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來了,又走了

蔡貞貞問的那個問題, 為什麽答案是“已經實現”呢?

在什麽情況下,一對熱戀的年輕情侶,才會被認證為“已經永遠在一起了”呢?

那就說明他們的人生已經定格了, 從此不必再面對前路的一切未知因素了。

換句話講, 大概是他們已經死了, 只有死亡才能使他們永遠不分開。

由八名玩家完成的游戲,其實只需要六個人。

蔡貞貞不是人,趙凱元同樣也不是人。

夜風拂過頸後, 冉素素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如果他倆都是鬼,那咱們現在回去C座實驗樓,不是自投羅網嗎?”

“沒辦法。”賀屏說,“規則最後有一條, 我們需要燒掉那張白紙去還願。”

“還什麽願?”

“暫時還不知道,需要燒掉白紙,才能獲得指定地點。”

很顯然, 還願才是他們的真正任務,也是第一部 分能否通關的關鍵。

C座實驗樓近在眼前,年久失修的破舊老樓,在月色裏閃着陰森的微光。

六人組棄掉自行車, 快步跑上三樓, 卻見走廊盡頭那間教室早已人去屋空,只剩下講臺後死掉的雞、課桌上淋血的碗,以及滿地熄滅的蠟燭。

“他們走了。”冉素素急道,“咱們應該去哪找他們?”

歐陽飛鷹在教室外面來回踱步,她最終在女廁門口停住了腳步,一瞬不瞬盯着裏面看。

廁所門上的封條貼着,但門也還是沒關上, 沒有燈,只有透過頂部窗戶的一絲月光,能勉強照亮視線範圍。

她若有所思:“我想進去看看。”

冉素素緊張:“這不是間兇廁嗎?”

“我們都去過圖書館了,也和兩只鬼玩過游戲了,你還怕兇廁?”

“呃……”

“我有預感,廁所裏絕對有東西。”

既然歐陽飛鷹這麽說了,大家都沒異議,決定一起進去。

豈料剛邁進一只腳,就聽見了裏面傳來了極細微的嬰兒啼哭聲,像是獸類幼崽的嗚咽,聽得人一陣毛骨悚然。

冉素素猛地頓住腳步,而後就被身後的路曉鳳,擡手抵住了腦袋。

“你幹嘛?”

“我害怕。”

“……你還挺坦誠。”

歐陽飛鷹仔細辨認:“好像是從最後一間傳出來的。”

“肯定是最後一間,因為據說當初那個懷孕上吊的學姐,就是在最後一間上面的窗框吊死的。”

“所以最後一間是有個死嬰?”

恐怖片貌似都這套路。

這時賀屏拍了拍歐陽飛鷹的肩膀示意她退後,他走上前去,先行拉開了隔間的門。

嬰兒的哭聲還在繼續,但隔間內卻沒有任何可疑蹤跡。

盛緋迩想去看一眼,可被徐蒼曦攔住了,她只能詢問。

“曦哥,裏面有什麽?”

徐蒼曦冷眼察看:“有一個書包。”

那書包就被扔在垃圾桶裏,拉鏈半敞着,褪色嚴重。

賀屏将書包拎出來,衆人一起湊近翻找,見書包裏有打火機、麻繩和一支驗孕棒,除此之外,還有一本微積分的課本。

課本封皮上寫着名字:蔡貞貞。

這是蔡貞貞的書包。

盛緋迩只覺背脊一涼,她意識到了什麽:“蔡貞貞就是在這間廁所裏吊死的大四學姐?”

原來那時候蔡貞貞面無表情敘述的,竟是自己的故事。

“……天哪我雞皮疙瘩起來了!”冉素素拼命搓着胳膊,“這麽說當初是孫琪琪搶了蔡貞貞的男朋友,然後懷了孕的蔡貞貞自殺,死後又殺了孫琪琪?難怪是靈異事件!”

“問題是趙凱元怎麽回事?”路曉鳳疑惑,“說蔡貞貞邪門我還覺得有道理,但趙凱元看上去完全就是個正常人,表現得和蔡貞貞感情也特別好——如果兩人生前遭遇過背叛,他還被蔡貞貞殺掉了,怎麽變成鬼反而感情更好了?”

他的疑問,也同樣是隊友們的疑問,他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通個中關節。

頭頂本就微弱的月光,似乎又暗了一瞬。

歐陽飛鷹對光線本就敏感,她登時警惕擡頭望去——

這裏是三樓的窗戶,而蔡貞貞的臉,不知何時已經貼在了那塊玻璃上。

它披頭散發,發青的臉被玻璃擠得略微變形,一雙嚴重外凸的眼睛仿佛要脫眶而出,血紅伸長的舌頭,正在舔來舔去。

她頭皮發麻,但硬是沒叫出聲,只拍了一下賀屏的肩膀。

賀屏順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正與蔡貞貞對上眼神。

同一時刻,徐蒼曦也看到了蔡貞貞,他果斷捂住了旁邊盛緋迩的眼睛。

盛緋迩:“……怎麽了曦哥?”

“有不幹淨的東西。”

“蔡貞貞來了?”

“嗯,現在又走了。”

就這麽一瞬間,窗戶邊的蔡貞貞就消失了。

冉素素和路曉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兩人正一門心思翻那本微積分課本,結果就真的有了收獲。

“诶?那張白紙夾在書裏啊!”

果然,先前用雞血寫着答案的白紙,此刻就夾在微積分課本的某兩頁中間,展開後“已經實現”四個字,幾乎被暈染得不成樣子。

“鳳兒,燒掉它。”賀屏從書包裏取出那只打火機,遞給路曉鳳,“規則寫了‘答案看完燒掉,須前往指示地點還願’。”

燒掉答案,才能得知指示地點。

“好,大家都讓一讓啊。”

待隊友們都退到門外,路曉鳳點燃了白紙,并将其扔在了地上。

火舌舔舐邊緣,白紙迅速燃燒萎縮,最後的灰燼重組,緩慢在地面形成了新的五個字:

後山歪脖樹。

歪脖樹這個關鍵詞,在真言之書那首詩的第二部 分出現過,距離姻緣橋很近。

這意味着六人組在完成第一部 分任務的同時,也解鎖了第二部分場景。

月黑風高,那道無形的屏障消失了,他們毫無障礙走進了後山小樹林。

其實要找到目标歪脖樹并不難,因為它實在是太歪了,像一個螺旋問號,在斑駁的月光裏格外紮眼,想不注意都不可能。

樹林裏陰暗潮濕,到處都是小飛蟲,他們站在那棵樹下,聽得夜風嗚嗚作響,一籌莫展。

“咱這是要把這顆樹怎麽着啊?”路曉鳳圍着樹走了一圈,而後就發現了新道具,“呦,這有鐵鍬啊各位。”

冉素素一驚:“有鐵鍬那肯定就要挖土了,這挖土……土裏該不會是埋着什麽?”

“還能是什麽,埋着屍體呗,我猜是趙凱元的屍體。”

“噫……”

路曉鳳示意她躲遠點兒,自己抄起鐵鍬剛要開始挖,誰知轉眼間就被徐蒼曦接了過去。

徐蒼曦話不多,但相處久了大家都明白,曦哥這是嫌他們行動力太一般,決定親自上陣。

算一算,大約挖了十分鐘,眼看着面前的土坑越來越深,直到徐蒼曦停下來。

他低聲詢問:“誰帶手電筒了?”

“我帶了!”路曉鳳趕緊摸口袋,“宿舍抽屜裏有,我就順手塞衣服裏了。”

團隊賢內助的人設,從來不崩。

徐蒼曦接過手電筒,拿光往土坑裏一照,見裏面有個巨大的黑色編織袋,沾滿泥土鼓鼓囊囊,不曉得有什麽東西。

他俯下身去,把表面纏繞的橡皮繩解開了。

編織袋瞬間朝兩側散開,露出了一堆人類的斷肢殘骸。

冉素素借光看得清楚,吓得白眼一翻,險些當場抽過去。

“我艹!”她帶着哭腔罵街,“這是直接被碎屍了嗎?!”

袋子一打開,那股子腥臭的味道極難形容,總之嗅覺敏感的歐陽飛鷹是不太能受得了了,她甚至有點要吐。

這時盛緋迩冷靜捏了捏歐陽飛鷹的手,示意她往後退。

“我來。”

涉及到屍體的事情,作為入殓師就應該身先士卒。

盛緋迩戴上口罩和手套,走到坑邊扒拉了一下編織袋裏的屍塊,在此期間徐蒼曦擔心她摔下去,始終扶着她。

她終于看清了屍塊中間那顆沾血的頭顱,面目還算完整,能辨認出是趙凱元。

她輕輕吸了口氣,通知大家:“是趙凱元。”

趙凱元不僅死了,還被殘忍分屍了,這得是多麽深的怨恨。

問題是屍塊擺在這,他們具體要做什麽呢?

賀屏沉默許久,似有所悟。

“也許是……讓咱們複原屍體?”

畢竟有一卷肉色的針線,還沒派上用場。

此言一出,冉素素簡直難以置信:“把屍體拼回去就夠難了,難道我們還要縫好?!”

“如果不是這樣的任務,給的道具很難解釋。”

“我想起來了。”盛緋迩說,“我之前就覺得那卷針線熟悉,現在想想,确實是某種縫合線。”

“那……小妞你能做到嗎?”

她笑了:“放心姐,在專業領域,沒有我做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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