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空氣剎那凝結成冰。

或許魔尊做夢也沒有想到, 自己捧在掌心裏疼着長大的讨債鬼,都沒有那樣親密地喊他斷臨哥哥,這會卻對着別人左一個九韶哥哥, 右一個宋小哥哥。

九韶就算了,這是他與貓兒之間的戰争, 斷臨無法遷怒于他,可宋平洲又是什麽東西?!

“你再說一次,你喊他們什麽?”魔尊氣極反笑,模樣極其吓人,郁湮甚至看到了他眼周缭繞着肉眼可見的魔氣,很猙獰。

雖然知道這話一定會惹怒大魔頭, 但郁湮真的沒想到對方關注的點如此刁鑽, 一時讓他愣住:“我……”

喊小哥哥呀,這在他們後世是非常常見的一種爛大街稱呼。不過想了想, 可能在修真界是一種非常親密的昵稱?

否則怎麽會讓斷臨氣得發抖, 他還沒解釋,斷臨又咬着牙問:“你出去作甚?要和他們雙修?”

郁湮想說你瘋了,老子是那麽随便的喵嗎?!污蔑好喵!

不過眨了眨眼,又想刺激一下大魔頭,就順水推舟地道:“是啊, 誰叫你不行,你不跟我修,我就去跟別人……唔……”

“叫你胡說八道。”斷臨确實氣狠了, 一條手臂撈郁湮的腰,一只手捂對方的嘴巴, 眨眼間兩個人就去到了另一個空間。

“唔唔!”郁湮瞪大眼睛, 這裏是哪裏?怎麽看起來像個牢房一樣。

媽耶, 囚禁!

原來斷臨一翻身之間,抱着郁湮進入了芥子空間,這間四面密封的密室裏,除了一張床榻什麽都沒有。

完了,郁湮的腦海裏全是屏蔽詞,他就後悔,剛才不應該嘴賤激怒斷臨。斷臨這個人性格偏激,沒事的時候看不出來,一遇到事情易燃易爆,根本就摁不住!

比如現在,斷臨死死地鉗制住他,密不透風,讓他感覺呼吸都困難。

這變态是想摁死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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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也不是,斷臨只不過是被氣得心肝肺疼,他自認為方方面面都做得夠好了,沒有哪裏對不起貓兒,可這小混賬卻從來不體貼他,專門氣他!往他心窩裏捅刀子!

“我對你這麽好,你都未曾喊過我一聲斷臨哥哥,外頭那些只不過見你一面,你就這般放在心上,你……”

原來真的是小哥哥惹的禍,但是這有什麽好計較的。

郁湮咬了一口大魔頭的手,争奪到說話的權利,口無遮攔地喊道:“讓我喊你斷臨哥哥還不容易嗎?你答應和我雙修,別說哥哥了,你讓喊什麽都可以。相公、夫君、冤家,心尖尖……”

“住口!”魔尊又一次急忙捂住郁湮的嘴,但這一次不是被氣的,而是羞的:“你,你怎知道這麽多?”

郁湮差點咬到舌頭,現編謊言:“我是在坊間出生的,依稀記得一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你來不來?”

郁湮提起膝蓋,破罐子破摔,反正都已經這樣了,他裏子面子都擺在這裏。而且他也沒把斷臨當外人,十一年相處下來早已經是非常親密的存在。

修真界嘛,格局要大一點,眼光要放長遠一點。

一時的雙修,換取永恒的自由,這波難道不是血賺?

少年的膝蓋亂動,斷臨一口口地倒吸着涼氣,他不是沒有力氣摁不住郁湮,還不是怕傷了對方,束手束腳。

堂堂實力強大的魔尊,此刻就像在扯頭花,而且還扯不贏,他怒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這事你以為是什麽好事?”

“怎麽不是好事?”郁湮順着對方卸掉的力道,反将對方摁住,居高臨下,振振有詞地道:“我奪了你的元陽,一朝結丹,就可以和你修煉雙修之法,要不了百年你修為大漲,就可以突破禁制出去,到時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遨游,怎麽不是好事?!”

“……”魔尊後牙槽咬得咯咯響,小混賬算盤打得挺好,還先奪他元陽呢,也不看看自己這細胳膊細腿,能經得起他幾番折騰?

“你,區區築基初期想煉化本尊的元陽,癡人說夢!”

這是個問題,但是郁湮不管,蠻橫地道:“那你不能一次少來點?我慢慢煉化還不行嗎!”

“胡說八道,豈有此理!”魔尊被他氣得腦瓜子嗡嗡的,他以為這是倒酒嗎?還一次少來一點。

“那你說怎麽辦嘛,這不行那不行,又不肯送我出去小住,嗚嗚!”郁湮看了眼周圍的環境,怒瞪着比他還生氣的大魔頭,拳打腳踢:“你長膽了,把我關芥子空間?好啊你,斷臨,你想要我死……”

“……”扯頭花還扯不贏的魔尊靠在榻上喘氣,幾縷發絲散落在臉頰邊盡顯狼狽,他閉眼默念道,本尊知道你自小跋扈,但不知道你這麽跋扈,造孽。

“我辛辛苦苦陪你十一年,現在如此這般也是為了你好,你不領情就算了,還想關我?”郁湮哭唧唧地,坐在那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他越想越不忿,猛又抄起一個竹枕就砸大魔頭:“恨死你,這日子沒法過了,我要回喵星!”

說着扭身往榻下爬去,那背影分外決絕無情,雖然知道他哪兒也去不了,但斷臨還是心肝脾肺腎都疼。

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天自己在暴雨中抱着貓兒渡劫的一幕,當時是多麽地欣喜若狂,立誓要護他一世。

憶起當初,胸腔脹痛難受。

斷臨長臂一伸,把輕如浮萍的貓兒撈了回來,上下掐着對方的骨頭,滿眼駭人地道:“你這幾兩肉,好好緊着自己活下去就成了,出去的事不用你操心。”

“你就是看不起我罷了。”郁湮蹙眉,美人傷心。

“沒有。”斷臨想把心捧在對方面前,他要付出多少,這冤孽才看在眼裏,明在心裏?

“那就是嫌棄我沒幾兩肉,我知道了,你喜歡豐滿的。”郁湮含血噴人,捏造是非!

他不講理。

這也不是,斷臨根本就沒想過這些,郁湮一提,他倒是想起了化形那天的畫面,在腦海裏揮之不去,令人呼吸受阻……

大魔頭不說話,郁湮就當他默認,再怎麽不玻璃心也郁悶了,事不過三,他絕不會給機會對方醜拒他第三次!

“放開我,讓人接我出去,我暫時不想見到你。”今天就是注定互相傷害的一天,郁湮高聲:“我長得這麽可愛,有的是哥哥稀罕我,他們一定對我愛不釋手……”

“住嘴!”什麽哥哥?什麽稀罕?斷臨聽不得從貓兒口中說出這些。

“你叫我住嘴?怎麽着,現在連說話都不讓說了?”郁湮不就是要氣他嗎,當然是他什麽反應大就說什麽,變本加厲道:“我要燈紅酒綠,我要夜夜笙歌,你陪不陪我?陪不陪我?你不陪我就把我送出去,別耽誤我生一窩一窩的小貓崽!”

斷臨腦子裏某根弦嘣地斷掉,怒火中燒地傾身封住貓兒喋喋不休的嘴。

這一刻郁湮想的是,對付男人果然要用激将法才行,第二反應:卧槽,他好兇!

郁湮想象過斷臨答應和自己雙修之後會發生什麽事,他想象中的鏟屎官一定很愛惜自己,半點也不敢對他不溫柔,但是現在,是他打開的方式不對嗎?

為什麽面對的是狂風聚雨般的待遇,不,要和風細雨,和風細雨聽見了嗎,喵!

和風細雨是不可能和風細雨的,因為從三天前開始,斷臨就不痛快,心裏積壓着一團無名之火,燒得他無比煩躁,心神不寧。

現在好像找到了可以安撫這團無名之火的渠道,他抛開一切顧忌,拼命地奪取。一時間忘記了浮萍的脆弱,自己像猙獰的巨浪一樣,一次次将浮萍拍在可怕的礁石上。

大魔頭是不是失了智?!

“斷臨哥哥,夫君,相公,冤家,心尖尖!”郁湮挨個喊過去,試圖找到換取對方溫柔的密碼,但他發現這些無異于火上澆油,不僅不會讓斷臨冷靜下來看看可憐的他,反而只會讓斷臨把他變得更可憐!

失策了,失策了。

我為魚肉,人為刀俎。

正如斷臨所說,他根本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麽,以為這是一件好事嗎?

天王老子來了,這也不是一件好事,嗚嗚嗚,郁湮後悔了,可是斷臨不給他後悔的機會。

開弓沒有回頭箭,如果随時都可以後悔,那貓兒未免太高估他。

不過貓兒撓他扯他,倒要是讓他稍微意識到,茲事體大,不可太冒進。

郁湮知道這殺千刀的悟了,這才稍稍安心下來,期待明天的太陽照常升起吧。

不然還能怎麽樣?!

自己選的路,嘤,咬着被角也要走下去。

話是這麽說沒錯,然而郁湮這次又太低估了斷臨,對方并沒有讓他看到明天的太陽,他看到的是後天…或者大後天的太陽?

也許,反正就是好幾天!

芥子空間将一切藏得嚴嚴實實,五行三列界中沒有耳目可以探究到這裏面發生的事情。

若說一開始魔尊是被貓兒所逼迫,騎貓難下,那後頭就是他一廂情願,抵死相逼。

郁湮對他說盡狠話,也沒能按時從芥子空間出去,可惡,這人也真有意思,開始求着也不幹,現在求着也不撒手。

誰還不是這樣想呢!

斷臨也覺得貓兒真有意思,一開始求着他這樣那樣,現在又哭又鬧地攆他下榻,休想,他又不是那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

“我是你苦苦求來的,眼下本尊依了你,望你且行且珍惜。”斷臨很不放心地提醒道,免得某貓年少輕狂,朝三暮四。

郁湮哭得梨花帶雨,嗚咽地道:“我也是你苦苦求來的,那你怎麽不知道珍惜我?”

有好多個瞬間,他都覺得自己真的要回喵星了,要不是有丹藥吊着一口氣……

夭壽哦,竟然需要丹藥吊着一口氣,他這個小可愛究竟遭遇了什麽慘絕人寰?

“這事我不是早就警告過你?”斷臨倒不覺得自己錯了,他看了一眼之前歪纏着自己,此刻又避自己如蛇蠍的少年,沙啞着聲音,餍足道:“你自己托大,硬是要招惹本尊……這次叫你吃個教訓,以後行事穩重些。”

穩重他個頭!

郁湮腫着兩只桃子眼,瑟瑟發抖地躲在榻邊咬被角,斷臨竟然有臉教他穩重,明明大魔頭自己都不夠穩重,天呀,究竟是誰行事不穩重?

但是他現在沒力氣嚣張了,他現在累得只想睡覺。

“別睡。”将倒下時,一道聲音貼到耳畔,那人的氣息再次籠罩他,對方無奈說道:“你不是要煉化本尊的元陽嗎?”

靠貓兒自己是不可能的,只能他出手相助。

“嗯……”郁湮哭腔哭調,自然而然将自己的全部托付給對方。

他不是沒骨氣,他是沒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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