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時機

驚心動魄惴惴不安的一個半小時以後, 一行人終于進入研究院，大家開始狂奔，一路上，每個人都在問路人：“科學基金在哪裏答辯？”

不同的人給出了不同的反應, 有的一臉茫然, 有的表述不清, 有的不僅不回答, 反而還對提問的人問出了更多的問題，一陣慌亂以後, 總算是趕到了。

衆人的表情凝重起來，因為在走廊，他們已經聽到了卓群的聲音, 聶小滿三步并作兩步，透過大教室的落地窗，看到了裏面侃侃而談的卓群，那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人，自信，挺拔，雪白的襯衫, 黑色的領結，一個恰到好處的馬甲更顯得他文質彬彬。

聶小滿有一瞬間的錯覺，這個人不是卓群, 她認識的卓群應該在地裏, 穿着農科院發的衣服, 撸着袖管，腳下踩着灰色的女生用力把腳拔出來，再踏下去新的一步。

“接下來我要向大家介紹的是我們這個項目的創新之處, 主要是在它的結構部分……”

卓群講的沒錯，他對這個項目的認識也比較透徹，看來常年來跟他們一起玩耍，制造追求聶小滿的假象都是他很有心機的行為。他不僅有心機，還真正懂技術，是個人才。他用簡明扼要的語言詳盡的介紹了這個項目結構上面的所有優勢又或者是創新之處。因為聶小滿看到臺下的評委不住的點着頭，這個時候進行論文答辯，還沒有PPT演講，如果有的話，卓群一定能表現的更加潇灑自如，他現在不得不将所有的資料制作複印件，也許甚至可能是手抄件交給每一位專家評委，當評委們有疑問的時候，他還要走下臺認真的傾聽和解答。

有一個專家突然問他：“你知道我們這個項目基金今年撥下來的款項有多少嗎？你憑什麽覺得自己的項目值得這一筆基金。”

“問的好。老師們，據我所知，農科院系統已經有三年沒有獲得過國家科研基金了，作為業界數一數二的龍頭，這些人是非常不合理的事情，個中原因，我也了解過很多，有些人說農業科學要不行了，又有人說現在新興經濟興起，農科院看着還行，但也只是受死的駱駝，比馬大，實際上早已被掏空。有建樹的人才都不願意來學農，但我想說人只有吃飽了肚子才能有更高層次的需求，這是馬斯洛需求理論，也是幾百年驗證不滅的真理。這幾年我們沒拿到科研基金，只是因為我們的項目不夠新，并不代表着我們不夠重要，已經在實踐中的項目，不斷的提高着我們的糧食産量，不斷的富強着我們國家的人民，而我們這些年輕人也在不斷的設想新的項目，能讓國家在其他方面高速發展的時候，人民吃得飽穿得暖，沒有後顧之憂。”

卓群說完，臺下的專家都鼓起了掌，幾個專家互相眼神交流并不住的點頭，卓群說的很好，這是無數學農的年輕人的心聲。

農業永遠是支撐一個國家的重要産業，這絕不是虛言，不管社會怎麽變化，第一步都是要讓人民吃飽飯。但是即使卓群說的再感動，也無法感動聶小滿和聶小滿身後的這一幫人。卓群說的越好聽，他們心裏憤憤的，拳頭就握得越緊。

“小滿。怎麽辦？”他們一直沒有動，直到走廊盡頭學姐快速的跑了過來，“小滿，白教授來了，鐘老師也來了。”小滿總算放了心，該來的人都出現了，那麽下一刻就是她出場的時候了。

評審臺上專家繼續問：“我注意到你的虹吸管路建構上有一個很奇怪的拐點。可以告訴我為什麽這樣設計嗎？”

這個問題卓群早就問過方華，所以心裏有底。“虹吸作用會随着管路的加深以及管路高度差的加大而減弱，在這裏設計一個拐點有助于虹吸作用的加強，拐點這裏還留了一個端口，其實它并不多餘，在必要的時刻可以通過這個端口作為第二號開關，對虹吸作用進行加強，以确保水流能夠沒有任何間斷的在管路中流淌。”

卓群說完，正在等待專家的評論。教室的大門被推開了，一個漂亮的女子走進了答辯現場。她沒有像卓群一樣穿着正裝，她只是穿着農科院發的普通T恤，并且磨的有些灰白。但她高挑的身材和獨一無二的氣質讓那身雖然很舊的衣服也顯得不那麽寒酸。

“你說的沒錯，看上去多餘的端口确實能夠對虹吸作用進行二次加強，但這個拐點的設計絕對不是為了加強虹吸作用，要知道對于虹吸作用最重要的就是保證整個系統的密閉性，因此絕對不能添加多餘的縫隙，一個拐點不僅加了6個空隙，還加了一個端口，這對虹吸作用無疑是削弱，之所以有這個拐點存在，是因為我們的實驗田不是規整的梯形，在東南部36度離田地邊緣12米的位置，實驗田由于地基下陷和多年的風力沉積作用已經産生了凹陷，如果直接設計直線管路進行呼吸作用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樣無疑會浪費水流。并且實驗田的那一部分無法得到透徹的灌溉。虹吸作用進行農田灌溉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為了讓這個系統覆蓋全部，每一寸土地都得到均勻的可控的灌溉，如果跳過這一塊，那麽研究的初衷就變了，所以在這裏設計了一個拐點，雖然減弱了呼吸作用，但都預留出一個端口，在合适的時間進行抽真空的操作，可以将原本的削弱作用改為加強，可以說是一舉兩得的設計，唯一的缺點就是這個拐點有點太顯眼，會被專家問起，而沒有經歷過實際土地測量，沒有經歷過從0開始的思考的人是無法給出正确答案的。”

門口已經堆滿了人，都是聶小滿團隊小組的成員，在聶小滿說完話以後，他們熱烈的鼓起了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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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專家仔細品讀着聶小滿的話，又看了看外面的人，其中一個專家說：“這位同學，你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難道今天來答辯的卓群同學不是你們團隊的人嗎？”問題有點直接，但聶小滿很欣賞。

“沒錯，”人群中傳來一個厚重的男聲，門口的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是白教授。即使時間很緊迫，他還是依然換上了正裝，從容不迫的走了進來。

“白教授，你怎麽來了？我記得你的團隊并沒有申請過國家項目基金吧。”

“沒錯，我的團隊沒有申請過，我是來觀摩我團隊成員的學術發表的。”白教授看了看聶小滿，認真的點了點頭，就好像正在托付一個什麽重要的東西給聶小滿。

聶小滿把自己手裏的材料分發給各位專家，然後緩慢走上講臺，“由于時間緊迫事出突然我并沒有複印多份資料，因此每個專家手上的資料都是不一樣的，但所有資料都是關于虹吸作用的大田灌溉研究。下面，由我來系統深入的向大家解釋一遍，為什麽要進行這項研究？……”

洋聶小滿說了十幾分鐘深入淺出。

“接下來我要介紹的是本項目的創新點……”

“接下來我要介紹的是這個項目在實際運用中的意義……”

“最後，我來解答幾個各位專家一定會問的核心問題……”

聶小滿用了30分鐘的時間，在幾乎沒有準備答辯的情況下，把平時的研究全部梳理，完完整整的呈現在專家眼前。各位專家也不是傻子，這麽一通聽下來項目到底是誰做的，幾乎不言而喻。

“所以你們團隊的成員裏有這個叫卓群的人嗎？”

自然是沒有的，卓群羞愧地低下了頭，聶小滿剛剛進來的那一刻，他還打算跟聶小滿再對抗一下，然而事已至此，在聽完聶小滿的解說以後，他終于知道以為什麽都知道的自己是多麽的無知，在學術方面自己根本不是聶小滿的對手，即使是拿了聶小滿的東西，也依然沒有摸透整個項目的精髓。

鐘老師早已深深的向各位專家90度鞠躬，“對不起，我要向大家道歉，我的學生做出了非常不好的行為，雖然事先我并不知情，可是他畢竟是我的學生，他的一切言行都要由我負責。”

專家代表：“事情既然已經這麽明白了，經過我們專家組的讨論，作出如下決定，鐘教授的學生卓群，個人原因出現了學術不端的行為，取消其團隊5年內申請國家自然國家科學基金的資格。卓群同學本人永久不得再次申請國家科學基金，并不可作為鮮花過農學雜志論文第一第二作者。”

這個判斷可以說非常狠了，卓群以後在學界，無法作為一個研發人員混下去了。聶小滿的師兄師姐們都鼓起掌來，差一點就要大聲喝彩了。

“聶小滿，沒想到這個卓群這麽壞，還故意讓我們誤會他追求你，其實他是在趁機竊取我們的勞動成果，這下罰的好，他這輩子都別想再學術界在擡起頭來。”

卓群或者他的團隊怎麽樣，聶小滿根本不關心，學術界最忌諱的就是品行不端，這種人怎麽處理都不為過。

聶小滿更關心的是他們這個團隊的項目有沒有獲得認可？今天是她第一次把這個項目完完整整的呈現出來，事無巨細極其用心，是她作為一個農學研究生的第一份答卷，雖然呈現的時機很突然，但她已經做到了最好。

她想聽一個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