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棋局

時隔一年, 聶小滿和林樂成終于踏上了離家的火車。

這是聶小滿第一次在這個年代坐火車，林樂成之前好像坐過幾次，自認為是經驗者，他很熱心的向聶小滿講解, “這裏是行李架, 車廂前後兩邊有廁所, 這裏一排坐三個人, 有點擠，我坐中間吧, 你靠窗。“

聶小滿十分感謝林樂成的體貼。

這種老式的綠皮火車，其實她以前也坐過，後來随着國家的發展, 這種車逐漸越來越少了。動車高鐵卧鋪車廂甚至還有豪華包間，其實她都去過。以前是為了四處采訪，在車上也是工作工作，現在時間仿佛靜了下來，聶小滿聽着火車咣當咣當的聲音，感受着車輪一下又一下在軌道上旋轉起伏，能夠感覺到貼近這片大地最原始的狀态。

火車開了一會兒, 對面終于來人了，是兩個穿着中山裝的上了年紀的男人。

聶小滿感嘆自己運氣不算太差，他們看上去文質彬彬, 是會禮讓的那種人。

火車上一開始的興奮勁過去以後, 久了, 窗外的景色漸漸地就有些無聊了，這個時候沒有高樓大廈，偶爾能看到一兩排低矮的平房, 風景多半是荒野。

火車的行程也很長，高架橋或者穿山的隧道都沒有建成，緩慢而無聊的旅程漸漸讓人把視線轉向車內。

聶小滿帶了很多學習材料，好多是要還給葉景初的。

她把這些材料翻出來，再看一遍，內容早已滾瓜爛熟了。看到那親切的字跡，就想起了葉景初的臉，在聶小滿的腦海裏，葉景初戴着金邊眼鏡，穿着白色的襯衫，站在黑板前向她傳授這一切。

雖然葉景初并不是這樣的形象，也從來沒有教過聶小滿這些課本上的知識，但每當聶小滿讀書學習的時候，總會幻想這樣一副場景。即使他沒有在她面前親自教他，但他給他的這些材料也足以讓聶小滿深深地感覺到。葉景初就是一位老師，一位傳道授業解困惑的老師。

“小滿，這都是你的學習材料嗎？”林樂成經不住問，聶小滿點點頭也分享給他看。

“之前村裏的人都在傳，我都沒好意思看呢。”那時候林樂成還不覺得他能跟聶小滿平靜到這種地步，并且在之後還合作成為戰友，現在一同乘着火車來上大學。

林樂成一邊看資料，一邊贊嘆，“這東西真是太好了！村裏的孩子有你這些資料真是有了寶貝。”

他們的談話引起了對面的注意，對面的兩位老頭正對着一個筆記本不知道在做什麽？

左邊的那位面對筆記本愁眉苦臉，過一會兒在上面寫點什麽便傳給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也是同樣的操作，兩個人把本子傳來傳去，旁人看起來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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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同志啊，你們兩個拿的什麽學習材料啊？”

“老前輩！我們拿的是高中的學習材料。”

“喲，你們兩個是要去讀書啊？”

“嗯，是的。”

問題問到這裏就戛然而止了，兩個老人又開始對着筆記本愁眉苦思。

林樂成無奈看看聶小滿，聶小滿也無奈看看林樂成，誰也想不到他們兩個老年人在做什麽。

快到中午了，林樂成從包裏掏出餅子，“小滿，餓了吧？咱們吃點東西。”

他便把餅子拿給聶小滿，聶小滿接過來，忽然生出一句感慨。林樂成問她，“你怎麽了？”

聶小滿倒也不忌諱，“我就是想起了火車上的标配，方便面、火腿腸還有八寶粥。”

“八寶粥，我爸還真煮了八寶粥。”林樂成從包裏又掏出了一個鐵飯盒，裏面還真有粥。“不過，沒有火腿腸，還有你剛才說的什麽面，那是什麽東西啊？”

“是方便面，現在應該已經有了。”

林樂成說：“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說起方便面，對面拿着筆記本傳閱的兩個老人又放下了手中的本子，聶小滿這才看清他們竟然在格子筆記本上下圍棋。用筆當成棋子。

聶小滿大概掃了一眼，兩個人的棋藝好像都不怎麽樣，也辛苦他們一籌莫展，絞盡腦汁了。

“小同志啊，你剛說你知道方便面。”

“啊，我只是知道一點點淺薄的東西。”比如背一背以前看過的百科知識。

“那你知道什麽是方便面嗎？”

“在現代它是一種速食食品。方便面的發明者叫安藤百福，發明時間是1958年， 1970年方便面以現代的形式傳入鮮花國，而現在已經是1979年了，方便面不是什麽稀奇的東西。”

聶小滿不知道的是，方便面其實目前還是很稀奇的。

“說起這個，我就來氣。”對面一個老人突然把筆記本甩到了桌子上，差點兒把飯盒裏的粥給打飛濺出來，聶小滿心想還好粥熬的稠，要不然浪費了真可惜。

“老同學，你生這麽大的氣幹什麽？”

“如果真的要追根溯源，方便面最早還是我們鮮花國發明的，早在漢高祖三年，韓信軍隊的行軍途中就有人吃那種儲存的面食了，即便生産工藝加工流程不同，但作為食物來說，他們的功能性是一樣的。”

原來如此，想不到這老先生竟然是個憤青啊。

“唉，老邢，此言差矣，在古代，東西方都有類似的做法，你不能看見人吃了儲存的面食就管人家叫方便面。那個安藤什麽呀，人家是有規定的流程的，先切絲，再蒸煮油炸，能開水沖泡這才叫方便面。”

“放屁，偷我們的東西自己加工一下就說是自己發明的了？那我也給他方便面加一個工序，那我是不是能說方便面是我發明的了？”

“來不及了老先生，安藤已經成立了拉面工業協會，業內都認可他，而且，72年，赤軍要挾人質，警察吃杯面一經一炮而紅，您再加十道工序，也不能叫發明了。”

聶小滿有理有據，兩個老人不得不停下争執。

空氣沉默了一會兒，老邢：“算了算了，下棋下棋。”小姑娘都懂這麽多，他的憤青行為突然變得很幼稚。老邢用筆記本蓋住臉，另一個老頭兒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吵了半天，還沒小姑娘幾句話頂事，他也想把筆記本擋住臉，于是兩個老頭又開始拉扯争搶筆記本。

這場面還真是既怪異又熱鬧。

連林樂成都沒眼看了。

聶小滿倒是對他們露出來的棋局很感興趣。

她是在忍不住，于是便說：“老前輩，你們別把本子扯破了，下一步白棋下在913位就能利用黑棋的斷點形成門吃，你們的勝負已經出來了。”

老邢一看筆記本，不敢相信，“你胡說，我這裏明明已經布局了枷吃，他根本無路可逃。”

聶小滿：“如果是枷吃的話，你這裏多了一口氣，這不是給對方機會嗎？她只要下在這裏，就能抱吃你，也是贏。”

老嚴自己都沒看出來，聽聶小滿一說，樂開了花：“老邢啊，聽見沒有，怎麽你都是我手下敗将。”

老邢起的把本子扔給老嚴：“不玩了不玩了，我餓死了，你帶的餃子呢，快給我吃。”

一聽到餃子，聶小滿眼睛都亮了，來到這個世界以後，她還真沒吃過餃子。什麽餡的呢？聶小滿最喜歡韭菜肉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