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在君長清離開後, 谷婉婉也總算後知後覺地察覺不對,慌忙直起身來,紅着耳朵說:“你怎麽突然就抱過來了, 這、這樣很容易讓人誤會的啊!”
燕安淮茫然:“啊?誤會什麽呀?”
看他頂着一副美人面容,說着懵懂又單純的話, 谷婉婉就恨不得讓他多長點心。
要不是她早就心有所屬,說不定沒幾日就要淪陷在他的美貌與甜言蜜語下。
谷婉婉只好跟他解釋:“先不論你我的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的抱着本身就是一種比較……嗯……親密的舉動, 你懂吧?”
燕安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大概?”
谷婉婉繼續說:“所以你不要那麽輕易地就抱着別人來安慰,最好是只對親近的人這麽做。”
燕安淮歪了下腦袋,清脆地說:“那沒錯呀, 我一直都把谷師姐當最好的朋友。”
但說完, 他又像是悟出了什麽別的意思:“還是說,原來師姐只把我當作不熟悉的人來對待嗎……”
他裝出一副很受傷的模樣, 嗓音也無意識放輕放軟。
谷婉婉直接遭受暴擊。
這他娘誰能頂得住不心軟啊!!
最後谷婉婉還是選擇放棄:“算了, 沒事,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
誰遭殃就遭着吧,反正栽不到她頭上來。
再怎麽說, 能被燕安淮這種級別的美人蠱惑也是那人的榮幸, 左右還有君長清那個冷冰冰的師尊護着他,她也懶得管了。
谷婉婉很快就把心情重新收拾好, 又與燕安淮聊了幾句後便告辭離開,讓他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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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安淮乖乖在房間裏待到慕子怡給他送來藥膳, 用過膳後才恢複些力氣, 去院子裏走走。
狐柒原本正在旁聽慕子怡與君長清的商議, 見他出來直接蹿進他的懷裏。
看得出來狐柒已經越來越習慣用白狐的形态來親近燕安淮了。
燕安淮笑着順了一把他的毛發, 随口問:“對了, 狐柒你有找到江籬姐姐嗎?”
狐柒舔了下毛,說:“找到了,我也跟她說了。不過她好像有事要出門,現在應當不在府裏。好像說是要去一個什麽什麽湖吧。”
祁風鎮內只有一個地方有湖,燕安淮想了想,問旁側的君長清:“師尊,我想和狐柒一起出門去找江籬姐姐可以嗎?”
君長清擔憂他的身體狀況:“你才蘇醒不久,身體支撐得住麽?”
燕安淮笑着說:“放心啦。可能是因為到了築基期,我感覺身體恢複比之前快多了,現在已經基本沒事了。”
說到這他又想起什麽,興致勃勃插一句:“對了,既然我都築基了,那是不是可以學禦劍了呀?”
禦劍飛行比駕馭飛行法器要便捷快速得多,燕安淮想學禦劍已經很久了。
見狀,君長清還是選擇縱着他:“可以。那你先去找時家主吧,我與慕子怡再看看能不能找到離開幻境的途徑,等出去了就教你禦劍。”
“好~”燕安淮笑得更開心了,“我就知道師尊最好啦。那我就先出門了,師尊和子怡姐姐再見。”
君長清叮囑一句:“注意安全。”
慕子怡也補充:“小心別累着了,早點回來好好休息。”
燕安淮一一應下,抱着狐柒心情很不錯地出門。
祁風鎮的湖距離時家府邸不是很遠,之前幾日與谷婉婉出門修煉時,燕安淮就路過過幾次。
沒多會兒,他就走到了湖畔邊,果然見到了蹲坐在湖邊的時江籬。
“江籬姐姐!”
他抱着狐柒打招呼,在陽光下笑得燦爛。
時江籬似乎沒想到他會過來,詫異開口:“你不是剛醒來不久麽?怎麽還跑出來了?”
燕安淮已經走到她身側,抱着狐柒就在她旁邊坐下,笑着說:“擔心江籬姐姐的身體,想來見見江籬姐姐。”
時江籬皺眉:“胡鬧,你的情況可比我差多了,好不容易醒過來了怎麽能不好好休息?”
“所以江籬姐姐是在關心我嗎?”燕安淮笑着把話題給岔開來,“難得見到江籬姐姐這麽坦誠地關心我呢。”
聞言,時江籬罕見地沒有反駁,看向平靜的湖面,輕聲說:“這二十多日的時間,我真的很怕你會再也醒不過來。”
她抱着自己的膝蓋,将臉埋在雙膝中:“我真的不想再見到有人為我而出事了。”
“江籬姐姐……”燕安淮意識到她情緒的不對,擡手搭上她的肩膀,問,“江籬姐姐是在指以前去禁地也遇到過的事情嗎?”
時江籬沒有馬上回答,依舊将自己埋在膝蓋間。
狐柒察覺到這個氣氛似乎不适合他,主動從燕安淮的懷裏跳出去,說:“你們先聊吧,我到這附近走走,有事喊我啊。”
燕安淮:“喔,好。”
狐柒離開後不久,時江籬像是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稍稍擡頭:“其實你之前說得沒錯,在我十四歲那年,我曾和我爹一起去禁地,救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那時我妹妹和小柔差不多大。”
時江籬陷入回憶中,燕安淮安安靜靜地聽着。
“本來爹爹沒打算帶我去的,只是我正好聽說了這件事,便求着我爹帶上我一起,去把妹妹救出來。結果最後我反而成為了爹爹的拖累……
“因為我的莽撞,我險些被禁地裏的魔物纏上,我爹為了救我,護體法決被打破,吸入了大量瘴氣。而我妹妹當時離我們不遠,我本來是有機會越過魔物去把我妹妹救出來,也有機會讓我爹能救回一命的。”
“可是……就在這個關鍵時刻我卻猶豫了,我不敢過去,最後錯失了最好的時機,眼睜睜看着我妹妹在瘴氣內沒了氣息。
“後來雖然我撐着一口氣把爹爹帶了出去,但爹爹還是在不久之後就毒發身亡,我娘也因此抑郁而終……”
說到最後,時江籬的聲音明顯帶上點鼻音:“他們都是因為我的任性與貪生怕死才全都離我而去……
“十四歲那年甚至想過來這裏投湖自盡,結果又因為怕死而退縮,回來茍活着。你說我是不是真的很懦弱?”
燕安淮耐心聽完她的故事,輕輕拍了一下時江籬的肩膀:“對于不想死的人來說,怕死是本能,不可能不怕死的。”
“可是你就不一樣。”時江籬繼續說,“就算在那樣極端的環境下,你也想着要把我和小柔救出來,當年若是我有你這份勇氣,或許也不會……可如今我卻差點又一次害了你。”
燕安淮笑着搖搖頭:“我也很怕死的,不是我足夠勇敢,而是江籬姐姐給了我勇氣。”
時江籬:“……我?”
燕安淮:“嗯。江籬姐姐雖然說着不管我遇到什麽危險都不會幫我,但真正到危機關頭時,姐姐卻寧願犧牲自己來保護我。
“所以我就更加不能讓姐姐遇到危險,我要讓姐姐也能平安的回來。”
時江籬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燕安淮又笑了一下,繼續開口:“江籬姐姐知道我當時想的是什麽嗎?我想着就算拼死也要讓姐姐和小柔離開,要讓你們都能繼續開心快樂地活着。”
“雖然這麽說可能有點不知好歹,但是我想江籬姐姐的父親在拼死救下姐姐時,應當也是這麽想的。倘若不是足夠愛自己的女兒,父親又怎麽會願意為了女兒而死呢?
“過往終究已經不能再彌補,帶着枷鎖而活,只會讓愛自己的人更加難過。”
說到這,燕安淮又停頓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笑:“當然,我也知曉我并未經歷過江籬姐姐的過去,其實沒有資格對江籬姐姐的态度指手畫腳。換做我自己,說不定也會和江籬姐姐有一樣的想法。
“但我還是希望江籬姐姐能夠放下過去,開啓真正屬于自己的新生活。”
燕安淮揚起一個清淺的笑意,細碎陽光透過葉隙灑落在他身側,像是在發着光,亮閃閃的。
時江籬第一次聽到有人對她這麽說,心底還是對自己的懷疑:“我……可以嗎?”
燕安淮點頭:“嗯!江籬姐姐總是裝作冷漠,但我相信姐姐心底其實還是很善良的。如果實在過不去這個坎,江籬姐姐也可以去幫助別人,而不是故意藏起自己的善意。
“天道不是奉行人性本善麽,善良的人一定能有回報的。”
燕安淮彎眼笑得純粹,眸間仍舊是時江籬見到過的單純的善。
這樣的話換做平日,時江籬一定會說他太過天真,但這時她卻忍不住也想要相信。
半晌,她才終于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嗯,我明白了,謝謝你小淮。”
這一次,燕安淮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此前獨屬于他二師姐的那份溫柔。
而這時,不知是不是某種程度的心有靈犀,時江籬也忽然提及到了師門的事情:“對了,我記得你此前說過,你有一位小師兄?你們感情應該也很好吧?”
燕安淮回神,點頭:“嗯!我有四位同門的師兄師姐,他們人都可好了。”
“真好啊。”時江籬露出豔羨的表情,“其實說真心話,我一點都不想當什麽家主,日日勾心鬥角。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拜入宗門踏踏實實地去修煉。”
說着,她撇頭看向燕安淮,第一次坦誠地笑着:“若是我能碰上你這樣活潑可愛的小師弟,我一定會好好寵着你的。”
燕安淮回想起現實中的生活,須臾,淺淺地笑了一下:“說不定在另一個世界,江籬姐姐就是最疼我的師姐呢。”
“嗯……”時江籬長長地嘆息一聲,“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可能就好了。”
“……一定,會有的。”
會有那個掙脫了世家束縛,自由自在且善良溫柔的時江籬。
與此同時,清風驟起,吹起滿湖漣漪,吹落漫天柳絮。
時江籬伸出掌心,接住了其中一縷柳絮。
她仰頭看着天,嘆息一聲:“差不多,好像也到離開的時候了。”
說完,她又扭頭看向燕安淮:“小淮,我真的很開心能夠遇見你,雖然我也很想一直與你走下去,但現在我們該告別了。”
燕安淮茫然地看着她:“……江籬姐姐?”
時江籬的手心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朵栀子花,她将栀子花遞給燕安淮。
“你終究不屬于我們這裏,現在你們也該是時候離開了。”
随着時江籬的一句話落下,她的身影也漸漸變得飄渺,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成了虛幻。
燕安淮下意識伸手想去抓,卻抓了個空。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要離開幻境了。
時柔是他們要找的碎片,時江籬是他們要找的,幻境離開的方式。
他收回了手,看向自己手心的栀子花。
片刻後,他收攏手心,擡眸笑了一下:“謝謝江籬姐姐,能遇到你我也很開心。”
時江籬的身影與周圍的環境幾乎都快要徹底消散,她聽到了燕安淮的道別,也回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只是這抹笑容裏似乎有釋然,又似乎……有憂傷。
“謝謝你帶給我的旅途,我們,後會無期。”
時江籬的最後一句話落下,整個幻境徹底破碎。
一道柔和的白光将燕安淮包圍,等他在回過神來時,已經出現在了青逸閣後山的法陣內。
他的身邊是茫然的其餘人,似乎都在驚奇突然離開了幻境。
燕安淮只是看着手心的栀子花,珍重地握住。
江籬姐姐,我們,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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