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這幾日,孤真難受。
明釵的狀況不好,讓粗細不勻的竹條捆成的大棒打得皮開肉綻的,背部有處傷口滲血最多,血液混合着泥濘的皮肉與裳沾到一起,撕下來的時候,也很讓明釵吃了點苦頭。連太醫都看了都道:“這女子心性堅忍,實在罕見。”
賀蘭桀記住了這句話。
一個養在嬌滴滴的侍郎府千金身邊的侍女,緣何會有如此驚人的耐力,直教須眉男子也汗顏不如。
“殿下……”
太醫的聲音驚動了賀蘭桀,他扭頭說道:“治,盡全力治好。”
太醫不敢有違,何況醫者仁心,當然會把看家的本領拿出來。
明釵遍體鱗傷,卻生生咬牙,一聲不吭。指甲上藥的時候,簡直是鑽心之痛,她将枕頭咬得緊緊的,什麽話都不說。賀蘭桀突然想到同樣忍受着苦楚,卻全然不告知他的崔莺眠,才感覺到這主仆二人還是有些個性相仿的。他不禁脫口而出:“為何不叫?”
明釵咬牙道:“回殿下……話,若只是疼,忍忍就過了,一旦開始叫疼,便更疼了,甚至忍不過去。”
聽着像是從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的人說出來的話。賀蘭桀疑惑。依崔莺眠的性子和對明釵的情分,應當不至于令她受什麽冷眼與委屈,何來如此逞強。
明釵是疼得昏了頭了,才會對太子說起這個,急忙憋出豆大的汗珠,裝作進氣困難,後頭再不肯多言,未幾,便疼昏了過去。
太醫對太子說道:“這女子疼昏了過去,這時反倒是一種解脫,待上藥完更疼痛難忍。不過殿下不用憂心,她的性命應當無虞。”
明釵的性命對賀蘭桀無足輕重,但她的性命卻關系着崔莺眠的眉頭,這才是令他看重之處。太醫這麽說,他緩緩點頭,道了聲令太醫留下,便與鹿鳴清等人離去。
鹿鳴清攜劍跟随在太子身側,到了無人之處,聽太子問如何看明釵這人,鹿鳴清忍不住道:“令人欽佩。這等酷刑下,還能熬住,于女子而言實在可貴。”
“是麽,”賀蘭桀道,“孤突然想到,上次抓獲的擅闖倚梧殿的舉子,也是這般,咬死了口風,一個字都不透露。是真清白還是扮豬吃虎,猶未可知。”
若這兩個人都心懷鬼胎且是受命于同一人,如此堅忍,恐怕已是死士級別,背後豢養這些死士的恐怖勢力,更令他有興趣。
當然這些只是揣測,尚無實證。
……
崔莺眠心頭确記挂着明釵的傷勢,也不知她在那邊休養得如何,子初哥哥千辛萬苦才送了一個人到她身邊來,若是就此沒了,只怕希望愈加渺茫了,到時就真不知除了死還有何可以解脫。
她在這片暗無天日的深宮裏,簡直一天都再難熬下去,恨不得插翅離開這座囚籠。
這幾天,崔莺眠徘徊屋中,站也不是,卧也不是,心頭惴惴不安。但有一點倒的确如賀蘭桀所說,從那天之後,勤妃再也沒派人來倚梧殿找過自己的麻煩。
賀蘭桀還是每晚都過來倚梧殿歇息,但兩人之間的狀态,就像是回到了她笑之前的那兩個多月,雖同卧一榻,中間卻用一條錦被隔開,猶如劃了一道銀河。她向裏而卧,有時失眠,卻總能聽到他或長或短的呼氣聲,想來他比她更難眠。偶爾,賀蘭桀伸出手臂,似想要讨好她,摟住她睡覺,崔莺眠都渾身哆嗦冒雞皮疙瘩,堅決不許他靠近半步。
別的不說,那避子湯下肚翻江倒海的滋味她是再也不願領受。
他母妃的鳳威,她也再也不願領教。
賀蘭桀知道她在顧忌什麽,想着也許時日長久,慢慢地她就知道了,那樣的事不會再發生。她現在就是一只驚弓之鳥,賀蘭桀不忍再讓她提心吊膽。
這天傍晚,他踏着暮風而歸,一手拎着一只兔子,邁過門檻,只見崔莺眠正坐在鏡臺前卸妝,不知何時,那面落地琉璃鏡被她撤走了。那地方重新搭了一張琴臺,也是娛情之用。她手裏的象牙雕花梳子在發絲間輕盈地穿梭,将如瀑的烏發一绺绺解散、梳直。
胭脂香味,環繞在她的身遭。輕粉微散幾抹,吹在半空中,調和着這股淡淡的甜香氣。
鏡子中瞥見賀蘭桀的身影,她扭過頭,只見他拎着兩只兔子,都是灰毛小白兔,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賀蘭桀喚道:“眠眠,過來看看。”
她好幾天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了,賀蘭桀盼望她張口,聽一聽她堪比莺啼的嗓,竟是這麽難。好在他很有耐心,将兔子拿她跟前,張口就道:“養麽?”
上次是只鳥,這次又是兩只野兔子。他哪來這麽多花樣?崔莺眠的目光從兔子上移到他那張如刀削斧斫般棱角分明的臉上,但只是疑惑地看着他,并不說話。
賀蘭桀會意,道:“今日碰見了四弟,他出城尋獵,狩得幾只獵物,送了兩只一模一樣的兔子給孤,你若喜歡,給你養着。”
他和趙王一邊在争權,一邊又維護着表面的兄弟和睦。他們天家的事,崔莺眠一點兒也不想摻和,免得又讓別人說自己蠱惑太子利于趙王,是存心不良。盡管她心裏喜歡那兩只眼睛通紅,可憐巴巴的小兔子,卻也不想要了。她背過身去,故意不看,搖了搖頭。
賀蘭桀一側的長眉挑起,“好,眠眠這麽說,想來養着也是麻煩,不如剝了皮,今晚烤了佐酒。”
他說着就往外走。
這個活閻羅是真的幹得出這事的。崔莺眠心裏一急,急忙追了過去,“唉”一聲,卻逢他腳步忽停,崔莺眠硬生生撞在他的背上,霎時眼冒金星,差點兒坐倒在地。
他扭過頭,看向她,目光明亮至極,若有笑意。
崔莺眠娥眉颦蹙,揉了揉撞疼的腦袋,咬牙道:“給我。”
她終于肯開口對自己說話了。賀蘭桀笑容更深,将兩只兔子耳朵塞她手裏。兔子洗幹淨了料理過,毛茸茸的,摸着手感特別好,但再好崔莺眠也不可能一直拎着。崔莺眠正發愁不知放到哪裏作窩,賀蘭桀驀然說道:“籠子很快就送來。”
崔莺眠瞟了他一眼,知道他又算計好了的,哼了一聲。既然破了戒,也沒什麽顧忌的了,将兔子随便在羅漢床上放了下來,她扭頭問道:“明釵呢?”
賀蘭桀向她靠近,伸手,将崔莺眠一臂拉入懷裏,緊緊的扣住。崔莺眠被他壓得嚴絲合縫的,幾乎就要深嵌進他的肩膊。呼氣都困難了。他埋臉在她的頸邊,頓了頓,緩緩說道:“眠眠,還生孤的氣麽?你可以接着打我,踢我,但不要不理我。”
“……”
“這幾日,孤真難受。”
“……”
她是無語,不知說什麽話好,又震驚于賀蘭桀居然也會這樣低聲下氣的。
見好就收,她不會再鬧了,又問了一遍:“明釵呢?殿下預備将她何時還我?”
賀蘭桀等不到她一句回應,眼眸暗了暗,又過了一陣,将嘴唇抵在她的頸後側,一說話,便震得肌膚發麻:“過兩日就送回來了。你放心。”
人們常說的過兩日,那就是沒有定準,見不到人之前,崔莺眠都不會放心。她将賀蘭桀推開,看他後退兩步,她一句話都不說,扭頭走向裏喂兔子去了。
賀蘭桀的臉色有些失落,沒說什麽,只得黯然離去。
稍後,為小兔準備的籠子就送了回來。
但他在崔莺眠的面前信譽掃地,只能一點一點地拼湊起來。
果然不多不少地兩天之後,他就讓人,将重傷的明釵送回了倚梧殿,經過了一段時日的醫治,明釵已能夠下地行走,只是十個手指頭卻還包着,看着像是兩坨粽子。
崔莺眠心想,賀蘭桀還算有些信用的。
作者有話說:
賀狗子是懷疑明釵有可能背後有人,但是他不知道,這壓根不是明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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