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郁湮陪着斷臨看了半宿的玉簡,天亮後郁湮熟睡,斷臨卻好像頓悟了什麽,感覺自己已經停滞許久的境界,隐隐有些松動。
當然不可能是晉升那麽驚喜,只是小有所感,急需入定消化一二。
換作平常,斷臨不假思索就入定了,無需顧忌旁的。但是現在不一樣,他這洞府裏不再是自己一人,還有只離不了人的小奶貓要照看。
自己一入定,說不定十天半月,屆時無人照顧毛團兒。
然而偶來的感悟也是可遇不可求,君不見,多少修士錯失良機之後,再無寸進。
斷臨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心情有些郁悶。理智上他比誰都清醒,修為和毛團兒比起來,自然是修為更重要。
十天半月而已,準備些足夠的食物就行了。這毛團兒聰明得很,平常鎖在櫃子裏的零食都能自個兒撬鎖偷摸着吃,餓不着他。
大不了入定前,把所有危險的地方都設下禁制,不叫毛團兒靠近,這樣便萬無一失。
但感情上,斷臨只要想象一下毛團兒會過上沒人管的日子,他就受不了了。
此前那一個月有他精心養着,都只胖了半斤不到,若是後一個月沒人喂食沒人洗澡,豈不是成了一個瘦小的煤球?
夠了,斷臨接受不了。那畫面他想都不能接受。
于是他把這小感悟整理了一下,暫時擱置在識海裏,打算下次再處置。
還在長身體的小貓咪,正在做夢。郁湮夢到自己在雲端裏飛,特別快樂,而現實中的他,正在大魔頭的床榻上飛,快樂地滾來滾去。
大魔頭一邊看玉簡,撩起眼皮子見狀,動了動手指,幾個枕頭立刻将床沿擋住,以免那蠢東西掉下去。
“睡個覺都這般不老實…”斷臨念叨道,但見毛團兒的眼皮好像在動,他便又連忙閉上嘴,害怕将對方吵醒就不好了。
午後,郁湮把大魔頭床榻的每一寸地方都滾了個遍,留下了若幹根自己的毛毛。他終于餍足地醒來,緩緩地打了個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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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藍一綠的眼睛濕漉漉水漾漾的,光可鑒人,這副模樣光是看着就讓人喜歡。
由于昨晚通宵的緣故,郁湮醒來還是懶洋洋的,于是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只有尾巴在慢慢搖擺,表示自己醒着。
他的尾巴特別蓬松,可以預料長大後可能會是一根雞毛撣子。
感覺肚子有點空虛,郁湮這才砸吧着嘴爬起來,用力地弓聳了一下後腰,然後拉長雙臂做了一個拉伸動作。
“喵嗚~~”郁湮跳到一直在看自己的大魔頭身邊,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饞貓,又纏着斷臨搞鐵板燒:“喵嗚嗚~”
“你想做什麽?”斷臨見他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任誰都看得出來有所求,斷臨自然是盡量滿足了,他猜道:“想玩鈴铛?”
說着把鈴铛拿過來,對方卻不屑一顧,斷臨緊接着又道:“想吃花幹?”
他拿出裝零食的小盒子,撚了一塊玫瑰蜜。
雖然郁湮的所求不是這個,但是這個他也要,叼在嘴裏吃下去,還是繼續纏着斷臨叫囔。
斷臨直接道:“我聽不懂你的請求,你帶我去吧。”
話音落,郁湮帶着斷臨去烤爐那裏:“喵嗚~~”他圍着爐子轉,生怕斷臨不答應,又躺在斷臨腳面上強行碰瓷。
原來是想吃烤肉,斷臨的臉色略精彩,呵呵,這小混蛋昨晚才痛了一回,睡醒一覺就忘了?
“再吃一頓,你不怕鬧肚子麽?”斷臨不想毛團兒吃這個。
雖然他知道,昨晚讓對方肚痛的罪魁禍首其實不是烤肉有問題,是對方自己吃太多積食。
知道斷臨沒那麽容易答應,可郁湮是真的想吃,嘴饞是其次,主要還是想家了。
離家的孩子是一葉不靠岸的孤舟,誰能抗拒家鄉的味道呢?!
“嗚嗚嗚……”斷臨不答應,他就一直趴在腳面上哭給對方看。
郁湮的哭聲拖得長長的,頗有點小白菜地裏黃的架勢。
星辰似的眼眸梨花帶雨的,配上玉雪可愛的圓臉蛋,誰遭得住。
郁湮這一哭,把斷臨的原則瞬間哭到腦後去了,他連忙答應道:“好好好,烤肉給你吃。”
看他拿工具生炭火,郁湮立刻停止自己那演技浮誇的假哭。
也就是到這裏,他突然發現斷臨好好忽悠哦,他連眼淚都沒哭出來,對方就信了?
郁湮正在竊喜,發現斷臨盯着自己,又連忙端莊地蹲着,無辜。
斷臨撓撓他的下巴,聲明:“吃肉可以,少吃點,免得半夜又鬧肚子。”
這次斷臨不止嘴上警告,一開始烤的時候就控制了分量,吃完就不再烤了。
吃完又塞了一粒助消化的丹藥,郁湮就沒鬧肚子。
這些奇奇怪怪功效的丹藥,都是斷臨特意為毛團兒煉制。但凡有一絲雜質,便丢掉不用,只取那品階最好的留下。
在修真界,煉丹頗為最耗費財力物力。普通修士要湊夠一爐丹的費用,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斷臨就沒有這樣的顧慮,他這輩子就沒有為錢財憂愁過,自然也不在乎煉廢一兩爐丹。
郁湮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也以為倒掉一兩爐丹藥沒有什麽大不了。這些金錢的概念,等他出去以後才會有深刻的體會。
收拾完殘局,斷臨摸摸毛團兒圓乎乎的後腦勺,說道:“我烤肉給你吃,作為報酬,你今晚陪本尊讀玉簡,如何?”
這不是命令,而是商量,要是郁湮不願意,也沒有誰能勉強。比如他一頭睡過去,斷臨還敢叫醒他不成?
肯定不敢。
吃飽喝足的郁湮,就這樣被大魔頭摟在懷裏,聽對方給他讀玉簡。而他依舊是對牛彈琴中的那頭牛,啥也不懂。
郁湮舔了舔鼻子,一開始還能打起精神認真聽,後來聽着聽着就把頭靠在斷臨手臂上,歪着頭打盹兒。
這期間,斷臨一直閱讀玉簡,當他發現貓兒在打盹,似乎才意識到,這玉簡的內容其實不适合給毛團兒當睡前故事。
“抱歉,我應該給你講些五行三界裏有趣的故事。”
一聽斷臨要說這個,郁湮可就不困了,眼睛瞪得像銅鈴那麽大。
快說快說,他最喜歡聽故事了!
斷臨怎麽可能沒有注意到懷裏的娃瞪大了眼睛,沉吟片刻,他就挑了妖獸作為切入點,将當下的各方勢力細細講來。
妖獸分為兩種,一為天生妖獸,二為後天妖獸。天生妖獸顧名思義,生下來就是妖獸,若勤加修煉,更進一步就是妖修。
然而從妖獸到妖修中間,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千萬年來能夠晉升的寥寥無幾。
後天妖獸的前身是普通野獸,因身具天賦的野獸,通過後天的修煉結成獸丹,将獸丹修煉到頂級便能成為妖修。
外界有一支勢力叫萬妖谷,在妖王的率領下集結了一大批妖修,早已成了氣候。
這萬妖谷和魔門一樣,也是正道勢力頭痛的對象。
因為他們不按牌理出牌,也不遵守道法規矩,一旦有機會就會占據領土,蠶食正道中的小門小派。
正道修士倒也不敢集結去讨伐,因為旁邊還有魔門虎視眈眈,若他們打得兩敗俱傷,就給了魔門可鑽的空子。
且不說魔門,其外還有屍修鬼修,還有以采補為生的邪修,這些都被正道視為邪道,偏偏還都實力不俗,為正道所忌憚。
所以這修真界,沒有一日是太平的,就算沒了他斷臨的攪和,也是雞犬不寧,事端百出。
郁湮喜歡聽斷臨講這些淺顯的修真界現狀,一聽就能聽懂當今的分布是怎麽樣的,接下來還講了資源分布,以及各方勢力的未來走向。
不過并沒有深入剖析,只是一語帶過。
“好了,我們繼續來讀玉簡。”斷臨把郁湮逗精神了,再次撿起被耽誤的修煉。
倒不是斷臨忽然勤快,而是他發現,抱着毛團兒讀玉簡,好像更容易頓悟?
郁湮當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的功效,他只是覺得聽一個故事,然後陪對方學習很公平嘛。
加上他自己也有一顆向上的心,很願意接受一下熏陶,沒準突然就開竅了呢?
此後幾日這主寵二人也跟今天一樣,半天吃喝玩樂半天讀玉簡。斷臨再次有了感悟,這次來得更加洶湧,若能及時入定參悟,一定小有進益。
“來得真不是時候……”斷臨有點惱地喃喃,看了眼身旁無憂無慮的憨貨,他不可避免地又陷入了兩難之中。
之前已經壓了一回,沒得再壓的道理。
可離不得人的貓兒誰來照顧他?
郁湮本來在附近玩毛線球,敏銳的他,忽然感覺到氣氛不對,便停下來,睜着大大的眼睛去看斷臨。
他看到斷臨緊皺着眉心,好像很苦惱,不知道在苦惱什麽?
什麽來的不是時候?
又有修士闖進來了嗎?
郁湮頓時緊張,那不是代表着要死人啦?!
好在并不是有修士闖進來,斷臨過來将他抱到膝上,撓着他的脖子對他說道:“貓兒,本尊需要入定十天半月左右,這期間無法照顧你,你可否乖乖聽話?”
如果是一個月前的郁湮,聽到這個消息肯定很高興,還有這等好事兒?!
可今天的他聽到這個消息,反應呆呆的,什麽,要入定十天半月?
他心裏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仿佛空空落落。
郁湮知道修士入定十天半月是正常的,可是洞府裏就斷臨一個人,如果對方入定了,那不就是靜悄悄的只有自己了嗎?
“喵嗚……”郁湮眨了眨染上失落的眼睛,他這些日子都已經習慣了斷臨的悉心陪伴。
斷臨對他事無巨細,要是斷臨入定,誰來操心他的三餐幫他洗澡。
郁湮回過神來,大大的眼眸就起霧了:“嗚…”
他不要。
而且說是十天半個月,這只是預測,有可能一個月兩個月也說不定。
反正有可能很長很長。
“你,唉……”斷臨如何能想到,自己只是提一下,對方就哭了。
也許是最近丹藥喂得多些,斷臨親身體會着小毛團兒靈智漸開。
兼之彼此同吃同住了這些天,隐隐能聽懂人語。
正因如此,斷臨就更難割舍,甚至放棄了入定的念頭。
但真的到了時候,再壓下去對自己無益有害。
“本尊知曉你舍不得我,別哭。”斷臨柔聲哄道:“我為你準備好各色食物,每五天定然醒來看你一次。你切記得,少去掏泥巴玩,不然爪子髒了可沒人給你洗。也少去鑽那些邊邊角角的縫兒,萬一卡在裏頭出不來,你這小命就沒了。”
随着斷臨的聲聲囑咐,郁湮便冷靜了下來,不再抗拒。
其實這件事對他們兩個來說都是好事,斷臨需要勤加修煉才能提升修為,一直玩貓喪志才不實際。
郁湮自己也要開始行動去尋找機緣,畢竟他們現在都身陷囫囵,需要趕緊自救,哪有那麽多光陰可以浪費。
“喵嗚。”郁湮響亮地回應了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會乖乖聽話的。
毛團兒同意了,倒是斷臨開始空空落落了,還沒開始便希望入定早些結束。
他陪着毛團兒玩了一會兒,并開始着手準備對方的起居用品。這些東西都排列在毛團兒夠得着的地方,分量足以支撐十天。
為怕毛團兒卡在縫隙間發生危險,斷臨又将所有縫隙小洞封了。
只要他覺得有危險的地方,都設下了重重禁制。
最後終于一切妥當,沒有理由再拖下去的時候,斷臨将毛團兒帶到自己膝蓋上,與他說了句:“待你睡着,我便也去了識海裏。醒來時喚不醒我,千萬別慌張。”
郁湮:“喵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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