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外界修士帶來的消息令人心緒紊亂,整個洞府裏的氣氛都陷入了低迷。幸而身邊有貓兒一直陪着,斷臨才沒有堕入思緒漩渦中受苦。
小家夥的體溫熱乎乎的,趴在他胸口那一塊一動不動,依戀之情顯而易見。
斷臨突然産生了一種迫切,他摸了摸郁湮的臉蛋,用近乎祈求的口吻說道:“快快長大吧,變成妖修陪我可好?”
他一直都在渴望一個屬于他的親人,但很可惜,君離不是他的,容隐也不是他的,這二位心中永遠有比他更重要的人。
也許這就是斷臨占有欲強,對唯一分外執着的原因。
郁湮聽了很唏噓,原來如此自負,高高在上的大魔頭斷臨,內心也是渴望愛的,卻又不屑去索取愛。
到頭來只敢向一只貓兒索取。
郁湮:朕現在就可以化形,問題是你一定會發瘋,所以還是不約了。
他話就撂在這兒了,打死也不化形……
由于斷臨被修士帶來的消息刺激得不輕,從那以後勤加修煉,經常小閉關。但也沒有忽略郁湮這個扶不起的阿鬥,天天丹藥如流水地灌。
可貓兒就是不化形,像個無底洞似的,灌多少都沒反應。
斷臨知道急不來,最後索性丢開手,先緊着自己的修煉。
這樣一來聚少離多,郁湮還以為這家夥慢慢就會對自己淡了,不再執着于讓自己化形。
比如這次入定,大魔頭已經連續10天沒有醒來了!
郁湮:竊喜,大魔頭終于喜新厭舊了嗎?
終于擺脫了感情負擔的渣渣貓,暢想着以後不用再裝貓的美好生活,理智上很高興,但內心多少有一絲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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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人生若只如初見……
不,大魔頭并沒有對貓兒喜新厭舊,他只是覺得貓兒被灌了這麽多丹藥,輕易不會死,就算一段時間沒有他的照顧也不會有事。
當然內心還是愧疚的,這份內疚都藏在心中,想着以後出去一定要想盡辦法,給貓兒争取化形的機會。
斷臨專心修煉這段時間,郁湮把道場內能鑽的洞都鑽了,他覺得機緣應該不是在這一塊。否則豈能輪得到他?
可是外頭他又出不去。
要怎麽樣才能使得斷臨不再設下禁制,這是個令人頭禿的問題……郁湮決定爬到貓爬架上睡個覺,順便想想辦法。
迷迷糊糊間,郁湮隐約聽到一把蒼老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忽然響起:“貓兒,來……”
來?
來哪裏?
好奇怪的夢。
“貓兒,貓兒?”正想去探究那道聲音的郁湮,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人抱了起來,睡得正舒服的他猛然被驚醒,睜着酸澀的眼睛瞪着眼前的斷臨,幹嘛啦:“喵嗚!”
睡意正濃被吵醒,好氣啊。
貓兒的叫聲中帶着濃濃的怨氣,斷臨一怔,原來只是在睡覺嗎?
但是睡得也太沉了?
“你沒事吧?”斷臨上上下下把貓兒摸了一遍,對方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睡覺能有什麽事?
還不快把朕放到有陽光的貓爬架上。
瞧毛團兒眼睛大大地瞪着自己,與平時活力四射的樣子沒什麽區別,斷臨稍稍放下了心,但依舊抱着毛團兒不放:“你方才呼吸微弱,我怎麽搖你都不醒,把本尊吓壞了。”
郁湮:?
這樣嗎?
那确實挺吓人的,畢竟他以前睡覺都是打呼的,可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你這個呆子,吃這麽多丹藥也沒用,本尊都為你心力交瘁了。”斷臨喃喃道,第一次在貓的面前說出真實感受。
郁湮一窒,倒是有點愧疚。
可是他真真不敢化形,一旦化形,這個謊言總有一日會戳穿。
斷臨這個睚眦必報的魔頭,一定會追殺他到天涯海角,将他千刀萬剮。
這邊斷臨想的是,普通貓的壽命只有十來年,若是在這十來年之內不能化成妖獸增壽,貓兒便一去不返。
正因如此,九韶那邊又受到了騷擾,斷臨問他輔助普通動物化成妖獸的辦法,九韶驚呆,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你給他喂一些丹藥不就行了?”
“沒用,就像個無底洞似的,灌多少都沒用。”
那就奇了。
九韶還不曾聽過這樣的事,不過他讓斷臨別着急:“這樣吧,妖獸的事情我想萬妖谷更懂,我問問萬妖谷的妖修。”
斷臨:“你還認識萬妖谷的妖修?”聽那正道修士說,近千年來萬妖谷十分跋扈,已經成了正道的眼中釘。
九韶:“只是認識其中一位妖修罷了,并無太多牽扯。”他無極宮向來都是不問世事的。
“那就拜托你了。”斷臨便沒有多問。
“斷臨,我發現你變化頗大。”這一切的變化,似乎都是從斷臨養了那只貓兒開始,為了那只貓兒,斷臨都跟他客氣上了,以前可不會有這麽好的态度:“哈,想必那貓兒是來治你的。”
斷臨皺眉道:“快去問,別廢話。”
不久之後,九韶自從妖修那裏得到了一些答案,這個答案可要了郁湮命。
那要妖修說有兩種可能,第一,貓兒不是普通的貓兒,他可能早已經化形,只是因某種原因不敢坦露。
第二,貓兒體質特殊,五經八脈是廢的,無法吸收丹藥的效用,吃多少就浪費多少。
九韶轉述給斷臨,心情也挺複雜的,似乎兩種可能都不是什麽好事,不知斷臨更願意選擇哪一種?
“……”斷臨聽了也陷入了沉默,他竟然不肯選擇第二種,如果是第二種就毀了,他的貓兒活不長了。
可是第一種……真的嗎?
貓兒為什麽要這樣做?
斷臨望着躺在自己床踏上四仰八叉睡覺的毛團兒,眼神明滅不定。理智上他相信自己的判斷,貓兒對他沒有惡意,來到他身邊絕不是圖謀不軌。
可是情感上,如果斷臨知道對方果真是騙子,他絕不會原諒,最後就算不殺之而後快,也絕不會輕易饒恕。
呼呼大睡的郁湮不清楚,自己的馬腳已經露了一半。只是他醒來之後發現,大魔頭有一些不對勁。
雖然還是像以前那麽疼他,但眼神騙不了人,對方的眼神不像以前那麽熱切了,反而還有一點冷漠。
哦豁,這回總歸是喜新厭舊沒錯了?
第二個明顯的變化就是,斷臨不再給他吃一堆丹藥,更多的時候就像在觀察他。
郁湮:?難道朕露餡了嗎?
這情況搞得貓心惶惶。
于是這幾天郁湮特別聽話,都不在大魔頭跟前調皮搗蛋了。好在過了這陣子大魔頭好像又恢複了正常,畢竟大魔頭很忙,經常都在入定。
但怎麽說呢,他們之間的變化是實實在在,郁湮覺得距離自己被厭棄已經不遠了。
堅持啊,勝利就在前方。
斷臨發現,自己冷漠對待貓兒的時候,對方便也敏感地察覺到了他的态度,不在他跟前搗亂了。
但是他并不喜歡貓兒如此拘謹的模樣,他還是喜歡調皮搗蛋,活潑好動的貓兒。
偏偏觀察了這麽久,斷臨依舊什麽也沒觀察出來,就算用神識去探究對方,也看不出任何問題。
除非貓兒自己開口坦誠,否則他永遠無法知道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
這小家夥真是太折磨人了。
斷臨堅持了一段時間就放棄了防備他,畢竟他馬上又要小閉關,這次可能會閉關兩三個月左右。
害怕貓兒出事的斷臨,還是給對方喂了一把丹藥,哪怕是無底洞又怎麽樣,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好生待着,不管你是無底洞還是騙我,別死就成。”斷臨卑微地說,然後閉上眼睛去了識海裏。
他每次閉關也并不輕松。
神識會遇到無數的難關,有時候是刀光劍影,崎岖惡劣的環境,有時候是心魔纏身,仿佛要将他扯入深淵中永遠不蘇醒。
郁湮心裏一驚,大魔頭這是什麽意思?
不對,自己什麽時候露餡了?
還是對方随便憑空猜測的?
這下輪到郁湮心情複雜了,因為他猜不到大魔頭究竟知道了多少,這句話背後真實的意思又是什麽?
以斷臨的城府,很難不懷疑這是釣魚執法。
萬一是釣魚執法,不就GG了嗎?
郁湮心裏一團亂,考慮完了理智上的,還要考慮感情上的:大魔頭好卑微哦,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自己要不要坦白從寬算了。
站在大魔頭的角度,對方只不過是希望自己的愛寵活得久一點而已。
砸鍋賣鐵都扶不起來,浪費資源財富就算了,關鍵是不甘心啊。
郁湮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危險。
當他開始感情傾向大魔頭的時候,自己這條小命就被放在鋼絲上了。
何以解憂,唯有睡覺。
外面太陽正好,郁湮爬到貓爬架上打算睡一覺再說。
這次睡覺,他又聽到了夢中那把蒼老的聲音,對方說道:“貓兒,跟我來……”
在郁湮的角度,他以為自己正在做夢,但其實受到召喚的是他的神識。
那道召喚他的聲音,不敢明目張膽地在斷臨的地盤上搞事,只能引誘郁湮的神識進入他的識海交流。
郁湮睜開眼看了看周圍,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鳥語花香的地方,不由得嘟囔了一聲:“夢這麽真實的嗎?”
那道蒼老慈祥的聲音笑道:“哈哈,這不是夢,這是老夫的識海。”
郁湮一個激靈,整個人都從懶洋洋的狀态清醒了過來,卧槽,來到修真界這麽久,終于開始有劇情了嗎?
“你是誰?我為什麽會在你的識海裏?”郁湮問道。
“我是劍宗的開創者,斬天。”
郁湮一個戰術後仰,喵的,好狂的名字,還斬天呢,他也仰首挺胸地自我介紹道:“我是淩霄洞斷小貓。”
出來行走江湖,當然要狐假虎威,報大魔頭的名號。畢竟說郁湮只會遭人鄙夷不屑。
“呵呵呵。”斬天笑眯眯的,當場戳破郁湮的謊言:“你從崖上掉下來我便知道了,怎麽樣,耍那大魔頭好玩嗎?”
郁湮:!
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給封口費管用嗎?
見他炸毛了,斬天說道:“不要害怕,老夫不是來戳穿你的,我與那魔頭沒有什麽交集。”
那倒也是的,劍宗的開創者,應該是很古老的上古大能,跟斷臨是不可能有交集的。
郁湮這才放松下來,困惑不解:“那你喊我來幹嘛?喝茶嗎?”
他才不相信。
斬天:“呵呵,你這小東西,不識好人心。老夫是來解你燃眉之急的。”
“展開說說?”郁湮凝神聽下去。
那斬天似乎知道很多,連他最近面臨的煩惱都知道:“那魔頭已經開始懷疑你了,若是讓他知道你耍得他團團轉,你猜他會怎麽着你?”
郁湮繃起飛機耳,這還用猜嗎?
當然很有可能是殺掉,或者藏在對方的芥子空間裏,永不見天日。
斬天:“所以呀,你必須自救,從這堕仙崖底出去。但你現在僅是築基初期,根本無法離開這崖底。”
沒錯,想要從這崖底出去,至少也要金丹初期的修為。
而郁湮連築基都是丹藥堆積起來的,就算這段時間斷臨給他喂了不少丹藥,也不可能沖到結丹期。
說白了,結丹不是阿貓阿狗随随便便就能沖上去的,多的是修士止步于築基。
“你有辦法?”郁湮不信他,但聽聽也無妨。
“有。”斬天說道:“我能助你出去,還能教你如何讓他不尋你的仇,至少讓他舍不得殺你。”
“?”郁湮可恥地心動了。
但是他有顧慮,那是自己的鏟屎官,要是這老頭想借自己害斷臨怎麽辦?
郁湮在地上磨了磨爪子,陰測測道:“我只是想讓他不殺我,但我不想對他不利,你可別打什麽歪心眼,否則我不放過你。”
斬天聽到了他磨爪子的聲音:“……”
不愧是魔頭養的貓,說翻臉就翻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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