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崔氏滿門之死

宸妃詫異至極:“什麽?”

就他所了解的賀蘭桀,絕不是會豢養倉庚的什麽雅士。太子賀蘭桀,斷無此等愛好。

見母妃身子坐起,大有豎耳欲聽之勢,連忙如實招來:“母妃還不知,這好二哥,平日裏看着一副悶葫蘆不張口的樣子,誰知他悶聲憋個大的,就他那酒色財氣四不沾的人模狗樣,哪裏教人想得到,他竟金屋藏嬌……母妃你可知,他藏的是誰?”

宸妃正聽到興致極高處,哪裏容他賣關子,遠山眉一颦蹙,催他:“快說!”

“諾,”趙王興致勃勃,一側的軒眉直飛入鬓角,瞧着極為得意,“太子藏在東宮之人,赫然便是那罪臣崔橫嶺之女,也曾名動玉京的大美人崔氏莺眠。”

“哦?”

宸妃大惑不解。

“從未聽說過,太子對崔氏鐘情。”

趙王笑:“所以才說他悶聲憋了個響屁。”

宸妃拿眼瞪他,示意他別如此粗俗。

趙王讪讪拿手擋住臉,恭聆教誨。

宸妃又感到奇怪:“我曾聽聞,這崔氏與商賈結親,當時在玉京城中也算衆人樂道。”

“正是此女,”趙王說道,“這女子對她的未婚夫看來是深情不移,那倉庚鳥就是他們的媒證,崔氏放出倉庚,原是給她的心上之人傳信以圖解救的。”

說到這兒,趙王愈加暢快,興致勃勃地問道:“母妃,你說咱們要不要在這做文章,将證據提到父皇跟前?”

一邊說,趙王一邊将倉庚嘴裏含着的布條取出,遞到宸妃手裏,宸妃展開看信,聞言,皺眉一指頭戳在趙王的腦門上:“糊塗。”

“嗯?”

“你以為單憑這一封信就能定賀蘭桀的死罪?”宸妃笑話他天真,“就算這件事是真的,太子只是私藏崔氏,又不是要立崔氏為太子妃,你父皇身子不若從前硬朗,多少事力不從心,還能為這麽樁說大不大的事褫奪賀蘭桀的太子位?相反,聖人昔年奪位時親手殺了兩個兄弟,兄弟阋牆是他的心結,你如此莽撞,說不準屆時,你父皇反過來斥責你在東宮安插耳目,抱着雞毛當令箭,心急地陷兄長于不義,你如何辯駁?”

還是宸妃看得深徹,趙王一聽,登時懊悔,幸而他得到倉庚鳥後先來與母妃商議,要是抱着東西到了太極殿,說不準現在早挨了一頓訓斥。

說得對,藏一兩個美人什麽的,縱然藏的是罪臣之女,說到底也就是內帷風流事,在聖人面前遠比不得同室操戈來得嚴重。

但,好不容易得到這麽個機會,就這麽算了?趙王悻悻然,又有點不甘心。

宸妃看出了他的不愉快,淡淡一笑,伸手在他毛茸茸的腦袋上撫了撫,“這件事說小也不小,哪能讓它落空而不善加利用?”

“母妃?”趙王登時仰起臉,眸露希冀之光,“你有辦法?”

“取紙筆,研磨。”

“諾。”

宸妃又道:“再去,将那只倉庚抓回來。”

趙王急忙就去。

小小的鳥雀今日本就沒能進食,先前落入趙王的手掌心後被狠狠把玩了一場,早已筋疲力盡,趙王奉命去抓它的時候,它就縮在宮牆下的小角落裏抖着羽毛。趙王發覺自己對毛禽有着天然的情有獨鐘之感,一看到小倉庚就喜歡極了,他嘿嘿笑着,将可憐的小倉庚從草叢裏抓了出來。

等回到宸妃的琢香殿時,宸妃正擱下了手中之筆,趙王走近一步,定睛看去,母妃的筆跡清秀,字寫得綿綿密密,但不失風骨,細看來與男子無異。只見寫道是,崔氏之人滿門遭劫而滅,卿卿善加保重,務必救你出去,往于烏蘇收取屍骸。

趙王大驚:“母妃,這可也……”

教宸妃一看,他啞口吞了口唾沫,接下去:“太狠了。”

教崔莺眠得知崔氏滿門覆滅,而她被賀蘭桀囚禁深宮,不僅沒能見着家人最後一面,而且連收屍的權利都沒有,還不得提了刀和二哥拼命?

莫非母妃是想拉攏崔氏為己所用,将這根美人刺暗藏于太子內帷卧榻之側?

趙王有點兒不敢問,怕想錯了,又遭母妃一頓白眼。

勤妃将字卷起來,并不着急即刻回信,反摸了摸倉庚鳥濕漉漉的羽毛,眸中生芒,唇角帶笑:“将這只青鳥帶下去好吃好喝地招待吧,吃飽了,才有力氣飛過宮牆。”

趙王對小倉庚喜歡得要命,說要放它回東宮還有點兒舍不得,但一想到這只倉庚鳥将是自己和母妃的大功臣,便忍不住翹起了眉梢,躊躇滿志地給它投食去。

……

倉庚放出去了已有幾日,立秋來臨。

初晨,推開窗,花木扶疏,凝碧的草葉間浮動着一層薄薄的霧水。東宮外便是北苑,此時牛角齊奏,鼓鳴如雷,秋狝伊始,駐京的皇城司和殿前司兩路兵馬開拔,從北門浩浩蕩蕩而出。

崔莺眠不能露面,只能隔着厚厚的幾重障壁,任由那些聲音在鼓膜上一串串地炸響,清早地便攪黃了美夢。但這其實本來也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不知為何,今日始終感到右眼皮直跳,像是有什麽大事要發生了。而且不會是什麽好事,這令她感到不安。

立秋之際,玉京販賣起了牙棗和雞頭菱,宮城出去采買的人,一早上身上沾了露水從宮外回來,将購進的各種棗分了,送進東宮的就有一些。賀蘭桀走了,康海還留着,對賀蘭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恨不得從字縫裏摳出真意來,反反複複地揣摩,今早賀蘭桀披甲離去之時,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照顧好崔娘子,閉門嚴防竊賊。”

對于這點康海自然是明白的,他讓宮人将雞頭菱烹了,用糯米酒和麝香摻和兒,再以荷葉包好,制成噴香的熟食,取了幾大包送到崔莺眠的倚梧殿來。

崔莺眠本無食欲,但老內侍的目光陰深竊竊如狼,盯得她渾身發毛,她只得低頭湊近吃了幾口。沒有果腹,她就不吃了。

康海道:“殿下今早,已經離宮前往胭脂山,恐有半個月不得歸,娘子在宮中倘或有任何不便,便派周嬷嬷知會老奴,奴婢雖不才,但腆臉在宮中已有四十多年,倘若些許小事,還是能為娘子辦得。”

不用問也知,賀蘭桀定對這個老內侍下了死命令,讓他對自己嚴防死守。畢竟前頭出了蕭子初的事。

從那晚之後,她再沒見過賀蘭桀。不知這算是好兆頭還是大禍将至。她倒希望,賀蘭桀膩煩了她,将她打包送到西陲去。

崔莺眠笑道:“康內侍費心了。”

康海随之客套:“哪裏,娘子慢用,老奴走了。”

這康海一走,藏在外間的明釵便步了進來,對着長籲短嘆的崔莺眠笑盈盈将雙手一放,只見裏頭撲棱着飛出一只小倉庚來,崔莺眠見狀臉色一變,頓時轉怒為喜,“你回來了!”

明釵摸摸它的腦袋毛,“好像還長胖了點兒,不知道吃的什麽好東西,娘子你看。”

她刻意将小倉庚的肚皮翻過來,給崔莺眠瞧,崔莺眠一看,果然圓滾滾的,像大腹便便,揣了崽兒了。

周嬷嬷率着人在宮門口看着,覺得那倉庚鳥逃出去又飛回來有些蹊跷,轉念想,或是在外頭造了什麽孽,被人攆了,于是回來投靠故主。這年頭人尚且如此輕賤,何況一只扁毛畜生。于是她搖搖頭,帶着人去了。

等人散了個幹淨,崔莺眠才讓明釵将倉庚身上的信取下來。

布條更狹長,卷成小小的一捆,便是藏在雀鳥舌尖都不一定能夠讓人發覺。明釵将信帛取下,在燈下展開,拿給崔莺眠看。

崔莺眠湊燈火而近,長燭的火光一躍一躍地跳動在她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臉上,但明釵還是能清晰地看見,娘子嘴角翹起的弧度還沒來得及收,眼底的光卻瞬間塌滅了下去,淚水滾滾地從眼睛裏湧出,大顆大顆地滴了下來。

明釵愣住,以為是郎君突然抛棄崔莺眠,急忙上前,要為郎君辯解,只見崔莺眠淚流滿面地扭過頭,聲音哽咽:“我家人……沒了……”

她一下沒了所有心氣,癱倒在旁的卧榻上,嚎啕痛哭。

明釵睖睜:“娘子,發生了何事,怎會如此?”

她伸手拍了拍崔莺眠的肩膀,見她已伏在枕上哭濕一片,哪裏還能言語,明釵一咬牙,從她手裏搶下信帛,上下一看,看完眉心也狂跳。

“這……這不是郎君的筆跡。”

崔莺眠微愣,哭聲驟然一停。

明釵不能說,為了不在玉京洩露行藏,蕭子初從不親筆題字,都有手下之人代勞,其水平參差不齊,明釵也沒能全部見過,因此她并不肯定,這信是不是郎君的下人所書,但看到崔莺眠傷心至此,她實在不能重複這個噩耗。

因此,她咬牙,用肯定的語氣道:“娘子,這封信的真假還需要确認。”

淚光中,崔莺眠神色凄惶地想道,誰會用這樣的消息來騙她呢,何況無論如何,她都是要去烏蘇的,騙或不騙,區別在哪裏。難道這就不可能是蕭子初的下人代筆?明釵只怕是在安慰自己。

家人,說不準真的已經……

遇劫,好端端的,有差役護送,竟會遇到歹人,全家十幾口人,無一存活……

可是賀蘭桀明明答應過,他明明對她保證過,除了父親,母親、奶奶她們,是會安然無恙的。他言之鑿鑿,卻先背棄了自己的承諾。

男人床榻上說的話,豈能輕信?怪她太蠢!

作者有話說:

小倉庚:我都被rua禿了,我好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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