被關在籠子裏供人玩樂的金絲雀兒。
顧芙于是畫了那只鳥兒,她畫畫得很好,字也寫得好,都是阿爹手把手教的。
阿爹……
顧芙不知道他們如今情況如何了,已經過去這麽久了,陸雪棠總是不讓她見他們。但他昨日帶來了阿娘的一封信,顧芙認得出阿娘的字跡。阿娘說自己一切都好,讓她不必擔心,過好自己的生活。
她把信捧出來,重新讀了一遍,讀得仔細認真,不敢遺漏一個字。她念給那只鳥兒聽,自己先笑了起來。
“鳥兒啊鳥兒,你聽見了嗎?我阿娘說她很好。只要她沒事,我便放心了。”顧芙與鳥兒說話,素月進來聽見了,亦笑了。
只是下一瞬,鳥兒便飛走了。
顧芙看着鳥兒飛出去,跟着追了出去,鳥兒越飛越高,顧芙看着它,視線越追越遠。她想要它回來,卻又想,它還是走了好,它擁有自由,多好。
她往前走了幾步,看着鳥兒終究消失在碧藍天空,悵然若失。思緒飄飛之時,顧芙撞進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她回過神來,看見陸雪棠的臉。
陸雪棠饒有趣味地看着她,她今天似乎很高興,他已經很久沒見她這樣高興過了。顧芙生得漂亮,一颦一笑更是風情萬種,她笑起來的時候叫人看了心情也好。
他問:“在看什麽?”
顧芙低下頭:“沒什麽。”
喜悅仿佛一瞬間蕩然無存,只餘下一潭死水。
陸雪棠輕哼了聲,徑直繞過她往房裏去。他在榻上坐下,自己倒了杯茶水。顧芙慢慢跟進來,與他保持着幾步的距離,她始終低着頭,沒有看他。
素月與素星被他喚退,房間裏又只剩下他們倆,靜可聞針似的。
陸雪棠打量着房間裏的一切,視線落在書案上,筆墨還是新用過的,有墨香味殘留。他起身走向書案,看來她今日心情的确不錯,還有寫字的心思。
他停在書案前,看見了那只活靈活現的鳥兒,與她還未來得及收好的張氏的信。
他眸色微斂,知道她一直想見爹娘。
原本他是打算讓她見一見的,因為李千游說,顧洛平的病情穩定住了,他想着,等他病好了,便讓他們見一面。可是沒兩天,顧洛平的病情又再次惡化,反反複複不見好。
計劃便也擱置了。
或許,可以讓她與張氏見上一面。陸雪棠在心裏想着,開了口問:“你想見你娘麽?”
他拿起那張鳥兒的畫,只是想仔細看看,的确畫得很好,從前都說她是才女,名不虛傳。
顧芙聽見他這麽問,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想。”
陸雪棠輕笑了聲,正要開口,忽地瞥見壓在鳥兒下面的另一張紙,那是顧芙寫的字,是一些詩詞,而其中混雜着一個名字。
陸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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