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動員

葉景初替她回答, “聶老師有日光性皮炎，不能曬太陽。”

孫小多一整個呆住：“那聶老師的身體，根本不适合幹農活啊！地裏哪能不曬太陽。”

葉景初：“沒錯，不過萬事開頭難, 等項目真的展開了, 人員到位了, 聶老師也能回歸科研人員的本職了。”

孫小多手裏的力氣又重了兩分：“我要好好幹, 争取早點不讓聶老師那麽辛苦，她最該用的是想辦法的腦子, 不是跟我們這兒浪費體力。”

葉景初笑笑：“孺子可教。”

孫小多的效率果然提高了不少。“葉老師，說實話，我特愛你們。”

葉景初：“這個……話不能亂說, 什麽愛不愛的，小孩懂什麽叫愛。”

“我真的懂，以前我覺得我愛的是郝鎮長，別的領導來了，沒幹幾天就走了，還沖我發一堆脾氣，只有郝鎮長特別耐心, 一直在想辦法，也從來不兇我，我就最愛郝鎮長了。不過郝鎮長天天都愁眉苦臉, 我什麽也做不了。”

孫小多咽了一口口水繼續說：“不過現在我還愛你們, 你們來了以後, 雖然兇巴巴地，雖然我老有挨罵的感覺，可是苦惱的事情卻沒有了, 我每天都好開心。郝鎮長也再沒愁眉苦臉了，臉上都是我從來沒見過的幹勁，這個感覺真的好啊！”

葉景初：“你保持這個幹勁，不出五天時間，就能把這一片翻完。”

孫小多：“葉老師，我早就想問了，只翻這一片嗎？後面還有一大半呢！”

葉景初：“這片只是預實驗，後面那些才是真正的項目田。”

孫小多：“這才還沒開始啊！”

原來現在，還真是只開了個頭，而且是個小頭。

一周過去以後，聶小滿的首都團隊來了。師兄師姐都成了“新農民”，除了翻好了預實驗田，還把工廠改造成了宿舍。

大師姐黎莉莉苦中作樂：“還不錯呢，怎麽說也是一人一個單間。”

大師兄龔素：“還是等封頂了再說吧。”

二師姐周芬：“我覺得不錯，比想象的好，單間多好，還有沖水廁所。電閘剛才小薛去弄了，竟然還通電，這工廠的大燈泡比咱們實驗室以前的好多了。”

小薛是這次唯一一個剛進大學就被拉來的小學弟，能吃苦耐勞，跑腿也勤快，不挑活，大家都很喜歡他。

“師兄師姐們，俺烤了餅子，大家一起吃吧。”

龔素看了黎莉莉一眼：“我都忘了，咱們還有廚房呢！”

大工廠還真是好條件呢。

吃飯的時候，聶小滿安排接下來的計劃：“小薛也是來搞科研的，所以後勤工作咱們分擔一些，等宿舍改造完了，輪流做飯。孫小多師傅雖然管咱們的後勤，但也不能太累着人家，他每天要給我們采買，聯絡，忙不過來的時候，大家都搭把手。我制定了詳細的計劃表，大家都按這個來做事，要是有意見的盡管提。”

黎莉莉：“聶小滿，你昨晚是不是又沒睡覺？明明白天跟我們一起幹活的，哪兒來的時間寫這麽詳細的計劃。”大師姐看完以後對聶小滿的工作狂屬性發起了攻擊。

葉景初：“這個事情早點安排才好提高工作效率。”

黎莉莉：“葉景初，這事兒主要怪你，天黑了就應該休息，你老婆是鐵人嗎？”

葉景初接不上話，聶小滿一般工作的時候，他并不打擾，昨晚确實有些晚，他忍不住喊她休息，然而結果和自己預料的一一樣，聶小滿依然是做完了計劃表才休息，算起來，可能睡了三小時不到，之後又幹了一早上的活。

聶小滿：“現在天氣熱，但不多久就要涼下來了，不抓緊點時間把種子埋到土裏，今年就廢了。現在一天也不能耽擱，我們現在人手少，下周省裏的研究員，助手也都要來了，咱們怎麽也算是一個正經團隊了。首都來的國家級項目團隊，不做出來點專業能力怎麽服衆？”

龔素：“……那，聶小滿，你把地裏的活分給我們，你專心搞架構。”

周芬：“是啊，聶小滿，大師姐也是心疼你，你要是累倒了，那我們不更虧了嘛。”

聶小滿：“放心，我不會累到，至少項目正式運行以前，我還是鐵打的。還有，你們雖然是我的師兄師姐，但現在，我是項目負責人，也就是你們的領導，平時你們可以把我當師妹，現在起統一叫我聶老師。”

聶小滿看着黎莉莉：“別總是拿出師姐的架子，這裏誰牛逼誰是老大。”

黎莉莉當然知道聶小滿牛逼，也當然知道聶小滿并不是不承情，的确，現在他們還是熟人團隊，以後助理研究員來了，看到聶小滿被他們當成師妹一樣大呼小叫，聶小滿的威信就很難樹立起來了。

黎莉莉：“好吧，聶老師。您要一直牛下去，別叫我們喊得不由衷。”

聶小滿：“放心，有你們輔佐我，我還能不節節高升？！”

黎莉莉幾個人悶頭笑。

小薛：“聶老師，我真沒選錯地方，跟你們幾個前輩一起工作，心裏沒啥壓力。”

聶小滿質疑的看着小薛，看的小薛不自在。

“看來你的活還是太輕松，我的團隊不養活沒有壓力的人，好好解讀一下工作計劃書，回頭給我寫一千字領悟。”

小薛：“！”

衆人哈哈大笑起來。

再過一周，省內派來的研究助理盡數到位，聶小滿的團隊也算是正式組建完畢，人數達到了十四人，加上孫小多，十五個，對于一個國家級項目來說，人數确實不算多，但對于鸪城，以及鸪城所在的市來說，這個算得上是一個大項目了。

再經過了一周的熟悉情況，人員之間互相有了基本的了解，對于要做的工作卻還是不太熟悉，聶小滿覺得時機到了，也是該揭秘項目的時候了。

于是便有了今天這個動員誓師大會。

“各位隊員，大家好。很抱歉，咱們的大會開的晚了些，不過，經過這一周大家的相互了解，相信已經對我們的工作有了初步的認識，大家都是咱們農業的專家，一顆顆星火聚集在一起，一定能燃起熊熊烈火。其實，我已經看到了這種可能性，咱們這個禮拜，做土壤篩選，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全面檢測了試驗田土壤中的大部分有機物，無機物。咱們沒有高精尖的試驗設備，只有大家帶來的簡陋設備，但是憑着我們的學識，我們的經驗，依然找到了檢測方法。”

“鸪城原本是鋼鐵城市，土壤污染問題不可避免，經過咱們的探傷工作，基本上我們把控了試驗田土地的大問題，核心問題，也有了初步的處理方針。這些工作，以我們的條件，才用了不到半個月的時間，我個人願意稱之為奇跡，而大家就是創造奇跡的人！”

“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工作就很有方向性了，針對我們的土壤結構，制定治理方案，不僅排除污染，還有充分利用土地的優勢，細菌、無機物、有用的其他元素我們都要給它找到利用價值。這些天，我也對各位有了一些了解，所以我從各位的背景，生活習慣，科研水平出發，制定了詳細的工作分配。”

聶小滿一邊說一邊将每個人的工作內容發給相應的人員。

“大家看完以後，請踴躍提出自己的想法。”

“聶老師，來之前我沒想到我們的科研條件簡陋至此，不過，看到您種植了蜈蚣草，圓葉遏藍菜，好像還有艾草，我和我的夥伴非常震驚。看來，再您來之前就已經未蔔先知，了解到這裏的土壤環境問題了。”

說話的是甲城農學院環境科學專業的助理研究員，因為聶小滿做的是正是他的專業領域，因此他對聶小滿非常欽佩，其實來之前他已經想好了要做調研，然後選擇适合的農作物種植，但沒想到聶小滿全都提前準備了，并且在看上去基本不可能的時間內，已經種植上了，所以她對聶小滿的崇敬之情溢于言表。

但其他人就沒他這麽高興了。

“聶老師，我想問一下，您的計劃表是不是太滿了，我們每天從起床到睡覺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被占滿了。”

黎莉莉就知道發了計劃書以後一定有這種人，所以這個時候，她這個大師姐就要出面：“做研究最忌諱的就是片面，你才看了一頁就說這種話？這是一個月的計劃，您再好好看看是否後面的頁碼也是您說的這種不近人情的？咱們種地，最看重的就是時機，鸪城不比南方，可以一年兩三茬，這邊的夏天過去了就只能等明年了，看上去損失了一兩天，實際上的損失就是一年，這個損失你擔待得起嗎。”

其他人聽了黎莉莉的話，還是拼命往後翻。

黎莉莉：“聶老師幾夜沒睡，作出了最符合目前情況的計劃，讓大家提意見，就是為了避免一言堂，查漏補缺，聶老師嘔心瀝血，連女同志的特殊時期都考慮進去了，但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希望大家一起改善。但這種态度絕對不是要大家懷着批判的心态去提出問題，我們要做的是面對問題，解決問題，齊心協力。”

臺下一個女孩子說：“聶老師真的細心，給我們那幾天都安排了非體力勞動，連補充營養都想到了。”

另一個男同志也說：“聶老師知道我不會做飯，怕我心裏過意不去，也給我安排了其他的活兒，謝謝聶老師。”

這屆團隊不好帶，聶小滿了解過所有人的背景，除了幾個農校畢業的算是懂行，其餘都是為了來賺固定津貼的無業游民。說是省裏指派的助理研究員，但實際上有小學都沒畢業的。

不過，聶小滿對他們的唯一要求就是能認字，這樣他們按計劃表辦事，她可以少費些唇舌，萬事留下字據，也好評判勞動能力。

“好了，如果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我們進入今天的重點，關于我們的研究項目。其實在今天以前，也一直是處于保密狀态的，這也是上級的要求。各位剛才也已經簽了保密協議，以後，大家在咱們基地裏的關于科研的一切，請按協議保密，不要外傳，哪怕是您們最親的人。咱們的這個項目，叫做空中農場。”

“空中農場？”

“空中農場是什麽？”

“在空中辦農場？可能嗎？”

臺下的人竊竊私語，這是連聶小滿的師兄師姐都不知道的項目內容，他們一個個眼神充滿了質疑。

“聶小滿，聶老師，我們沒聽錯吧？空中農場？”

葉景初聽到了這個名字，整個人愣住。如果他沒猜錯，這個項目應該是一個結合了建築學與農業科學的項目，也就是說自己也有可能有用武之地？

來之前沒有想過聶小滿的科研項目會涉及自己的專業，他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看聶小滿的眼神也變得複雜了起來。

不過，這個項目是不是跟他想的一樣，還是聽聶小滿慢慢解釋。

“沒錯，空中農場，其實我有這個想法很久了，從立題到申請基金中間也經歷了很漫長的過程，空中農場可行嗎？這也是基金會的專家一直問我的一個問題。我也試圖找了很多的資料去證明它可行，專家們也同意了，要不然也不會批複對不對，不過這一切都還停留在理論層面，我一個人當然不行，需要大家一起去證明它可行。”

“那麽，我們這個項目裏的空中農場指的是什麽呢？準确的說，應該叫多層農場。你把農場建在樓頂，是不是空中農場？沒錯，它是。但它依然是直面陽光的一層，它依然和農田沒有任何差別。同樣的，你把農場建在建築物的表面，我給他起個名字，叫‘垂直農場’，你說它是不是空中農場？顯然也是。但它還是直面陽光的一層，還是和農田沒有任何差別。而我們的空中農場，說起來很簡單，就是給農場蓋大樓，我們可以平面，可以垂直，可以傾斜，最重要的就是，我們的農田是高樓大廈，我們的一畝地，可以變成五畝地，或者十畝地，全靠我們去創造。這個項目不僅農業知識，還需要物理，化學，環境學，各個學科的彙總，什麽樣的植物可以種在什麽光線條件下，是否可以通過折射反射将自然光滲透進樓層內部，延伸項目和知識數不勝數。”

葉景初的聲音接近顫抖，他好像很久沒有這麽心潮澎湃過：“還有建築學，對不？”

聶小滿：“自然，而且建築學是我們的關鍵，為什麽我急着改善土壤，檢測環境，那是因為夏天時不我與，而夏天過去以後，我們的工作也不會停止，根據夏天得到的數據，在秋天冬天，我們就可以開始我們的建築學結構設計了。從二層開始，層層加碼。那邊大塊的基地田地我沒有翻土，就是在等待我們的樓房建起來呢！”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懂行的還沒從這個無厘頭項目的巨大沖擊中清醒過來，不懂行的還無法冷靜下來。

“也就是說，我們不僅要種地，還要當泥瓦工，蓋房子？”

聶小滿：“可以這麽說。”

“我們不懂蓋房子。”本來來種地，就是為了冬天能休息，要搞蓋樓，那冬天豈不是還要忙活！臺下的人有些騷動。

“不懂沒關系，我們有葉景初老師，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保證能教會大家。”

“要是最後證明，多層農場行不通呢？”

“行不行得通，也要試了才知道呀，現在叫我打保票，我也确實沒法給大家保證。每年國家科研基金項目很多，也不見得每個都會成功，但我們去做了，去試了，哪怕最後不成功，也會有寶貴的經驗啊。”

“不行，我不同意，我種了十幾年地了，沒陽光的地方怎麽可能收成好，我不想為了你的夢想，把自己累死。”

聶小滿：“這……”

“我也不同意，葉景初老師對吧，來之前我們就聽說過了，他是史密斯那個大間諜的學生，他也就是個賣國賊，我們做這個項目，說不定最後成果都叫他偷給他歐國爹了。”

他們在說什麽？這是連聶小滿聽了都不敢相信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